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鬧了半天,原來是個誤會。”
“行了,大家都入席吧……”
顧業拱手致歉,“小兒胡鬧,讓各位看笑話了,實在不好意思。”
顧懷琛還想開口,被顧懷珏強勢制止,“阿琛,差不多就行了,今天是爸五十壽宴,別太出格。”
“……抱歉。”
顧懷珏嘆了口氣,拍拍他肩頭,無聲安慰。
秦晉輝帶着陸卉準備進場,顧業走過來,笑道:“秦董,今天實在對不住,老三認錯人,連帶秦家也牽扯進來。”
“誤會解釋清楚就好。”
“要不改天咱們另外約個時間一起吃頓飯,我做東,就當賠罪。”
秦晉輝老眼微閃,心裡生出一種隱秘的暢快:縱使你顧家高高在上,現如今不也一樣在我面前低聲下氣?
“既然顧董誠意十足,那我也不好推脫。”
顧業臉上笑容加深,“別忘了帶上您那二兒媳婦,我也想看看這究竟是得多像才能讓我家阿琛也認錯人。”
秦晉輝瞳孔一緊,“沒問題。”
“那就請入席吧。”
“顧董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
目送秦晉輝離開,顧業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陸徵:“二爺不進去?”
“我以爲你還有話說。”
顧業上前兩步:“確實有幾句。”
“請講。”
“二爺的私事我不關心,只是爲什麼選中阿琛?”
今天這事糊弄別人還可以,卻瞞不過顧業這隻老狐狸。陸徵想借他的壽宴,公佈戀情,順便給自己女朋友正名。他可以不在乎這場壽宴,卻沒辦法容忍自己的兒子成爲別人的墊腳石!
面對顧業的質問,陸徵十分平靜,“一個巴掌拍不響,還沒感謝三少的配合,否則還唱不完這齣戲。”
言罷,徑直入內,談熙幾乎是被他半拖着離開的。
“嘶,你鬆開,我自己走。”
“捨不得顧懷琛?”音色沉凜,目光冷峻。
“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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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好。”
談熙挑眉,“你怎麼知道沒有?我說有呢?”
“別鬧。”
“誰跟你鬧了?我剛纔還想回頭看一眼,別說,顧三穿白西裝還挺帥。”
下一秒,臉被扭住,被迫轉頭,談熙皺眉,“你做什麼?”
“沒有第二次。”
男人的眼珠很黑,是那種濃郁的墨色,遼闊似蒼穹,莽蒼如子夜,此刻帶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像宇宙深淵裡的黑洞,神秘而危險。
在這樣的注視下,她有點心虛,摳着指頭嘟囔:“小氣又霸道……”
二爺“嗯”了聲:“你知道就好,以後安分點。”
“……”說你胖,還喘上了。
壽宴很簡單,沒有花裡胡哨的派對,完全摒棄了西方那套,只在大廳擺上席面,最前方搭了個臨時的臺子,應該是主持儀式用的。
乍一看,難免讓人覺得簡陋。
可是第二眼便覺出不同。首先,每張桌子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主位和左右兩張竟用了上好的紫檀,香氣隱約繚繞。其次,是菜品,鮑參翅肚俱全,還有熘雞脯、荷包裡脊、四大抓、四大醬、四大酥等宮廷名菜出現,單單正中間那鍋佛跳牆便價值不菲。最後是酒,特供茅臺,價格其次,關鍵這東西一般人連見都沒見過,更更別說喝上一口。
顧家確實有些底蘊,否則也沒辦法與龐陸兩家並肩稱雄,談熙暗自琢磨。
“阿徵,這邊。”龐女士已經在主位左邊的席桌入座,旁邊正好空出兩個位,示意二人過去。
雖說坐哪兒都是吃,可位置不同,彰顯的身份地位也不一樣,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通常情況下,主位設最前方正中,由壽星請人入座,一般都是自家人。其次是主桌兩側的次桌,用來招待重要來賓。
很不巧,他們和秦家人碰上了。
秦天美坐在陸卉身邊,秦天奇和岑雲兒也在,唯獨少了秦天霖。
陸徵和談熙坐下之後,全桌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兩人身上,可惜沒能看出什麼,不死心的吃瓜羣衆轉而打量秦家衆人,企圖找出點兒貓膩,卻依舊沒能有所發現。
龐佩珊不動聲色將衆人反應盡收眼底,期間多次打量陸徵,餘光卻細緻地觀察着談熙。
一個冷眉冷眼,一個笑意盎然,並未受到來自外界的影響。
“不錯……”龐女士目露滿意。
宋白狐疑地看過去:“媽,你嘀咕啥?”
“我誇你徵哥眼光好。”
“哦,其實我眼光也挺好的。”畢竟,當初他在酒吧一眼就看上這妞兒了,還想霸王硬上弓來着。
“你?”
