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鉤,曉風送寒。??鬱鬱蔥蔥的碧色梧桐,在夜色下透出幾分暗沉的幽黑,彷彿乾涸了血,凝固出一種微微泛紫的冷滯感。??一陣風拂來,只聽到一聲聲沙沙聲,卻步見着那梧桐有絲毫的變化,寒磣而詭異,讓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葉斐與凌霄兩人獨自坐在一處梧桐樹的枝椏上,看着低下的院子,仍舊是一片淡然安寧的閒適。
自從聽聞那個鬼故事之後,兩人對於這件事的興趣倒是更增了幾分。??雖然包括葉斐在內的大部分玩家對於遊戲社會運行的規則並不太清楚,但凌霄卻是不同,這些遊戲規則大部分都是按照一定的歷史規定而來的,世家最重這些,哪裡會不清楚的。??他自然是知道,在古代,夫妻本是一體,任是如何身家高貴的妻子,丈夫的品行說不過去,這妻子的名聲指定也是好不到哪裡去的。??這賈夫人怎麼將那小妾母女看做肉中刺,也不需拿自己丈夫的名聲做筏子,暗地裡動手便是。
這鬧出的滿城風雨,必定不是那賈夫人的手筆,或許,還是那賈大人乃至那小妾的手筆纔是。??而事後能鬧成這樣子,那賈夫人又是這時候離開,更是助長了流言蜚語,恐怕裡面的內情也是少不得的。
凌霄心裡這麼想着,略略與葉斐說了些,倒是讓葉斐忽然間彷彿看到了些模模糊糊的畫面,待得仔細看時。??卻又是連絲毫都無法說出來。
這一番過來,葉斐倒是沒了興致說出自己地變化,暗地裡想了一通,就是隨着凌霄,一併往這邊過來。
只是等了這麼些事後,這裡仍是沒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倒是讓葉斐覺得有些無聊起來。
“什麼時候開始?”葉斐轉頭看向凌霄。??眉頭微微皺起,他的神色卻是有些倦怠。??彷彿精氣神有些消耗了一般。
“這卻是說不準的,大約還有一段時間。??”凌霄擡頭看了那月色一眼,纔是轉過頭與葉斐微微一笑,溫聲道。
葉斐微微抿了抿脣角,也是擡頭看向天際,此時一輪圓月正是徐徐而起,滿地清輝灑落下來。??倒是有些清明的模樣兒。??若有所思地凝視圓月許久,他纔是低聲道:“確定會是十五月圓的時候?”
“那是自然。??”凌霄微微一笑,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溫聲道:“那小管事可是親口說過地,端端正正的十五月圓,天色清明,不然就算是來了薄霧,哪裡能看得這麼清楚。??說來。??當初那小妾地事,可也是在月中的時候開始傳出來的,說不得,就是因爲這個,她們纔是選在月圓的日子動手。??”
這一番話說完,倏然間一陣細細微微的嬉笑聲從一側隱隱傳來。??接着一陣淡淡的青色霧氣倏然間涌了出來,登時就是將那一片月色遮蓋了大半,只隱隱有些微淺淡的月色落下。
院子裡一片淡淡地青黑色霧氣慢慢涌動,許久,倏然間化爲數個淡淡的白色人物。??站着的四女四男,居中的女子,一個是老人,滿頭珠翠,面容模糊不清,而另外一個女子。??不過三四十許。??鳳釵翠環,眉目清秀中透出一股猙獰。??另外兩個卻只是女子的形態。??低頭攙扶着,彷彿是兩個丫鬟。??而剩下的四個男子,拿着長長的棍子,滿臉橫肉,面色發黑,一副猙獰而兇殘的打手模樣。
另外跪伏在地面上,卻是一個女子與一個纔是六歲模樣地女孩兒,這兩個都是蒼白如紙,低低垂着臉,只那身形卻都是瘦削得很。
一陣風輕輕拂過,彷彿是按動了開關,這些人物倏然間都是動了起來,彷彿是啞劇一般的,在底下演起來。
居中的站着的兩個女子身體微微前傾,彷彿是在斥責一般,手指不停地指向那跪伏的女子女孩。??而後旁邊兩個丫鬟似的女人扶住她們,那四個男子卻是走了過去,拿出長長地棍子,一棍一棍地往那伏在地面上正是掙扎的女人和女孩身上打去。
那女孩與女子努力想保護對方一般相互遮掩着對方,身體卻是不斷的翻動與掙扎,許久之後,地面上一層黑霧閃動,那兩個女子漸漸沒了動靜。??而這時候,前頭站着看的四十許的中年女子手掌一揮,讓那些男子都是退下,自己卻是扶着一旁丫鬟的手,慢慢走到地面上那女子和女孩的身邊。
低頭,彎身,那中年女子伸手就是抓起沒了動彈的女人的頭髮,將之狠狠向地面砸去。
一點點的彷彿是血般地東西慢慢飛濺出來,整個畫面彷彿是被那些液體浸染了一般,倏然間泛起一層層地波紋,漸漸地整個都是消散一空。
“這……”凌霄看完眼前的景象,眉梢微微挑起,纔是吐出一個字,倏然一道寒意就是從身側泛起。
側身回首,凌霄地將口中的話都是嚥下來,臉上卻是一片和煦如春風般的笑意,只對着倏然出現在眼前的面色青黑猙獰的東西,輕輕點了點頭,彷彿是看到一個陌生人一般,和煦溫然。
那青黑色的東西,彷彿也是被凌霄的舉動所驚着了,半日沒有反應,許久,纔是倏然間消失。
而此時,外頭卻是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以及一聲聲甜蜜蜜軟濡濡的小女孩的呼喊聲:“娘,娘,你在那裡,娘……”
那聲音忽大忽小,彷彿在耳側,又彷彿在遠方,說不清到底是在何處。??而隨着聲音響起,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倏然間也是低了下來,不過三四秒鐘,那呼喊聲也是隨之消失。
看到眼前的發生的景象,以及之後的聲音響動,葉斐的嘴角微微抽搐,半晌纔是轉頭看向凌霄,眼裡有些微的詭異:“剛纔那個東西,是不是……”
“當然是啊。??”看着葉斐說到一半說不下去,凌霄淡淡一笑,眼裡有些微的彷彿是逗弄般的光彩:“我們剛纔,先是看了一場鬼演出的戲,再是看見了鬼的真面目,最後還聽到了真正的鬼哭鬼叫。??”
