支楚月回到家,這一晚她大喜大悲的,此時此刻房間裡安靜得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莫名地讓她心平靜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疲軟全身的累。
她剛剛翻了個身,放在牀頭的手機就響了。
支楚月拿起手機,發現是周婉晴:“喂,婉晴?”
周婉晴的聲音透着些疲倦:“楚月,人救下了,她現在在我家,本來想把她送回家,結果她家賭了一堆催債的。”
“沒辦法,我就把她帶回家了。你不介意吧?”
支楚月眼睛清明,笑了笑:“我介意什麼啊。你想幫就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別開我玩笑了。我還真不想救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一看到我就不跳了,突然就撲過來抱着我,還怎麼扯都扯不掉。”
支楚月若有所思,想起了什麼:“嗯。她以前也很黏你。”
“她好像對你有種莫名的偏執……”
支楚月這話聽得周婉晴一身雞皮疙瘩:“我?爲什麼?難道就因爲我假惺惺當過她的朋友?”
“那我就不知道咯。”支楚月笑了笑,“那你人都救下了,就先這樣吧。”
那頭頓了頓:“我沒辦法了,那就先這樣吧,我明天再把她送去她其他朋友家好了。”
“那我掛了啊,累死我了,飯都沒吃上幾口,下次我約你們,鐵定不半路走了。”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支楚月掛了電話,臉上總是柔柔掛着的弧度落了下來,眼神深得像危機四伏的暗湖。
“非法集資……”支楚月眼底閃過一絲狹促的笑。
周婉晴本來只打算收留蘇真真一晚,沒想到等到第二天,這人是送不出去了。
蘇真真沒什麼朋友,她家裡出了事,親戚別說接濟,就是躲都躲不及。
周婉晴有些惱了,一方面實在不願意和她扯上什麼關係,一方面又看她實在可憐得很,又有些不忍心。
蘇真真坐在沙發上,頭髮散亂,穿着一身白裙,眼神空洞洞地看着前方,她好像一直在哭,臉龐上的淚痕幹了又溼。
周婉晴剛剛打完電話,一回頭就看見這樣的畫面,沒有防備地被她憔悴蒼白乾枯的臉嚇到。
“蘇真真。”周婉晴喊,“你還有什麼能想得起來的親戚朋友嗎?”
蘇真真很久才僵硬地轉過頭來,聲音都哭啞了:“沒有。”
“一個都沒有?”
周婉晴吃驚地看着她。
不能吧。
蘇家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蘇真真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
再怎麼不濟,也有一兩個真心的好朋友吧。
周婉晴沒來由地想起支楚月給自己講的話,心裡一蹬,嚇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她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有些急促地說:“那個,你要先住我家也可以,畢竟我們也當了一年同學,我最近也挺忙的,可能不怎麼回家了,你要是想吃什麼呢,自己點外賣。”
說完她逃一般地跑去了秦芯音家。
秦芯音下了班正好在家,看見周婉晴來了還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呢?”
周婉晴氣喘吁吁地說:“嚇死我了,昨天晚上不是收留了蘇真真嗎,結果今天想把她送走,她給的電話十個九個打不通,還有一個聽到蘇真真的名字立馬掛了。”
“我看到她我就渾身不舒服。我就找藉口出來了。”
秦芯音一愣:“那你家的東西也沒拿?她家現在欠着債呢,你也不怕她拿了你的東西逍遙快活。”
“哎喲,我那個出租屋有什麼東西,她愛拿就拿,我最怕她就賴着我不走了。”
秦芯音把她領進門,一邊脫外套一邊笑着說:“也是,你那出租屋看着實在是太寒磣了。”
“那你就住我這吧,我這好清冷呢。”
周婉晴癱倒在沙發上:“行。就當我替蘇樂陪你了。”
周婉晴偏了偏頭,桌上散落了一堆資料,其中有一張印着一個女孩,她看向鏡頭,眼睛侷促地彎着,露出一個不太自在的微笑。
可是她很漂亮,額頭飽滿,眉眼盈盈,看起來純粹乾淨。
不知道爲什麼,在那一瞬間周婉晴想起了支楚月,可是她們長得又不一樣。
周婉晴也搞不清楚那種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她不由得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夾起那張照片:“音音,這誰啊?”
秦芯音端着兩杯溫水走過來,看見周婉晴正在端詳照片上的人,眉頭還微蹙着。
秦芯音嚇了一跳,趕忙放下水,走過來:“哎呀,婉晴你別隨便看啊。”
“什麼別隨便看,就放在這,我就看到了。”周婉晴有些不悅地說,“你的學生?看起來也才十五六歲的樣子。”
“什麼我的學生啊。”秦芯音坐下來,拿過她手裡的照片,“這是楚月讓我查的。”
她看了看照片上的人:“應該是她高中時候的證件照吧。”
“哦。”周婉晴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眼睛失焦地盯着天花板上亮閃閃的燈,“楚月查來幹什麼?”
秦芯音回她:“這是她的客戶吧。”
周婉晴這才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怎麼了。”
“怎麼?”
周婉晴心裡還有些後怕,剛剛那種心悸的感覺還留在胸腔裡:“你不覺得她有點像楚月嗎?”
“是嗎?”秦芯音不太相信地看着那張照片,遲鈍地說,“好像是有點像。”
“她叫江月月?”
“對啊。她好像也是N大畢業的,不過高中和初中都在六中讀。”
“真奇怪。原來楚月是她的辯護律師。前不久我跑了現場,她涉嫌故意殺人,被警方逮捕了。”
秦芯音有些驚訝,不過想想也合理,不然支楚月也不會讓她調查了。
秦芯音若有所思地說:“不過是有點奇怪呢。”
她今天早上就把傳過來的資料看完了,之所以查得那麼快,也是因爲江月月實在是沒什麼好查的。
從小到大都在南城讀書,八歲父母離異,此後她跟着母親一起生活,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六中。
十三歲她上初二,母親再婚,嫁給了市初的高中語文老師陳曉生。
十八歲她憑藉出色的成績考入N大中文系,二十二歲一畢業就嫁給了六中在職老師張旭。
“她的成績也可以選擇市初啊。”秦芯音頓了頓,“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非要去六中讀書。”
周婉晴打了個哈欠:“她不是嫁給了六中老師嗎?”
秦芯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說什麼呢,她那會才十五歲吧,不可能是爲了那個老師吧。”
“我又沒說是。不過萬事皆有可能。”
支楚月很快收到了秦芯音發過來的資料,細細看了一遍,發現江母再嫁之後第二年就有了自己的小孩。
想到那天江母的行色匆匆,也是因爲那個小孩嗎?
支楚月不由得嗤笑,那小孩都八九歲了吧,怎麼江母還當他像個小嬰兒一樣呵護。
支楚月看下來,也沒看出什麼可以利用的信息,江月月的人生甚至可以算得上順風順水。
如果沒有嫁給張旭。
張旭…….六中老師。
支楚月猛地擡頭,靜樂哥也是六中的,她忽然呼吸有些急促,將資料翻回到江月月的人際關係上。
眼神聚焦,在那一瞬間,她整顆心顫了顫——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朋友——葉靜宜。
江月月的人際關係網上的人很少,除了家人,朋友就只有葉靜宜。
怎麼會那麼巧?
可是明明江母再嫁後活動區域都變成了市初附近,爲什麼江月月沒有選擇市初而是選擇了三十多公里以外的六中?
爲什麼葉靜宜明明可以選擇六中,最後卻選擇了市初。
是陰差陽錯,還是刻意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