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城戰(三)
“璃夜醫師，快，快！”突然有人掀開了帳篷的簾子，一步邁進來，氣喘吁吁的衝璃夜說話，“快去幫忙，外面，怕是不行了。”
話音剛落，突然“啊！”的一聲尖叫響起，衆人側目，只看到一臉哀怨的傷員和目瞪口呆的璃夜，原來剛纔乍一聽到城門即將失守的消息，璃夜驚異之餘手勁大了些，最後一針狠狠扎進了某傷員的胳膊。
……
璃夜趕到的時候正看到上邪搭弓上箭，眯起一隻眼，瞄準了城下唯一的那輛敞蓬馬車。
“那車上就是對方的總指揮，風之蒼穹的幫主妖狐藏馬。”墨笙蕭臉色抑鬱，“邪兒是想一舉殺王，讓對方自亂陣腳。可據我所知，妖狐藏馬可不是簡單的人物。”目光暗淡了下，方繼續說道，“就算邪兒能射殺了他，對方也亂不了。”
璃夜沉默不語，只耐心等待墨笙蕭把話說完。眼前的形勢果然很嚴峻了呢，看起來敵人很快就會突破最後一道防線攻進城來……
“請你來就是希望你能幫忙退敵！”墨笙蕭咬牙把話說完，不自然的把頭別向一邊，“現在這情形恐怕也只有那樣了。”
嘎？！璃夜愣了下，方纔領悟到墨笙蕭的意思是讓她以琴音退敵。他那樣驕傲的人，半個時辰前還是對此等手段不屑一顧，此刻竟又請求她用他最不屑的手段退敵……
“你不是極度厭惡——”訥訥開口，又很突兀的被打斷，“非常時機，顧不了這麼多了，該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吧！”
墨笙蕭語氣驀然重了幾分，揮手間一架琴已經擡了上來，璃夜低頭盯着鞋尖，聲音輕的可以跟蚊子媲美，“可是，我根本不會啊……”
“什麼！”墨笙蕭一聲大喝，“那你先前說的都什麼東西！你在這種時候開什麼玩笑！”言談間全然不復他翩翩公子的文雅形象。
璃夜本來一直不敢看墨笙蕭，可此刻也知道事態嚴重，因此也不管不顧的大吼起來，“難道你不知道以琴音殺人是需要曲譜的嗎？我會彈琴又如何，你不也會嗎？現在的問題就是沒有曲譜，我沒有學過殺人的曲譜！知道嗎！”
一番大吼大叫後，璃夜覺得心裡舒坦了許多，看看墨笙蕭卻是一臉複雜，“那怎麼辦。”那一臉茫然的表情看的璃夜的心也是一抽一抽的。
“或者，我們可以這樣……”璃夜略一沉思，將自己的計劃細細道來。
“好，也只能如此了。”墨笙蕭看着璃夜欲言又止，璃夜微微一笑，故做大氣的拍拍他肩膀，“好了墨師弟，你也給我點信心，咱們得開始動手了。”
“#￥%·@………￥（#@＊%”突然，一陣刺耳尖銳的琴聲響起，凡聽到者無不反應遲緩，神情呆滯，真真是魔音貫腦。
璃夜神色大變，只見她飛快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粒藥丸扔入嘴裡後才把瓷瓶轉手扔給墨笙蕭，“清心丸，每人一粒，可抗異常狀態。”見墨笙蕭安然接下，又補上一句，“那操琴的交給我對付，一切照原計劃。”說罷飛身往城牆下而去。
接下來發生的那一幕即使在很久以後也還爲人們所津津樂道，所有參與那次城戰的玩家都深深記住了那個力挽狂瀾的驚鴻身資。於守城方，她是救人與危難的仙女；於攻城方，她卻是讓一切努力付諸東流水的惡魔。
