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前來表示祝賀的球員絡繹不絕,置身其中的陸恪,腦袋卻有點蒙。
平時,訓練之中和球場之上,陸恪看起來成熟老道、運籌帷幄、沉穩冷靜;但沒有人應該忘記,其實陸恪下個月纔剛剛滿二十三歲而已,今年夏天才剛剛大學畢業,他依舊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離開了學校的環境,進入職業賽場,面對着全新的挑戰。
以華裔的身份,生活在異國他鄉,如何融入社會、如何證明自己、如何面對挑戰,這是陸恪始終需要面對的課題;以球員的身份,站在球場之上,因爲身材相對瘦弱,如何夾縫求生、如何立足比賽、如何爭取認同,這也是陸恪時時刻刻都需要處理的課題。
一直以來,陸恪始終在竭盡全力贏得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並且依靠自己的實力爭取屬於自己的認可和肯定,無論是生活之中還是球場之上,都是如此。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多時候,陸恪始終是一名邊緣人物。
進入一支職業球隊、成爲球隊的首發四分衛、贏得一場比賽、在球隊之中站穩腳跟……一步一個腳印,這一路走來,每一步都無比紮實,陸恪從來不敢輕易放鬆,因爲他沒有資格,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必須全力以赴。
現在,陸恪又更進一步,接過了球隊進攻組隊長的職責,從邊緣角落來到了聚光燈之下;更重要的是,來自古德溫、阿肯斯和威利斯的信任,來自隊友的歡呼和慶祝,那是一份份信任和責任,重重地落在陸恪的肩頭。
陸恪知道,橄欖球球隊之中的隊長,意義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重要;儘管如此,從一個邊緣人物成長爲一支球隊的隊長,這一路走來,着實太過漫長,也着實太過艱辛,還有……着實太過陌生。
愣愣地站在原地,陸恪的眼神有些茫然,腦海之中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呃……我需要做些什麼?”
“週日比賽結束之後,在酒吧裡給整支球隊買三輪啤酒。”阿爾東第一個就瞎嚷嚷地開始起鬨起來,結果其他球員們也都紛紛點頭答應,甚至開始高高舉起雙手,興高采烈地呼喊着,“請客!請客!請客!”
看着眼前起鬨的隊友們,陸恪不由啞然失笑,攤開雙手,“才三輪?你們這羣人就這一點點追求?真是沒出息。”
這一挑釁,頓時所有人都鬼哭狼嚎起來,紛紛嚷嚷着要把陸恪喝破產,結果站在旁邊的基普-克萊斯特揚聲說道,“今天才週三,現在就開始討論喝酒?你們是不是不想混了?這周主場比賽表現不佳的話,先看看球迷們會不會讓你們進酒吧吧!”
如此呵斥一番,吵鬧和起鬨才稍稍平復了下來,但進攻組的隊友們依舊對着陸恪擠眉弄眼,真心實意地爲陸恪感到開心。
見狀,基普又一次補充說道,“熱身,現在一個個都開始熱身,還停留在原地幹什麼?”
這下,球員們才一鬨而散,有說有笑地開始投入今天的恢復訓練了。
好不容易清淨了下來,陸恪卻依舊覺得大腦有些蒙,不是因爲太過開心,而是因爲眼前一片茫然:身爲隊長,到底應該怎麼做?腦海之中開始搜索以前進攻組隊長的身影,潛意識地試圖找到參照對象。
洛根依舊沒有離開,身爲至交好友,他可以感受到陸恪的茫然,重重地拍了拍陸恪的肩膀,“放輕鬆。”
陸恪猛然轉過頭,失去焦點的視線看了過來,這讓洛根不由覺得好笑,兩個人認識如此之久了,難得看到陸恪如此失態的模樣。
於是,洛根也完全不給面子地放聲大笑了起來,“放鬆,放鬆。”連連拍打着陸恪的肩膀,藉機好好毆打一下陸恪。
在陸恪察覺到之前,洛根連忙收手,故作認真地說道,“身爲隊長的真正意義就在於以自己的方式帶領球隊。每一個隊長的風格都是不一樣的,你不需要感覺到太多負擔,堅持做自己就好。之前你是怎麼樣一步一步成爲我們的隊長,那麼接下去就繼續保持,帶領着我們收割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問題就在於,我不知道啊。”陸恪眨了眨眼睛,呆愣地說道,從來不曾遇到過如此情況,以至於陸恪的反應速度也慢了半拍。
洛根再次笑出了聲,不過這一次很快就收斂了起來,“做自己就好。不需要改變,一切都很好。”說完,洛根真誠地給了陸恪一個熱情的擁抱,“相信我,你是一名出色的領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調前進,我們都願意緊隨其後。”
而後,洛根朝着陸恪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轉身離開,加入了熱身運動的行列之中。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胸腔之中澎湃的情緒漸漸沉澱下來,重新恢復了冷靜。陸恪從來就不是一個害怕挑戰、畏懼改變、擔心未知的個性,常規賽之前臨危受命時是如此,現在有史以來第一次擔任隊長時也是如此。
