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悅凝是被疼醒的,腹中的臟器好似被重物碾碎了又縫合起來般,隨着她微微呼吸,便能感到陣陣的劇痛,睜眼所有的感知都是疼痛,恨不得找個東西將自己砸暈過去。
好一會,劇痛方纔淡去,她這才注意到身上穿着整齊的衣裙。船上沒有其他女人,想必她這衣服是桑瀟風爲她穿的了!
“舒姑娘醒了?”門口,傳來許琅的聲音。
舒悅凝扭頭望去:“許叔,瀟風呢?”
“少爺在跟底下交代些事情,一會就過來!”說話間,許琅已經端了一碗粥放到了桌子上:“舒姑娘起來喝些粥吧!”
舒悅凝確實餓了,勉強撐着身體坐起來,每動一下,腹部的疼痛就加重一分。應該是,蘇忠給她下的毒發作了!
思及此,她的心往下沉了幾分,卻裝作無事般將粥端起,喝了兩口。
期間,蘇忠一直站在她旁邊。
想到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她擡頭問道:“許叔,瀟風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舒姑娘是指哪方面?”許琅詫異的問。
舒悅凝被問得答不出話來,自然不好說實話。她蒼白的笑了笑,低頭,繼續喝粥。一碗粥眼看見了底,她稍微有了點力氣,看向外面,依舊沒有桑瀟風的影子:“瀟風他什麼時候能處理完事情?”
許琅答非所問:“等到達下個渡口公子要去採買東西,舒姑娘也一同去逛逛吧!”
許琅這麼一說,舒悅凝方纔發現外面陽光明媚:“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現下才剛過午時!”許琅不鹹不淡的答。
看出對方的不耐煩,舒悅凝不再試圖與他攀談,默默將碗放到一邊,低頭想心事。
許琅端了碗退出去,很快消失在甲板上。
等了許久,不見桑瀟風來看她,也不見許叔出現,舒悅凝等不下去,決定去找桑瀟風問個清楚。
她慢悠悠走到甲板上,甲板上只有一個划船的船手,並不見桑瀟風。
她盯着進到艙底的樓底猶豫片刻,提步走了下去。
隨着她的移動,光線逐漸昏暗,當她下到底層時,所願聽到了桑瀟風和許琅的聲音。
她正要循聲走去,卻因爲桑瀟風生硬而惱怒的語氣停住了腳。
“許叔,我不想再看到她,你不要勸了!”
“公子,不是我強求你。只是眼下要回京,最快也許五天!你若不對舒悅凝好些,只怕她會察覺異常,若中途跑了,我們拿什麼和卞戶交換,又怎麼能救回你的母親?就當爲了你母親,你權且忍耐一下吧!”
“可我……我實在做不到!”
“爲何做不到?公子這些天不是做得一直很好嗎?”
“那是因爲我以爲她冰清玉潔,值得我對她珍重!你昨天又不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她早就不乾淨了,根本不值得我對她好!可恨我一直視她爲珍寶!我想到這些日子做的傻事,幾欲動手殺了她!和她在一條船都覺得髒,更別提要對她笑臉相迎!”
“公子不必惱怒,卞戶認定她和慕容子墨一起害了卞子良,你將她交給卞戶,
卞戶豈會讓她好過?公子同樣可以解氣!”
“哎!怪只怪當初沒有聽你的話,一早將她押送回京,我母親也不用受卞戶的責難!”
“公子,請稍安勿躁……”
舒悅凝愣愣的在黑暗裡站了片刻,悄無聲息回了船艙。她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希望剛纔只是一場夢,夢醒以後,她愛的人依舊是愛她的人,沒有嫌棄,也沒有背叛。
可惜,希望終究是希望,不是現實。桑瀟風嫌棄她了,不僅嫌棄她,他還要將她交給卞戶,盼着她被卞戶折磨、殺害。
舒悅凝的腹部依舊很疼,可這疼痛哪裡能抵得上心頭的痛,痛得她直想一拳將心口砸碎。
她就這樣呆呆坐了一個下午,日落西山之時,桑瀟風終於進到了房間裡。
聽到腳步聲,她呆滯的擡頭望去。
“你……”桑瀟風被她看得有些彆扭:“……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沒有!”
“哦!那就好!”桑瀟風在椅子上坐下,與她再無它話。
舒悅凝的心和手腳一樣冰涼,他竟然一點不關心她暈倒的原因,也不肯仔細看看她的臉色,甚至不願意與她坐在一處!
她還有什麼可期待的?
難道,真要等他將她交給卞戶不成?
她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指節因爲太過用力而泛白,尖利的指甲扣到了手掌心裡,面上露出一抹淡笑:“瀟風,聽許叔說一會你要去採買東西?”
“嗯。”
“可以帶我去嗎?”
