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阿峰的宣傳和技術,我成爲了最美的藝術品。價值是在直直高升。看見乾爹和張少合不住的笑臉,我就知道我還可以留下來很長時間。但是究竟有多長。我不知道。我只能盡力去拖延這留存高價值的時間,能拖多久久拖多久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等待我的命運會來得這麼快。我以爲我的價值至少能撐過我的成年,1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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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年我十七。是12月份的樣子,正是寒冷的時候。天上還下着鵝毛般的大雪。
我穿着毛球大衣和乾爹從飯局上回來,乾爹有些微微的醉了,我扶着乾爹搖搖晃晃的進了他的臥室。
“乾爹。脫衣服睡覺了吧,要先洗澡嗎?”我脫下他的皮大衣掛在牀邊的衣架上,又拿來毛拖鞋給他換上。
乾爹使勁眨眨眼睛,甩了甩有些暈的腦袋:“雪穎,乾爹自己來就行了。”
我蹲在牀邊。給乾爹揉捏這腿:“乾爹,躺下休息吧,雪穎給你捏捏,放鬆一下。”我在十五歲那年就跟着阿峰學會了不少穴位的按捏手法,因爲阿峰妹妹的腿疾,阿峰專門去學過一段時間,所以我也就跟着阿峰學了幾招。
乾爹拉過我的手,拍拍牀鋪,讓我坐下,有些渾濁的雙眼靜靜的看了看我。
在我以爲乾爹要睡着的時候,乾爹說話了:“雪穎,不能留你在我身邊了。”
我心裡一驚,不敢猜測乾爹的意思,表面上還是裝作冷靜的模樣,乖巧的說:“乾爹說的什麼話?雪穎要一直留在乾爹身邊。”
“乾爹也捨不得你啊,只是時間到了,乾爹留不住你。不過雪穎不怕,等過了拍賣會,那邊負責你的人我會打好招呼,不會虧待了你。”乾爹摸着我的秀髮,聲音低沉。
我像是瞬間掉進了冰窖之中,果然是逃不掉的,該來的終究會來。
我笑不出來,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乾爹,爲什麼?要送雪穎去拍賣會,雪穎,不夠努力嗎?我……”
此時的我已經完全不能組織自己的語言了。
“成年和未成年是兩種不同的價。”乾爹的十分冷硬,幾乎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原來成年是一個不能觸碰的界限,我還一直期盼能安穩度過十八歲,相信自己真是好幼稚。那麼努力的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最終還不是逃不脫成爲男人手中可以肆意玩弄的玩具。
“雪穎不要怕,乾爹說過了,那邊的人也會好好對你的。不管你在哪邊,你都是乾爹最愛的寶貝。”乾爹摸着我的臉蛋,笑得殘忍而陰森。
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渾渾噩噩地回了臥室。房間裡兩個小妹妹看見我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我這麼頹敗的模樣。我沒有管她們異樣的眼神,自己進了浴室。
盯着不停噴灑下來的水珠,我有些想哭,卻什麼都沒有哭出來。或許這麼多年我已經累了,也清楚了自己的未來,就算這一刻到來,也沒有了想要哭泣的慾望吧。呵呵,真是好啊,真是不錯的制度,最大化的利益,最大化的利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浴室的水霧裡笑得瘋狂,到最後肚子有些抽筋了還是止不住想要狂笑的悲哀感。這樣真是好,只要過了拍賣會,我也就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也就不會對生活充滿希望了,什麼都沒有也就不會再傷心了吧。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可是,真的好難過……
一個星期在乾爹的催促下很快就過去了。
我穿上乾爹準備好的服裝坐進了車裡,面上一派平靜。
乾爹看了我一眼,笑着說:“我的雪穎就是好樣的,不管出現在哪裡都要抓住場子,夠冷靜。”
我對着幹爹微微一笑,說:“乾爹,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雪穎一定會拿下第一的。”
乾爹很滿意地點點頭,點上了煙,愜意地抽起來。我看着乾爹舒適的模樣,咬緊了牙關,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看着車子開進了熟悉的道路,我默默數着剩下的路途,預估着大概能有多久到。路旁的低矮房屋早就改建了,修成了高高的樓房,而拍賣會的入口也修建成了一個小型連鎖酒店的模樣。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我的心都提了起來,一直砰砰跳個不停。
“王哥。”
冷風中,阿峰圍着個大圍巾,兩雙手都揣在了兜裡,緩慢走了過來。風吹起他雜亂的頭髮,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阿峰來到車前停了下來,臉上還是以前那種小孩子似的微笑,在凜冽的寒風中顯得有些落寞。
乾爹搖下車窗,丟掉了嘴裡叼着的菸頭,皺着眉頭,似乎有些不悅:“阿峰,你怎麼來這兒了?”
阿峰的視線落到我的臉上,有些飄忽,隨後咧嘴一笑:“送送她。”
乾爹看着阿峰,語重心長的說:“王哥知道你對雪穎的感情,但是阿峰啊,雪穎要的你給不起。”
我低下了頭,苦笑了一下,不是給不起我想要的,是給不起你們想要的吧。我現在被炒作出這麼高的價,不說今晚的拍賣會,之後的利益也是無窮的,乾爹和張少他們怎麼可能放手?阿峰再怎麼有名氣,終究只是一名小小的攝影師,哪裡比得上那些暴發戶的家產?
阿峰哈哈笑了幾聲,身子隨着笑聲抖動:“王哥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對雪穎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只是來看看她最後一眼。”
乾爹似乎也鬆了一口氣,跟着笑了幾聲:“阿峰,什麼最後一眼,以後也會經常見到的。哈哈哈”
乾爹剛要下車,埋頭鑽出了車門,就在這一剎那,我看見阿峰舉起了右手,手上是一塊鐵板,然後狠狠地砸了下去。
鮮血瞬間濺出,乾爹沒來得及喊叫一聲,就悄無聲息地倒在了雪地上。
我看得目瞪口呆,一下子失去了言語。
阿峰快速翻出乾爹的公文包,拿出裡面的一疊現金,然後從身上搜出一疊東西,一股腦兒塞在了我的身上。阿峰一把把我從車裡拖出來,小聲說:“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行動?!”
我愣愣的抓着手裡的東西,有些不知所措:“阿峰,你,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阿峰皺着眉,眼中沒有了平時的幼稚和瀟灑,嚴肅道:“他只是暈了。我給你弄了一張假身份證,還買了一張s省的車票,那裡還不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快走!”
我拉住阿峰的手:“等等,阿峰,那你呢?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妹妹和侄子!”若是因爲我而一時衝動惹怒了乾爹和張少,不敢想象阿峰一家人會被怎麼樣,乾爹這羣人從來就不是仁善的人。我不能,不能因爲自己毀了他們!
阿峰迴頭朝我苦笑了一下:“我妹妹,早就隨着她男人一起摔死了。”
我心下一驚,滿臉的蒼白,顫聲問:“那張照片?”
“是最後一次見她們時的模樣。”阿峰的聲音有些微弱,馬上又換了語氣,“不說了,趕緊走,很快就會有人發現的。”
說着阿峰就拉着我狂奔,白色的熱氣從口中呼呼噴出,我有些微喘。很快看到在樹蔭下有一輛早就停好了的車,車頂上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我知道,阿峰在這裡等了我好久。我抓緊了阿峰的手,心裡涌出來一種無法言明的感動。一直渴望着能救出我的天使……原以爲我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現在卻多了一股勇氣,就算以後被找回去,我也不會輕易屈服,我也想做一個真正的自己。最原始、最本心、最單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