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房離開後,楚天齊是打車回的公安局。
進到辦公室,看了看時間,楚天齊坐到椅子上,開始等人,一邊等,一邊想着剛纔的事情。
看來自己找高峰是對的,不但聽到了好多對自己有用的內容,也對高峰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在見面之前,楚天齊特意看了高峰的一些資料,有在校期間的信息,也有工作後的記錄。不同的時間地點,同一個人的表現竟然如此迥異,這讓楚天齊疑惑不解。
通過剛纔的交談,結合自己對陳文明、喬曉光的印象,再參照楊二成對老高所長的評價,楚天齊給相關當事人做了個簡單的結論:高峰父子是好人,陳文明、喬曉光是他們的對立面。當然這只是楚天齊的一個簡單直觀印象,在處理具體人和事的時候,絕對不會運用這種臉譜化的“非黑即白”思維。
從高峰的講述中,楚天齊覺得高家父子都富有正義感、心地良善、堅持原則。但在處理具體事情上,也可能過於直白、不夠委婉,給對立面的印象就會是不合羣、對抗領導。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有人覺得高家父子礙眼,就是要收拾他們,要讓他們從眼前消失。
由於有好多的不得以,高峰選擇了忍耐,甚至忍受了羞侮。但他的正義感還在,還是那麼善良,從他三年前放下手槍就可以看的出來。今天再通過兩人的交談,楚天齊對高峰又多了相對全面的瞭解,印象也更好了一些。
今晚在自己進小院時,高峰只打手勢不說話,而且還提前準備了礦泉水,都說明對方心思慎密。同時交談的地點選擇也符合隱秘、安全的特點。這可能是警察的職業特點決定,也可能是對方爲情勢所致而形成。無論是那種情況,都說明這個人有一些城府。
任何事情都有特殊情況,本來以爲很隱密的地方,還差點遇到了熟人。所好的是自已在暗處,熟人在明處,自己發現了對方,對方卻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出去幹什麼。
楚天齊發現,高峰在敘述的時候,儘量採用了對事不對人的講說方式,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對陳文明、喬曉光的痛恨,當然更多的還是無奈。也怪不得高峰無奈,那兩人確實都不簡單,以他們兩人現有的職位來說,也可以稱得上是神通廣大。
從喬曉光的履歷可以看出,那就是一個初中沒畢業的小混混,後來被招進公安局,做了一個編外民警。時間不長,就入了編,然後又陸續做了派出所副所長、教導員,後來就到看守所當了教導員,再後來就當了看守所所長。看守所所長看似不顯山不露水,只是一個股級幹部,但待遇卻是副科,和縣局副局長一樣。而且在看守所,所長就是一個土皇帝,類似於特區一把手的存在。他不但會對警察頤指氣使,想必嫌疑人家屬也會另眼高看,即使他對案子未必能幫上忙,但求所長適當從生活上照顧一下,肯定是少不了的。
那個陳文明更是神通大的很,處分好像對他就沒影響,而且越受處分反而卻有權。在高峰的講述中,因爲和老高打架,陳文明背了一個處分,但時間不長,他反而由許源鎮副所長升成了正所長。
三年前,陳文明敲楚天齊竹槓不成,被市局主管警容風紀的副局長抓了現行。但他卻成功讓別人頂了缸,只受到了一個較輕的處分,也丟掉了許源鎮派出所所長職務,由縣城到鄉下做了一名普通民警。可這只是暫時的,很快他就成了副所長,而且是所長、教導員權利一肩挑的副所長。鄉下看似沒有縣城風光,可是更自由,權利也更大,陳文明照樣活的滋潤自在。
那天在陳文明上門彙報的時候,楚天齊就發現對方一個特點,特別能奉承人,說假話根本都不帶臉紅的。這種人往往臉皮都厚,臉皮厚的人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想必陳文明能有這麼大的神通,也與其無所不用其極有關。
有一副對聯說的很形象,“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這副對聯的上聯用在陳文明和喬曉光身上就很貼切,尤其橫批四個字更像是專門送給這類人的——不服不行。
嘴裡唸叨着“不服不行”,楚天齊從衣服口袋裡拿出錄音機,“啪”的一下按下了播放鍵。
“篤篤”,敲門聲響起。
楚天齊略一遲疑,關掉錄音機,放進抽屜,然後說了聲“進來”。
……
屋門一開,厲劍走了進來。
看到是厲劍,楚天齊用手一指對面椅子:“坐下說。”其實,楚天齊現在就是在等厲劍,剛纔在高峰老房子的時候,也是接的厲劍電話。
