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被下昭獄,打屁股,剝脫士人待遇,一下子震懾住了不少人。不過這個人也突然間名聲大噪,被人稱爲四君子,一下子威望大增。
這樣的事情刺激到了一個人,也讓他激動了起來,這個人就是鄒元標。
作爲科舉進士,鄒元標的名次並不高,現在只是在吏部觀政,等到觀政結束,鄒元標知道自己的分配單位也不會太好,然後自己就會在官場上蹉跎。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這也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當四君子的聲音喊出去之後,鄒元標突然看到了一條捷徑,他感覺這是一個機會。不過反奪情已經起不到震撼的作用了,畢竟四君子都做過了。
雖然彈劾張居正的人不少,可是四君子出名是因爲他們受到了皇帝的嚴懲。
事實上皇帝扒了褲子打大臣的屁股,還讓他們看不起的武夫來做,這裡面就有羞辱的成分在裡面。可是人嘴兩張皮,咋說都是裡,人家文人會包裝。
直接將挨廷杖上升到了清正的高度,你沒捱過廷杖,你好意思說自己是正直君子?
四君子能夠挨廷杖,那是因爲他們和張居正的關係是學生和同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和張居正可沒這個關係,這件事情可是讓鄒元標爲難了,自己該怎麼騙廷杖,這波聲望該怎麼刷呢?
很快京城就流傳起了那首詩,直指張居正欺君罔上。
鄒元標一下子就看到了機會,當然他不是選擇彈劾張居正,那個沒技術含量,想騙廷杖已經不現實了。鄒元標決定學習自己的前輩,名滿天下的海瑞海剛峰。
彈劾張居正算什麼本事,彈劾皇上纔是本事,鄒元標把目標定在了萬曆皇帝朱翊鈞的身上。
鄒元標知道自己想騙這波廷杖,必須讓皇上看到自己的奏摺,他知道這一點可不容易,畢竟皇上現在對這些奏摺可是不怎麼看,但是鄒元標有辦法,那就是行賄。
給太監行賄,讓他們把自己的奏摺遞到御前,只要皇上能看到,那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在鄒元標準備玩一波大的的時候,京城裡面突然東廠番子大肆出動,一個個番子壓着刀,面色兇狠的衝向京城的各個方向,瞬間嚇住了無數人。
尤其是東廠廠公張鯨的出現,更是讓無人數驚掉了下巴。
自從嚴嵩時代開始,東廠基本上沒什麼存在感,大家都快忘記了東廠的兇名了,可是就在前不久,東廠可是狠狠的刷了一波存在感,現在大家看到東廠下意識的就想躲。
東廠的廠公張鯨,現在絕對是威勢大增,無論走到哪裡,那都是震懾一片的。
東廠番子也沒讓人失望,出動就是抓人,有的地方還發生了打鬥。有不少人見到東廠番子圍攻一座院子,喊殺聲震天,不久就有東廠的番子往外拖屍體。
足足二十多具屍體,整條街上血腥味沖天,瞬間無數人禁聲。
身爲司禮監秉筆太監兼奉旨提督東廠辦事太監,張鯨乘坐的是一座四人臺的小轎子,看起來也很普通,沒有過多華麗的裝飾,可是卻沒人敢看輕這乘四人臺的小轎子。
前面是無數的士卒開路,後面是東廠的番子舉牌,張鯨的轎子在無數人的簇擁下來到了一處酒樓。
隨着身邊伺候的小太監挑起轎簾子,張鯨從轎子裡面走了出來,四下看了看,張鯨開口問身邊的人:“吳興,人呢?”
“回廠公,在裡面!”吳興連忙躬身答道。
吳興,內廠千戶,這一次他是來幫着東廠抓人的。此時他的身上穿着普通的東廠番子衣服,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東廠番子,躬着身子獻媚的站在張鯨的身邊。
張鯨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前面帶路,咱家要去見見這個人邵先生。”
一行人嘩啦啦的進了酒樓。
酒樓的客人早就被人給聚集到了一樓的大廳裡面,四周站着的全都是東廠的人,每個人都是刀出鞘弓上弦。客人們嚇得不敢動,有的膽子小的直接就哭了。
當看到無數東廠的人簇擁着一個身穿紅袍的太監走進來,大廳裡面瞬間禁聲。
坐在手下給搬來的椅子上,張鯨笑着說道:“能讓咱家親自過來,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其他人你們帶出去覈實身份,把邵先生留下。”
時間不長大廳裡面就空了,東廠的番子壓着一個人跪在了張鯨的面前。
低頭看了一眼邵先生,張鯨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說道:“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不過咱家倒是挺好奇,你說你跑來京城攪風攪雨的,難道就不怕被咱家給抓住?”