“嗯啊!”小白同志的自尊心急需撫慰。
“還是算了吧。”
“……”
這時,主持人拿着話筒上臺,一番生動有趣的開場,再來幾句喜慶的祝壽詞,氣氛頓時就被炒熱。
緊跟着,顧業與黎曄相攜走到臺上,兩個兒子隨同左右。
“顧董好福氣啊……”
“嬌妻相伴,兩個兒子也是人中龍鳳,確實羨慕得緊。我老婆要能生個帶把的,我這輩子就徹底圓滿了!”
“顧家還有個驚才絕豔的老二,孫總你可有得羨慕嘍!”
“咦?今天這種場合怎麼不見二公子?”
“聽說在國外,走不開。”
“話說,咱們上次見到那孩子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吧?”
“喲,有六七年了。”
按理說,主人沒開口,賓客是不能動筷的,可談熙餓啊,肚子還不配合,居然叫了兩聲。
呃……應該沒人聽到吧?
這時,一捧開心果出現在眼前,談熙望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龐女士收手的動作。
“吃吧,”貴婦眉眼淡淡,自有矜持,卻不會給人太過明顯的距離感,“先墊着肚子,一時半會兒還沒法開席。”說話的工夫已經剝好一顆,正往嘴裡送。
談熙微窘,不過,現在可不是矜持的時候,填飽肚子最重要。當即兩手開剝,一顆接一顆往嘴裡塞。別說,這開心果顆顆飽滿,味道也比超市買的香。
好吃!
宋白看着兩個倉鼠一樣的女人,徹底無語。
顧業作爲壽星公,拿着話筒簡單說了幾句,接着由顧懷珏這個長子致辭、敬酒,等一切流程走完,才宣佈開始動筷。
彼時,談熙和龐女士兩人手邊的堅果殼已經堆成小山。
面對衆人的注視,兩人表現得出奇一致,那就是——聽不見,看不着,通通無視。
席間,自然免不了一些應酬,陸徵和秦晉輝都是被人追捧的對象,連帶談熙這個“女朋友”也被拖下水。
“談小姐,我先幹了,你隨意,恭喜覓得佳婿,今後必定美滿和。”敬酒的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甚爲富態,笑起來的樣子像尊彌勒佛。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人家話也說得漂亮,談熙實在沒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特供茅臺誒,雖然她不喝白的,可也好奇這東西究竟什麼味兒,咋就成了國酒。
正欲舉杯,下一秒,手腕被扣住,談熙還來不及反應,陸徵已經仰頭飲盡,工作乾脆瀟灑,還帶着一股狠勁兒,談熙看懂了,那是對她的警告。
“她不能喝,這杯我幹了,多謝李總盛情。”
李凌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原來,陸總也是個惜花人。很好很好,這才爺們兒!”
談熙目露遺憾,戀戀不捨地瞄了眼已經空掉的酒杯,味兒都沒聞到呢……
“老實點,嗯?”陸徵伸手掐她側腰。
“嘶……疼啊,你發什麼瘋?”
“今晚不準喝酒,聽到沒有?”又掐了一下,流連忘返。
談熙氣鼓鼓地白他一眼,“聽到了!”
煩人。
酒過三巡,李凌等人明顯喝高了,秦晉輝也迷糊帶醉,陸卉趕緊盛了碗解酒湯遞過去,“老公,喝點。”
“秦董,怎麼不見你小兒子?叫……天霖是吧?剛纔進來的時候還碰過面,怎麼開席就沒影兒了?”
秦晉輝頓住,面色冷沉下來:“他有點事,先走了。”
“咳,再重要的事也得來席上露個面再走嘛!現在這些小輩,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
“爸,你先坐下,喝杯醒酒茶。”見自家老頭越說越離譜,李沁趕緊站起來,試圖打圓場混過去。
“醒酒茶?我又沒醉喝什麼醒酒茶?沁沁乖,一邊兒去,我還要跟你秦伯伯喝幾杯。”
李沁無語,直接收繳了酒杯,用力把人按坐下來。呵呵……沒醉你跑人老爸面前損他兒子?
“抱歉各位,我爸喝醉了,腦子不清楚。”
“沁沁,你爸不舒服要不要上樓休息一會兒?請帖上面有對應的房間號。”陸卉笑着開口,眼裡溢滿關切之意。她現在恨不得李凌有多遠滾多遠,免得在這兒胡亂揭短。
“謝謝伯母關心,我爸沒什麼大礙。再怎麼也得吃完酒席再下桌,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可廢,我爸還堅持得住,對吧?”
李凌趕緊點頭:“堅持得住!堅持得住!”
李沁莞爾一笑,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聽不出陸卉言辭間的嫌棄與怨怪?當即就拿“規矩”二字懟回去,言下之意,我爸醉成這樣了還知道要守規矩,秦天霖那麼年輕一小夥子,身體又沒毛病怎麼就提前離席,連個面都不敢露?
作爲李氏長女,她也不是吃素的!
