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早以前,易風爵就知道,顧眠心裡有道白月光。
車禍發生前兩個月,他終於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很快便表明自己天爵集團話事人的身份,並且打算接他去鹿特丹。
當時易風爵就想好了,這小子雖然不會格鬥,也不懂射擊,但一手黑客技術出神入化,不愁在集團內部站不穩腳跟,再不濟還有他這個哥哥護着,怎麼也不會吃虧。
他一廂情願地替顧眠規劃好未來,卻從沒問過這是不是他想要的。
易風爵沒有聽到反駁,還以爲他默認了。
卻不料,這番話在顧眠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個在陽光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大男孩兒,突然有一天告訴他——你本來應該籠罩在黑暗裡,活得不見天日。
如何接受?
情何以堪?
但,那是他親哥哥啊!
摸爬滾打、浴血拼殺才走到今天,可他呢?
——現世安穩地活在另一個角落。
到底是欠了債,要還的。
所以,他拒絕了談熙的表白,那是無數次只有在夢中才能上演的情景。
可真正到了夢想成真的一刻,他卻不得不忍痛拒絕,還要故作平淡。
顧眠有種強烈的預感,那可能是他這輩子離談熙最近的時候,只要點一點頭,說一聲“是”,就能以“男朋友”的身份擁其入懷。
可他放棄了……
不是沒看到女孩兒眼裡的受傷與羞憤,還有堅定和決絕。
顧眠知道,這輩子他將不再有機會。
那麼驕傲的小丫頭,眼裡揉不得丁點兒沙子。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車禍發生那一刻,顧眠笑了,幸好——
她活着,而他解脫了。
當年顧眠對炎兮的感情有多深,易風爵查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
如果他這個傻弟弟醒過來,又能否承受痛失所愛的殘忍現實?
愛而不得……
愛而不得!
“帶我去見他。”女人平靜的聲音掩埋了所有情緒,也猛然拉回易風爵飄遠的思緒。
他沒再多勸什麼,比起醒來之後飽嘗苦澀,易風爵更想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弟弟。
或許他會鬱鬱寡歡,意志消沉,但好歹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不是嗎?
思及此,男人向前邁出的步伐變得堅定而沉穩。
阿眠,別怪哥……
行至一扇藍光玻璃門前,清苦的中藥混雜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易風爵推開門,沉寂的目光徑直落到病牀上……
談熙順勢擡眼,彷彿得到某種牽引,越過擋在面前的男人,一步步行至牀邊。
當熟悉而蒼白的臉龐映入眼簾,她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隨之滑落……
脣瓣囁嚅着,卻發不出一個音。
六年了。
她已面目全非,而他還是當初的模樣,將歲月時光壓在枕邊,沉沉睡了過去。
“小傻子,你……能睜開眼睛看看我嗎?”
沒有迴應。
談熙仍然自顧自開口:“忘了告訴你,我去了趟h國,現在已經變成另一張臉,比以前還好看,你不好奇嗎?”
沉睡的人依然酣眠着。
“啊,還有聲音!你應該聽出來了吧?跟以前不一樣呢……”
“別睡了。”
“你已經睡得夠久,久到我已不再是炎兮……”
易風爵猛然別開眼,斂下其中顯而易見的狼狽。
一切的一切,他纔是始作俑者!
不知過了多久,談熙纔將顧眠的手放回被子裡,輕輕地,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轉而直視易風爵,泛紅的眼眶,黑眸沉寂:“他一直這樣?”
“嗯。”車禍以後,就沒再醒來。
“什麼原因?”
“不知道。”
談熙定定看他,眼神灼熱,所以不是植物人?
易風爵罕見地沒有拿話刺她,只淡淡一瞥,“如果真是那樣,你覺得自己還有命站在這裡?”
沒有任何誇張,或玩笑的成分,如若顧眠真的成爲植物人,那他將不惜一切代價收割談熙性命。
即便,有陸徵護着,也照殺不誤。
好在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顧眠還有醒過來的機會,而關鍵就在……
“醫生診斷一切正常,但就是不醒,或者說,他不願意醒。”
“不願意?”談熙心下猛然一沉,“爲什麼?”
冷冷看了她一眼,男人目光隱約含怨,也許還裹藏着恨。
談熙錯愕,“你是說……我?”
冷笑入眼,“他昏睡期間,叫過你的名字。”
談熙狠狠一怔,手足無措:“他……”
“很驚訝?”男人面色陡然一沉:“別告訴我你不清楚他對你的感情。”
瞳孔驟然緊縮,顧眠對她……有感情?
“不……不可能……”談熙搖頭,只覺荒謬:“他明明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