“看來咱們東廠還真是不讓人害怕!”說完這句話,張鯨也懶得問:“帶回去問,問問其他的人他的身份。”
“把他的一家人全都給咱家抓來,咱家就喜歡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上路多不合適。”說完就站起身子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邵先生怒視着張鯨,雙眼血紅,剛想喊什麼,一邊的吳興已經過來了,一捏邵先生的下巴,只聽“咔吧”一聲,邵先生的下巴就被捏了下來。
“現在可不是你開口的時候。”吳興笑着說道:“上一次在江南就是你們搞事情,江南也就算了,還想跑京城搞事情。”
東廠出動的快,回去也快,一隊隊的東廠番子壓着一隊隊的人去了東廠。
東廠抓的人沒有官員,雖然有人在四處打聽,可是還是沒能引起大規模的關注,反而是一個吏部的觀政士一封奏摺,直接震撼了大明官場。
無數官員恍然大悟,原來還能這麼玩啊!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翻看着手中的奏摺,雖然他這些日子看了各種各樣的奏摺,可是朱翊鈞還是被鄒元標這份奏摺給氣到了,而且是氣的不行,這個人再一次刷新了朱翊鈞對文人無恥的認知。
大名鼎鼎東林三君子之一的鄒元標,說出去也是光明磊落,大名鼎鼎的人物,結果乾出來的事情,真的是沒底線。看了這份奏摺之後,朱翊鈞瞬間就明白了鄒元標的意思,這貨就是來刷聲望的。
前面彈劾張居正奪情,說的倒是中規中矩,可是到了中間就畫風一轉,直接就奔着朱翊鈞來了。
其中說的最硬氣的一句話就是“今幸虧居正丁艱,猶可挽留,若不幸身難,陛下之學將終不成,志將終不定焉?
這句話意思很簡單,這一次是張居正死了爹丁憂,皇上你還能挽留,如果張居正要是死了呢?難道皇上就不學習了?天下就不治理了?
這就是利用朱翊鈞的逆反心理,挑撥皇帝和張居正的關係,擺明就是說你是皇帝,離了張居正你還不活了?你也太不中用了!
看到鄒元標的這段話,朱翊鈞就知道鄒元標玩的是兩頭堵,如果能夠激起皇上的逆反心理,把張居正趕回家,那自己必然聲震天下,比四君子更厲害。
畢竟別人沒做的事情,自己做大了,到時候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沒成功,那這話一定也會激怒皇帝,那自己騙廷杖的想法也就達到了。到時候自己就能成爲五君子之一了,而且還是聲望最隆的一個,畢竟自己可是犯言直諫,批龍鱗啊!
將鄒元標的奏摺放下,朱翊鈞淡淡的說道:“求仁得仁,滿足他的心願吧!”
“鄒元標下昭獄,廷杖一百,剩下處罰和前面幾個人一樣。”
“是,皇爺!”張鯨連忙答應一聲,同時心裡面暗罵,這些人真是吃錯藥了,非要惹皇爺不高興,自己這還要表功呢!等你們挨廷杖的時候,非讓你們見識咱家的厲害。
“皇爺,這個鄒元標能把奏摺送上來,是因爲他賄賂了一個司禮監的小太監,這是賂銀一百兩。”張鯨拿出兩個銀元寶放在了朱翊鈞的面前,然後退到了一邊。
朱翊鈞一愣,還有這一出?這一次朱翊鈞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口號喊得震天響,然後一副正義的形象出現,結果賄賂太監,這種人還什麼東林三君子,還什麼奪情五君子,朱翊鈞覺得自己的三觀再一次被刷新了。
“把那個太監抓起來杖斃,通告宮中太監宮女,如有私自傳遞消息於宮外者,照此例辦理!”
“是,皇爺!”張鯨連忙答應了一聲,這一次要好好的清理一下宮裡面的人,膽子得多大居然敢做這樣的事情,在這個時候,自己都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那些散播謠言的人,全都抓到了嗎?”處置完鄒元標的事情,朱翊鈞喝了一口茶接着問道。
“回皇爺,抓到了!”張鯨連忙說道:“這個人叫邵方,丹陽人,還是一個江湖遊俠,只不過他做的是掮客的生意。爲人豪爽,出手大方,籠絡了一批手下。”
“根據他的同夥交代,邵方結交官員勳貴不知凡幾。”
“凡是有困難的事情找到他,只要給足了銀錢,很多事情他都能做的到,據說邵方最大的一筆買賣是幫着高閣老起復!”張鯨說道這就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翊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