陸卉眼裡閃過尷尬,但更多的是難堪,尤其當着陸徵和談熙的面。
席上氣氛詭譎,李凌已經靠在椅子上睡熟了,李沁草草吃過幾口,便起身告辭。
“這李家大小姐也是個不得了的。”
“2億家產繼承人,從小當男娃養出來的,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
李凌一走,便沒人勸酒,氣氛冷下來,大家開始各吃各的。
談熙和龐佩珊可能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兩個,任憑風起浪涌,我該吃吃,該喝喝,絲毫不受影響。
所以大家正兒八經動筷的時候,她們已經吃飽喝足。談熙用茶水淨口,從果盤裡挑出一小片檸檬,咬下去,口齒生津。
“不酸嗎?”龐女士突然開口。
談熙咂咂嘴,狀若回味:“我感覺還好。”
“你喜歡酸的?”
“不忌口,酸甜都行。”
“能給我一片嗎?”
“喏。”
龐佩珊咬了一口,整張臉都皺起來,酸得人想哭!
談熙趕緊遞了瓣甜橙過去,“吃這個緩緩。”
半晌,龐女士才緩過那陣酸勁兒,“太刺激了,對口腔不好。”
“你不覺得那種酸到崩潰的感覺很爽嗎?”談熙朝她眨眼,二貨這小姨還挺有趣的。
沉吟一瞬,好似想回,“崩潰體會到了,至於爽還有待斟酌。”
談熙聳肩,“多試幾次就習慣了。”
所以,在未來某一天,宋白將親眼見到自家母上一口氣幹掉整個檸檬的壯舉,每每想起都覺得牙酸,口水多。
“去趟洗手間。”談熙扯了扯陸征衣袖。
“要我陪?”
“滾。”
在服務員的指引下,談熙穿過長廊找到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碰上顧懷琛。
“找個地方談談?”男人半倚牆面,身形頎長。外套脫了,只剩一件襯衫,領口半解,帶着幾分頹廢。
“好。”
談熙隨他來到宴會廳後的花園,冷風颳過,令人瞬間清明。
顧懷琛扶着白色柵欄,談熙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中間卻隔着一段距離,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
“怪我嗎?”男人笑着開口,眉眼一派溫潤。
“你早就知道了?”
“不早,就是前兩天。”
“你查我?”美眸半眯,隱隱透出一絲危險。
“對於一個三番四次拒絕我的女人,不該好好查一查嗎?至少,要弄清楚羣自己究竟輸給了誰,不是嗎?”
“所以你有答案了?”
“嗯。”顧懷琛嘆氣,仿若自嘲,“一開始我以爲那個人是秦天霖,還覺得自己冤枉……”
“怎麼,你看不起他?”談熙目露興味,原諒她隨時都想踩變態一腳的惡趣。
“暴躁,陰刻,偏執。”
談熙點頭,表示認同。
“看來,你果然不再喜歡他了……”
談熙不置可否,想來顧懷琛說的應該是原主暗戀過秦變態的事。
“我想,如果是秦天霖,那我還是有機會的。可最後,我竟然查到了陸徵!你知道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什麼嗎?”
“難以置信?”
“不,我覺得荒唐。”
談熙扯了下嘴角,笑得不以爲然。
“不管你和秦天霖的結合是因爲什麼,陸徵的輩分擺在那兒,你們在一起就是自尋死路。都說戀愛中女人容易犯蠢,像飛蛾撲火,不顧一切,可到頭來卻付出生命,化作灰燼……”
“你要拯救我嗎?”談熙笑得眉眼彎彎。
“是,我要救你。”男人的瞳孔很黑,眼裡流露的真誠不似作假,談熙別開視線,不再多看。
那麼一瞬間,他看自己的眼神讓她無法抑制地想到另一個人……
也是這樣認真,如此誠懇。
“我抓不住飛蛾,就只能移開火盆,可我忘了火盆燙手,非但移不開,還差點引火燒身。”
談熙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想威脅陸徵?!”
“是啊,我給了他一個兩難的困局,卻因秦晉輝的臨陣倒戈一敗塗地,反而讓他絕處逢生。這樣也好,捅破了窗戶紙,你和他之間就再也沒人任何阻礙,談熙、談惜……”終究棋差一招。
二爺不愧是二爺,算計得天衣無縫,而他自己早在無形中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父親說得對,槓上陸徵就等於踢到鐵板,是他顧懷琛技不如人。
談熙再心大,也看得出來今天這個結果是陸徵步步爲營算計來的,至於秦家爲什麼鬆口,秦天霖究竟去了哪裡,以及顧懷琛爲什麼會當衆發難,這些她都不知道原因,也不需要知道原因。
陸徵已經爲她鋪好腳下的路,而她需要做的,僅僅是踩着這條路,穩穩當當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
這就是他對她的愛——
無聲卻有力。
------題外話------
十點半二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