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聽室。
耳機裡的聲音停下來,顯示器上的畫面似乎也停止了。但仔細去看,畫面中那個受審的人,臉上滿是愕然,只是卻一言不發。
曲剛從監控器上移開目光,腦中也滿是疑惑。他不明白,剛纔高強放的錄音是從何而來,自己怎麼從來不知道?以前爲什麼沒拿出來?聽的出,錄音經過剪輯,但上面的內容仍不禁讓人吃驚。
轉念一想,曲剛想到了一個人,會不會是楚天齊弄的?他可是好幾次弄出錄音了。
曲剛清楚記得,去年八月的時候,靠山村村民山林糾紛案二次開庭,自己不想去旁聽。當時楚天齊就給了自己一份錄音,是何喜發講述的以前事情經過,聽完錄音,自己沒有了推脫理由,也增加了村民勝訴的信心,纔去現場進行了旁聽。當然,那次開庭仍對村民不利,但卻並非因爲這份錄音。
今年四月初,喜子綁架何佼佼,引楚天齊涉險去救,最後喜子自殺身亡。也正是因爲有喜子當場的錄音,就相當於讓死人說了話,才讓許多迷團有了答案,坐實了喜子的一些罪證,讓這個死無對證的案子,形成了較完整的證據鏈條。雖然人們沒說如何獲取的錄音,但以錄音上喜子的語氣看,顯然是說給楚天齊聽,應該是楚天齊錄的。
這兩次錄音是確實存在的,另外,陳文明能夠對楚天齊那麼聽話,曲剛也懷疑楚天齊手裡有錄音之類的東西。否則,依陳文明那傢伙的處事方式,僅憑曾經對楚天齊敲竹槓的把柄,也未必就能那麼服服貼貼。
自從和楚天齊接觸以來,對方總能出其不意拿出一些證據類的東西。那麼對方手中有自己這樣的把柄嗎,對方到底信不信任自己呢?曲剛不由得疑惑着。
正這時,就聽屋門一響。
曲剛回頭去看,見楚天齊走了進來。他不禁暗道:平時都講“說曹操曹操就到”,沒想到想也能把人想來。
趕忙拋卻心中雜念,曲剛站了起來:“局長,你來啦?”下午審訊前,曲剛專門問過楚天齊,當時楚天齊已經表示不來。
“閒的沒事,就過來了。”說着話,楚天齊坐到了椅子上。
曲剛馬上把另一個耳機遞了過去。
楚天齊剛戴上耳機,打開上面開關,耳機裡就傳來明白人聲音:“錄音是從哪來的?是不是小張提供的?”
高強聲音:“錄音從哪來,重要嗎?重要的是這是實情,你要如實交待。”
耳機裡靜了一會,明白人又說了話:“想讓我交待不難,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楚天齊要來到這裡。”
高強:“明白人,憑什麼?你有這個資格嗎?你還以爲你還是縣長秘書,想指揮誰就指揮誰呢?”
明白人:“憑什麼?就憑姓楚的一直和我過不去。前幾天,他和死曲剛合夥,假借請我吃飯之名,把我逛到這裡,非法拘禁,私設公堂。爲了躲避他的迫害,我只得藏到外地,他不但指使騙子騙了我的感情,還把我又抓了回來。我就想問問他,和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爲什麼要處處算計我?”
聽着明白人的話,楚天齊把頭轉向曲剛,罵道:“你聽聽,什麼東西?自己不幹人事,反倒編排我們的不是。那天在*市,爲了逮他,我們幾個人光在車上就悶了好幾個小時,弄的車上滿是汗臭,也熱的要命。後來把他弄上車,再加上他滿身脂粉味,差點沒把我們噁心吐了。”
曲剛笑着說:“這傢伙就是有毛病,思維跟正常人不一樣,好人誰當人妖呢?”
耳機裡響起高強聲音:“明白人,錄音就在那擺着,就是你說過的話,你不要倒打一耙,也不要耍什麼鬼花樣。老實交待,是你唯一的出路。”
明白人笑聲響起:“咯咯咯,少他*娘費話,要是姓楚的不來,老孃就是不說。”
楚天齊看了看曲剛,按下了拾音話筒鍵:“高強,跟他說,我現在就去。”說完,摘下耳機,向曲剛示意一下,走出了屋子。
……
推開審訊室屋門,楚天齊走了進去,坐到那把空着的椅子上。
看了看身旁的柯曉明和高強,楚天齊把目光投向對面。
來到現場,和在監控室看監控,感覺又有所不同。只見對面的明白人,早已沒有了一絲做縣長大秘的風采。那時明白人雖然給人感覺不夠陽剛,但終究看着是個男人,只不過動作、神態、聲音稍微陰柔了一些。而現在已經撕去僞裝,明白人活脫脫就是一個女人,但和女人畢竟又不同,女態、女人妝扮,配上脣邊的鬍子茬,顯得很是不倫不類。
就在楚天齊觀察明白人的時候,明白人同樣也在觀察對方,嘴角似乎還掛着一絲蔑視。
楚天齊說了話:“明白人,我來啦,有什麼就說吧。”
明白人道:“我在回答之前,要弄清幾個問題。你憑什麼和曲剛設套,私自扣押我,憑……”
楚天齊打斷對方:“你前面說的話,我已經聽到了,我來給你答疑。”他停了一下,又說,“那天你用公用電話,和小張兩次通話,而且第二次通話時間很長。在你們通話幾小時後,連蓮就逃跑了,做爲看守人員的小張也失蹤了。後來在連蓮地盤找到了小張的手機,正是在那部手機上發現了你們的通話記錄。”
明白人沉吟着:“你怎麼就能確定是我打的電話,有我手機號嗎?”