雖然陸恪不知道一名優秀的隊長到底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但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以身作則無疑是最重要的第一步。不僅因爲隊長承擔了更多責任,還因爲隊長需要帶領整支隊伍前進。
作爲隊長,陸恪需要更加專心地投入訓練之中,還需要更加專注於自己的進步之中,基礎訓練是如此,戰術手冊也是如此。也許,明天開始,他應該提前起牀的時間、提升訓練的強度,真正地做到以身作則,絕對不能絲毫得掉以輕心。
暗暗地握了握拳頭,陸恪開始爲自己加油鼓勁,所有的茫然和錯愕,所有的狂喜和激動,暫時都擺放到了一旁,然後一路慢跑着,朝着更衣室方向前進,沖澡過後,更換一套衣服,準備開始今天的四分衛基礎訓練。
站在訓練球場之外,帕雷斯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
短短一個休賽周,爲什麼整個世界都已經顛覆成爲另外一個模樣,他已經徹底認不出來了,陸恪成爲了進攻組隊長,一名新秀球員成爲了進攻組隊長,這意味着什麼?
帕雷斯試圖喚醒腦海之中的記憶,整個聯盟的三十二支球隊,哪一支球隊在歷史上曾經任命新秀球員作爲球隊隊長,但他卻失敗了,大腦之中沒有任何頭緒,一無所獲。這樣的結果,讓他更是開始恐慌起來,試圖說些什麼,試圖喊些什麼,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眼睜睜地,帕雷斯就看到迎面小跑過來的陸恪。
那張年輕青澀的臉龐之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禮貌地點點頭示意了一下,表示問候;但帕雷斯卻沒有任何反應,因爲他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就連社交場合之上那種條件反射的問候,他都做不出來,只是一臉錯愕地僵硬在原地。
然後,陸恪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帕雷斯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白癡。
稍稍落後兩步的科林-卡佩尼克擡起頭來,緊皺着眉頭,目光犀利、神色凝重,死死地盯着陸恪,沒有絲毫的鬆懈。那犀利的眼神,與其說是鬥志昂揚,不如說是心有不忿。
他不服,他一點都不服!發自內心深處的不服!
陸恪之所以能夠擔任球隊的首發四分衛,僅僅只是因爲他沒有能夠站穩腳跟而已。只要給予他足夠的時間,好好翻閱戰術手冊,融會貫通之後,那麼陸恪就將靠邊站,他纔是舊金山49人的未來——否則,球隊爲什麼會使用一個二輪秀,而且還是往上交易了選秀權,專門選擇了他呢?
現在陸恪的首發位置暫時沒有問題,那是因爲勝利矇蔽了人們的眼睛,伴隨着賽季的推進,陸恪的短板就將漸漸暴露出來,屆時,球迷們就會開始想念艾利克斯和他了。那個首發位置,是屬於他的,不是陸恪的。
但現在,陸恪居然更進一步地成爲了進攻組隊長。憑什麼?陸恪不過是一個落選新秀而已,陸恪不過打了六場職業比賽而已,在常規賽第一週面對西雅圖海鷹的比賽之前,陸恪甚至沒有能夠完成過一場的比賽!憑什麼陸恪可以成爲球隊隊長!
卡佩尼克目光死死地鎖定了陸恪,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因爲太過用力,以至於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但,陸恪就這樣徑直地跑了過去,沒有停留,沒有招呼,甚至沒有示威——爲什麼?難道陸恪不應該向他炫耀嗎?難道陸恪不應該耀武揚威、得意洋洋嗎?爲什麼陸恪就這樣直接路過了,難道……陸恪認爲他不值得這樣的待遇嗎?
該死的。
陸恪猶如一陣風般吹拂而過,留着卡佩尼克一個人站在原地,渾身肌肉緊繃到了極致,似乎就是一個頻臨爆炸的火藥桶。
其實,陸恪根本沒有注意到帕雷斯和卡佩尼克的異常,整個腦子都是全身心投入訓練的念頭;即使陸恪注意到了,他也不會在意的,比起這些個人恩怨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常規賽第八週的比賽。
這是陸恪接手進攻組隊長之後的第一場比賽,同時也是休賽週迴來之後的第一場比賽,絕對不容有失。陸恪希望,球隊依舊可以高歌猛進,用一場又一場的勝利,朝着季後賽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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