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我好累。
做人好累,做動物也好累。
有什麼可以不用如此的身心疲憊,讀書?工作?戀愛?還是死掉?
哪一個都不容易。
一個人, 必須要有明確的目標, 纔會有充實的每一天。
而我, 什麼也沒有。
像豬一樣, 爲了吃, 爲了睡,爲了玩,而活着。
和奶奶吵架, 竟然學會了亂扔東西。看在鄰居眼裡,真是有娘生沒娘教的孩子。奶奶是有信仰的人, 自己當然是一再一再傷害, 甚至……是逼, 逼迫她放棄信仰,自己明明知道那已經是她的全部了。
當隨手, “不小心”扔出那本《字典》的時候,看到了奶奶臉上心痛,悲傷,或者其他什麼重要的神情,那一瞬間, 有了那麼莫名的一絲懼怕, 理解爲另一種後悔。然後, 自己飛似的奪門而逃, 使勁想忘掉身後, 那個蒼老,婆娑的人影。
他就是想什麼都不幹, 混吃等死。不愛沒事學電影裡的人,抽菸喝酒,幹羣架;也不願跟着身邊的人賣點雜七雜八,亂七八糟的東西,因爲光是同現在這樣偷偷車子,搶搶包,他都已經緊張得要死了。“同仁”說,就他這種畏頭畏腦的個性,能做成什麼大事?一輩子混混就這麼得了。他也很贊同,覺得能活着吃喝玩樂就已經很不錯了,還那麼不知足,幹啥?
所以,什麼老大,老二,老三,他當個跟班小弟就……不過,真叫他做什麼老大,他有那個能力嗎?第一次見到他現在的老大,對,老大,僅僅是一個眼神,就把他嚇得不敢輕舉妄動了。誇張?哼,告訴你,就有那麼誇張!他老早就懷疑他們老大不是人了,因爲他從小就或多或少,比別人敏銳上那麼幾分……之所以,他是最敬畏老大的小弟,正因爲他獨具慧眼地認出了老大,不是人,就算外表長得俊美絕倫,本質,是無法讓區區的殼子所替代的。老大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實實在在地透露了……
不是殺手,或一個混混老大有的冷血,殘酷,那麼簡單,愛看動物世界的人,要不動物學家,可能會比較清楚那種眼神,對對,是專屬於掠食者,天生的頂級獵食者,就像大老虎那樣,彷彿可以吃人的眼神……
這個比喻並不動聽,但他的的確確感受到了那種壓迫。
儘管老大已經消失了,其他人眼裡是失蹤。大夥最近折騰得沸沸揚揚,有提議找老大,有提議一邊撈錢,一邊找老大,就是沒有膽子說換老大的。誰都在心裡琢磨,說不定,哪天老大就突然回來了,和當初突然出現收服他們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纔不失老大他的身份!
可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個邪美得可怕的紅髮少年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屬於那個人的氣,已經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到了今天,大夥閒了幾天,按耐不住的,決定動手,宰幾頭“羔羊”。一大早,就潛伏在了暗巷東頭西頭。都不是第一次,也不用扭捏,害臊,大家輕車駕熟地各就各位,等着哪幾只不好命的“羊”了。
他了解到,大夥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劫誰不好,別劫女的,就是劫了女的,那也別廢話,拿了錢就走。他也問過爲什麼?流氓啥時有了這般紳士風度……一個兄弟,神秘兮兮地湊過腦袋:你啊,上次不在,根本不知道發生了啥。別小看女人,小看她們會吃大虧的!
他聽了,自然是張大嘴巴。
另一兄弟,則乾脆地說:那個女人真是可怕啊,我現在想起來還膽兒顫。
什麼女人?他們到底說的是個啥?他一頭霧水,聽不明白兄弟們在怕什麼。
不過不管他們怕什麼,今天遇見的兩隻,呸,兩個人都是男的,一個很英武,不怕,他們兄弟也不乏魁梧之人;另一個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個小白臉。他平生最恨小白臉,尤其是吃軟飯的那種。像他這樣的男人長這麼大連個對象都沒有,別說對象,小女生的手他都沒牽過,像這樣的小白臉沒準一人獨佔倆女的,不劫他劫誰去!
好吧,迅速包圍上……
唉!人逢禍事精神爽!看大叔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肖邦那是一個叫哭哭不出!你幹嗎不像對我和小夢那樣,直接來一句“我是偵探”,不就完了!保護點空間資源好不好,難道要花一大章筆墨,着重寫你懲惡揚善的英姿!不要吧!我是和平愛好者,不要宣傳暴力嗎!在這危機關頭,肖邦下意識地去摸脖子上掛的十字架項鍊,嘴裡嘰裡咕嚕地念念有詞。惹得旁人直翻白眼,拜託,人家是人,不是那個什麼什麼!
肖邦自有他的道理,說不定能感化他們也不一…一定的嗎!
就在他“禱告”的那會兒,大叔當仁不讓地衝了上去,也許打架,特別是打羣架,不如電視裡看起來那麼“朝氣蓬勃”,“流光異彩”!誰管你是不是主角,刀子不長眼睛,挨着有肉的地方,就捅。
身手再好,抵得過六七把“小”刀的洗禮?善柔想,那是註定要光榮掛彩的。
上學途中,還能目睹一人對多的打架,或許是身爲雲上學生的特別待遇吧。她想。
走近肖邦,善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肖邦手裡的十字架:“你在禱告,這種地方?”
肖邦連眼睛都不睜:“廢話,不這種時候,還等我進骨灰盒啊!”這個十字架是路上一個不認識的小女孩送他的,反正不要白不要,他就拿了。
善柔吐吐舌頭:“講話真難聽!”她又看了身陷險境的大叔,哎呀,左側肋骨上方被刀背上鋒利的鋸齒割開好大一條口子!很疼的……
“你不去幫他嗎?”
“上去也是幫倒忙!”肖邦還是沒擡眼,他別說打架了,看見血都要暈。上次和某個女的約會,對方剛好來例假,他不小心看見直接暈過去了。別提多糗了。
這話他當然不可能告訴這個和他說話的人,只能找個藉口說:“我討厭武力,我不像他們那麼野蠻!”
善柔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們只是無聊而已。”
肖邦不認同,無聊就可以拿別人的痛苦解悶?他這小子倒是把他自己,拿女生玩玩就甩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也很無聊。”善柔說,“不過,我不會和他們一樣就是了。”
天陰了下來,巷子裡的光,脫離得更多了。但,這不防礙肖邦看清善柔的臉。這是一張很美的臉,不可名狀的美麗。只是感覺太同一個人……那個人,肖邦總是想不起她的臉,因爲太平凡,也太不醒目了,然而,那個人,是惟一一個讓他除了外貌,記住感覺的人。
肖邦略帶驚恐地失聲喊道:
“麻雅!”
按排,拳頭,刀子停在半空中,衆人回頭,牆頭歡愉的黑貓。
一切,都是預謀的,神秘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