坐到椅子上,厲劍說道:“局長,剛纔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是剛剛聽說這個消息,然後馬上就去醫院調查。通過了解,聽到的情況甚本屬實,傷者叫喬豐年,是一名商人,現在在縣醫院重症監護室,仍然昏迷不醒,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從目前得到的消息看,事情是這樣的:
前天晚上,大約八點鐘的時候,喬豐年從縣城許源南苑小區開車出去。剛走出沒多遠,迎面就開來一輛破吉普,橫着停在他汽車的前面。喬豐年下車去理論。吉普車上下來四人,不由分說,抓住喬豐年就打。喬豐年意識到,這是有人刻意報復,便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對方一拳打掉手機,把喬豐年按倒在地,一頓暴打。
大約二十多分鐘後,聽到有警笛聲傳來,四人才揚長而去。等許源鎮派出所幹警趕到時,喬豐年早已渾身是血,昏迷不醒。正這時,縣醫院急救車趕來,把喬豐年拉到醫院急救。現在離事發已經五十小時,但傷者還是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楚天齊問:“你的消息是從哪聽來的?詳細說說。”
厲劍道:“你今天出去後,我一直在宿舍等你的電話,等着開車去接你。到了九點多的時候,沒有接到你電話,我就下來敲你辦公室門。確認你不在屋子裡,我便下樓去看,到了單位門口。
剛一出大院,就見有一個人從門前經過,正一邊走一邊打電話。他打電話的聲音很高,我聽到了他說話的內容,正是喬豐年被打的事。聽語氣他應該是喬豐年公司的人,好像在給朋友打電話,他電話中說喬豐年是投資商,縣領導很重視。
我一聽這個情況,纔給你打了電話,然後就去醫院調查。到醫院的時候,我正考慮如何瞭解情況,就聽到服務檯兩個護士在說這事。我假裝蹲在牆角繫鞋帶,聽到了剛纔的這些內容,知道喬豐年還在重症監護室。
我準備到重症監護室那邊轉一轉,看能不能還有近一步的消息。當我剛拐到那片區域,就見監護室門口有兩名警察,還有四個穿便裝的人。我趕緊躲到一邊,準備偷偷看看情況。那幾個人來回走動,根本不給我靠近的機會,後來我只好回來了。那兩名警察像是許源鎮派出所的,四個穿便裝的人不認識。”
“打人現場的情況,是什麼人看見的?又是什麼人報的警?打人的原因又是什麼?”楚天齊連着提了三個問題。
厲劍道:“聽護士說,是小區居民看到現場情況,然後報的警。至於打人原因沒聽到。”
楚天齊問:“還有什麼情況嗎?”
“暫時沒有了,我下來繼續打探。”厲劍說到這裡,又補充道,“對了,護士也說喬豐年這個人不簡單,現在就這樣被打肯定不能認了。其它的就沒有了。”
“你回去休息吧,我再想想。”說着,楚天齊輕輕揮了揮手。
“好的,你也早點休息。”說完,厲劍走出了屋子。
看着緊緊關閉的屋門,楚天齊點燃一支香菸吸了起來,腦中在想着剛纔厲劍說的事情。同時也升起了好幾個疑問。
從厲劍講述可知,投資商是在小區門口被打,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可見被打的很厲害。而且是把車橫在喬豐年車前面,逼喬豐年下車,可見對方應該是故意爲之,毆打的目標就是喬豐年。那麼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怨?這些打人的人是受人指使,還是親自出手呢?
毆打事件發生在前天晚上八點,那時正是人們在外面乘涼的時間,尤其前天還是週五,那麼進出小區的人肯定不少。可打人者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出現了,一打就是二十分鐘,可見對方多麼有恃無恐。那麼他們是真的膽子夠大,還是沒有考慮周全,或是有什麼隱情呢?
剛纔在厲劍的轉述中,說到了喬豐年要打電話報警,手機被對方打掉一事,這情形是什麼人看到的,怎麼能看的那麼詳細?按說這種打架,不同於一般的鄰居鬧糾紛,即使有人看到,也不敢離的太近,怎麼能夠知道這個細節呢。要不就是人們的主觀臆斷?
警察和救護車都是接到電話來的,那麼打電話的又會是誰呢?這個人是偶然遇到,還是和這件事有某種聯繫呢?
厲劍兩次聽到同一個內容:喬豐年被打一事,縣領導很重視。那麼是哪位領導?怎麼沒有找自己呢?
打架鬥毆的事經常發生,一般情況下都是由轄區派出所出面,往往不需要向上級專門彙報。可現在是投資商被打,還有縣領導關注,怎麼就沒人向自己彙報呢?
疑團一個接一個,楚天齊越想越糊塗。於是,他翻出電話本,照着上面一個號碼,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