“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去了,好好休息吧!”桑瀟風的語氣僵硬,表情冷淡,眉毛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他的反應被她悉數看在眼裡,他的劍眉一皺,將她唯一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都打碎了!他確實不愛她了!相愛的人,是不會嫌惡對方的!
思及此,她真想放聲大笑,就是因爲她被慕容子墨強了,她便髒了,不值得他愛了?
還是說,他的愛其實很假,很淺,可惜隨時給,也可以隨時收回?
也或許,他根本不愛她,即便她有那一層膜,面對卞戶的威脅,他依舊能將她交出去!
房間裡的氣氛實在是壓抑,當許叔在外面稟報船到了渡口時,桑瀟風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匆匆離去了。
舒悅凝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直至看不見他。
估計着他已經走了很遠,舒悅凝方纔走出房間。甲板上面,只有兩個出來透氣的船手在攀談。他們面朝大河,背對船艙,沒有察覺舒悅凝的出現。
“你說東家怎麼回事?前幾天還急匆匆的要我們去北面,現下又迫不及待的往回趕?”
“有錢人家的心思,誰知道呢?有錢賺就好,你管他這麼多做什麼?”
……
聽着兩個船手的話,舒悅凝心裡又是一痛,桑瀟風真的是要將她交給卞戶了!遊船已經暗中調轉了方向,她卻傻乎乎的想做最後的爭取。
傻得,沒藥可就了!
她不再猶豫,走下懸木,離
開了遊船。
上了岸,看到一排排熟悉的小攤,舒悅凝無聲的笑了,轉來轉去,又是這個小鎮子。昨天,她就是在前面的餛飩攤上遇到蘇忠的,不知道今天她能否遇到。
她本沒有抱希望,只打算吃一碗餛飩填飽肚子,然後去找一條船回京。爲了愛情,她可以犯傻,不怕劇毒腐身。現下沒有愛情了,她終於可以正常思考,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去抱住桑寧遠的大/腿,讓蘇忠將解藥給她。
她剛走到小攤前,桌邊坐着的一個男子就擡頭望了過來,笑道:“舒姑娘,你總算是來找我了!”
“蘇忠?”
“正是!”
“你、你沒有回去?”
“我奉王爺之命接姑娘回京,姑娘沒有回去,我怎麼能回去呢?”
聞言,舒悅凝的臉一沉:“你算準了我會回來?篤定我就是貪生怕死的人?所以一直在這裡有恃無恐的等着?”
“非也,非也!姑娘不畏生死,令我十分佩服!我只是想到大公子的母親一直住在卞府,若卞戶知道大公子帶着你跑了,豈有不利用一下這顆棋子的道理?而大公子一向孝順,又怎麼會要美人不要母親呢?至於姑娘嘛,如此聰明,自然會找機會逃跑,而方圓百里,就這麼一個渡口,姑娘跑到這裡的可能性很大!”
蘇忠那洞察一切的眼神令舒悅凝厭惡!
他冰冷的口氣和冰冷的眼神都在明明白白告訴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桑瀟風走不到一起,只有她這個傻子不明白!
她滿肚的怨和怒,恨不得撕破他的臉,當即也不管什麼後果,惡狠狠道:“你既然那麼能算,那你算算,等我等到桑寧遠的喜愛後,會怎麼對付你?”
她話落,蘇忠的臉色一變,她不禁得意起來。哪知,蘇忠很快鎮定下來,淡淡道:“只要世子爺高興,隨便姑娘怎麼對付都行!”
“你倒是忠心,那我就等着那一天!”
“相信那一天不會太久!世子爺在乎姑娘,超過姑娘的想象。”漫不經心的說完這一句,蘇忠指了指桌上的兩碗熱騰騰的餛飩,又道:“舒姑娘不是想吃餛飩嗎?我已經讓店家做了,快坐下來吃吧,一會,我們還要趕路回京城!”
討了個沒趣,舒悅凝一聲不吭坐下吃餛飩,一碗餛燉快要見底,她方纔擡頭打量蘇忠:“你連餛飩都提前爲我叫上了,似乎……算定了我會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
蘇忠身體一僵。
“爲什麼呢?”舒悅凝偏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即便你知道卞戶會用桑瀟風的母親威脅他,知道我早晚會跑出來找你。可你怎麼就能肯定我是這個時間出現?你又不是和我們一條船,怎麼就能算得那麼準呢?”
蘇忠心裡咯噔一下,竟被她不經意的說出了事實,都怪他太大意!
他擡眼皮看她,面無表情道:“從今早開始,每過一個時辰我就會點上兩碗餛飩。你畢竟是世子爺在乎的人,已經得罪了你,我可不敢再怠慢你!”
舒悅凝癟了癟嘴,她剛纔不過是好奇一問,也沒有當這是什麼大事,聽了他的解釋,當即不再多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