葉斐的臉色微微有些窘迫,雙眼低垂下來,彷彿是在深思什麼一般,略微有些沉默。
若是旁人,或許以爲葉斐是在想着先前發生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等等正經事,但凌霄的眼裡,不過是葉斐,略有些尷尬與窘迫時,想要隱藏自己心思的舉動罷了。
伸手摸了摸葉斐的髮梢,凌霄脣角帶笑,眼裡卻是有些微奇異的光彩一閃而過:“小時候你倒是有些怕這些鬼怪什麼的,難道現在還是有些障礙?”
“沒有,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葉斐撇了撇脣,猶是帶着幾分稚氣的眸光定定凝視着凌霄,,彷彿是等着解釋一般。
手指微微下滑,順着細滑的黑髮落在葉斐的臉頰上,凌霄輕輕捏了捏,纔是微微笑道:“任何事情總是簡簡單單的,不過有時候,爲了某些目的,一些人將它的過程人爲地複雜化了。??”
說到這裡,凌霄彷彿是頗有些感慨,頓了頓,纔是又轉頭與葉斐道:“究竟如何,一時間也是難以判斷的,只不過,如果看見這一齣戲的不只是我們,倒是有些意思了。??”
聽凌霄如此說來,葉斐沉默了半晌,纔是微微皺了皺眉,道:“這裡並沒有旁人在。??”
沒有旁人在,哪裡來的戲給旁人看,葉斐心裡纔是浮現出這樣的念頭,一道靈光倏然間閃過,他眼前立時出現了一個女子的形貌:青絲綰成如雲般的秀髻,只簪着一根碧玉簪,黛眉如遠山,杏眼似春水,粉面絳脣,素衣長裙,嬌嬌怯怯地如同一株沾了露的海棠,說不出的風流體態,道不明的清愁雋永。
凌霄眼裡閃過一絲流光,卻是不說什麼,等着葉斐晃過神來,纔是伸手將他半時摟着,半是抱着,溫聲道:“邊上似乎有些吵鬧起來,我們先回到宅子裡再說。??”
葉斐沉默地點了點頭,仍是帶着幾分恍惚,倒也沒有在意凌霄的舉動,當心愛就是被帶到了原來的宅院小屋子裡。
待得到了地方,葉斐纔是發現遠遠近近的燈火比之先前更旺盛了幾分,各種竊竊私語嘈雜不已,細細聽了一通,卻都是嚼着那賈府的事。
到了這時候,葉斐卻也是將自己下先前看到的女子形象與凌霄是說了,又是隨手畫了一張素描的圖,略略將那女子的容貌形態表現出了七八分,纔是說起自己的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那裡雖然只有我們兩人,但也沒的說,這一齣戲不能在別的地方同時開演啊。??”凌霄拿起那素描細細看了一會,纔是放下,口中的話卻是更添了幾分淡淡的笑意:“既然是要將所謂的事情真相說出來,自然不會只在一處小小的宅院裡出來,而是需要更大的場面與觀衆。??”
葉斐微微偏過頭,細細想了想,倒也覺得這個很有些可能,當下便是擡眼問道:“她們想要鬧開這件事?”
說到這裡,那凌霄微微彈了彈仍在一側的素面紙,眼中若所思,半晌纔是慢慢地轉過頭,與葉斐笑着道:“當然,不然也不會弄出這樣大的場面來,就算是賈家家世再大,這樣的事怎麼能不說出去?不過說起來,這一齣戲,纔是剛剛開始,好看的只怕還是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