“明白人,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雖然你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看到不頭臉,雖然你用公用電話和小張通話。但走路時一副女態,卻又長着一雙大腳板,這不男不女的樣子,全縣能有幾個?你自然是重點懷疑對象了。何況,你那晚就是十點多開車出的政府大院。就憑這些,難道不該找你問話嗎?”楚天齊補充了一句,“我說的夠明白了吧?”
明白人道:“這事算你說的在理。那你又是怎麼讓人在*找到我的?”
楚天齊一笑:“當然是依靠你提供的信息了。你還記得那張寫着‘明寶寶’的卡片嗎?搜查你宿舍的時候,那張卡片就扔在垃圾簍裡。”
“大意失荊州呀!”搖頭晃腦的感慨一番,明白人說了話,“好,我承認,我和小張是同性戀,我收過他五萬塊錢,那是在替他辦事。我和肖萬富有聯繫,和連蓮也有接觸,爲連蓮做過一些事。但我只是聽說肖萬富給連蓮帶過毒品,我沒有親眼所見,而且我也沒有參與毒品的事。那天和小張通話,純屬就是敘敘舊情,根本就沒談其它的,至於他有沒有放走連蓮,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是一點都不知情。”說到這裡,明白人又補充了一句,“就這些。”
楚天齊冷笑:“就這些?那張卡上可是短期內就進帳了三十多萬,其餘那些錢是怎麼回事?和你鬼混的男人還有誰?你和連蓮的關係,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明白人一副無賴嘴臉:“誰給的錢,我是記不清了,也說不定是別人匯錯的。誰和我好,那是隱私,無可奉告。我和連蓮能有什麼關係?我不喜歡女人,就對帥哥感興趣,比如像楚局……”
“閉嘴,少裝瘋賣傻。”楚天齊打斷對方,然後冷冷的說,“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擠一股就出一股呀。”
明白人一副無所謂神情:“我就知道這些,你還讓我說什麼?我已經說的不少了。”
楚天齊道:“明白人,你以犯罪嫌疑人身份提出條件,讓縣公安局局長親自審問,這譜也夠大的。可你僅僅交待了我們早已掌握的信息,這恐怕遠遠不夠吧,也顯不出你的誠意。”
明白人“咯咯”一笑:“姓楚的,你以爲你有多大面子,老孃還非得絕對配合你嗎?當然了,要是把咱倆單獨關一個屋子,你能對我好點的話,沒準我真能再給你提供一些立功材料。”
柯曉明、高強立刻乾咳了好幾聲,以掩飾已經想要發笑的衝動。做記錄的女警員更是咬牙伏在桌上,盡力剋制着隨時可能發出的笑聲。
楚天齊只覺一陣噁心,不禁乾嘔了好幾聲。然後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邊笑邊無奈的搖頭。
有楚天齊這麼一帶動,高強等三人也不再忍耐,乾脆都笑出了聲。頓時審訊室笑聲大作,這也算是一道奇葩風景了。不但如此,監控室裡的曲剛也笑出了聲。
看着楚天齊臉上的尷尬神色,明白人很是愜意,諷刺起來:“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竟然沒找女人,我想八成也和我愛好相同,不如就……”
“明白人,你是不是以爲自己很得意?”楚天齊打斷了對方,不能再讓這個“娘娘腔”說下去了,否則還不知說出什麼噁心話呢。
明白人大言不慚:“有那麼一點。”說着,又“咯咯”笑了兩聲。
“恐怕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楚天齊冷冷的、一字一頓的說,“老實交待,黑牛哥是誰?”
剛纔還滿臉得意,聽到對方這句話,明白人臉上立刻笑意全無,同時寫滿了驚愕。他猛的坐直身體,伸長脖子,看着鐵柵欄對面。過了一會兒,他才吐出一句話:“楚天齊,這個人只怕你惹不起。”
楚天齊冷“哼”了一聲:“惹不起?你也太自以爲是了。”
明白人一楞:“姓楚的,你恐怕不僅僅是針對我吧?”
“不要偷換概念,並非我們警方要針對誰。如果硬要說針對的話,那就是針對所有與人民爲敵的犯罪分子。”楚天齊提高了聲音,“明白人,老實交待。”
現場衆人,包括監控室的曲剛,通過二人問答,已經猜出了那個“黑牛哥”。大家不禁震驚不已,盯着現場或是看着監控屏幕,等着確認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