當時的璃夜卻根本沒想那麼多，當她躍下城牆，飄然落在地面時，所有的人都愕然的看着她，那一刻竟忘記了戰鬥。突然響起的琴音（璃夜當時並不知其名稱，姑且稱之爲“魔音”吧）雖然制住了大部分人的行動，但因爲它的無差別攻擊性質，不論敵我雙方此時都處在一種僵直狀態，此刻哪邊人多哪邊就是最後的贏家。可以理解妖狐藏馬的苦心，之所以不在戰鬥一開始就派這名操琴者上場，也是擔心兩敗俱傷的局面吧。而現在，忘川城的人幾乎都受到了魔音干擾，但風之蒼穹的生力軍卻還在源源不斷的趕過來（正是之前在戰場上犧牲的，因爲復活點設置在杭州城，所以並沒受到魔音干擾），倘若沒有璃夜在梨花村研製的清心丸，倘若此時沒有像璃夜這樣的人下來攪亂戰局，忘川城，只怕的確是守不住的。
一隻金箭速度奇快的從璃夜頭頂上飛過去，璃夜沒有回頭，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她只是將輕功使到及至，操縱着自己的身體飛快的向那名操琴者奔去，旁邊的人只看到白色的身影以詭異的速度靠近了操琴者，根本來不及阻攔。
“是你！”璃夜終於順利接近了操琴者，卻很意外會見到眼前的人。操琴者是滅姬，璃夜化名參加比武時的同伴。
“你認識我？”滅姬一臉疑問，對着璃夜的雙眼一派澄澈。
“不，不認識。”璃夜輕輕勾起一抹笑容，隨手打出兩枚暗器，正敲在滅姬悄悄扶上琴的雙腕上，“不過我聽朋友提起過你。”
轉身離開，瀟灑的身影卻抹不去眼底的那片黯然。若是方纔她沒有打出暗器，那麼受傷的就會是她了吧？滅姬假意跟她說話調開她的注意力，手底下卻是一點沒放鬆呢。
呵呵，璃夜苦笑，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江湖，何況滅姬眼裡的她完全是一個陌生人。各爲其主，本來無可厚非，只是，心裡真的好難過呢。
又一隻金箭從頭頂略過，璃夜陡然清醒，這是戰場！拋開不該有的念頭，她重新斂了神色，在人羣中踏步穿行，十指靈巧的拈了或黑或白的棋子打在敵人的定身穴位上。是的，她的暗器就是圍棋棋子，剛纔問墨笙蕭要來的。
不知不覺魔音已經停了有一會兒了，人們紛紛清醒，重又加入如火如荼的戰鬥中，璃夜的偷襲難度加大了。此刻她已抽出了原本系在胳膊上的此最相思，身行巧妙的左挪右移，堪堪避過頻頻向她砍來的刀刃。
璃夜彎下身子，此最相思狠狠甩出，絆倒一批人後又急急收回，再往另一批人抽去。是飄帶，也是鞭子。好不容易解決了附近的一圈人，璃夜仍是不得歇空，她提氣輕躍，雙手同時發招，以飛花摘葉的手法將抓握住的棋子盡數發出，打在敵人身上，因爲受衆面更廣，對象更多，反而不能精準的打中定身穴位，常常需要補上一兩顆棋子。好在璃夜並不是孤身作戰，那些恢復過來的守城玩家紛紛幫手，幾下就解決了那些被璃夜簡單定住的敵人。饒是如此，一番苦戰後，璃夜仍是覺得體力不支。
“不行，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一旦對方的生力軍補充上來，我們危矣。”璃夜站定身子回頭望向高高站在城樓上的上邪，上邪似有感應般，微微一頷首，將弓拉滿弦，然後甭的放開，離弦的箭倏的向那輛敞蓬馬車飛去。就是現在！趁着敵方玩家一片混亂，璃夜也將梨花月運用到極致，此刻她竟想起了夜斥，若是他在，配合自己，只怕這場戰鬥會更容易些吧。沒有時間多想，璃夜急速前行的同時將剩餘的棋子一路打出，此最相思更是揮舞不停。不斷有人擋住前路，又不斷被擋開，怎奈璃夜顧的了前面卻顧不了後邊，那些長兵刃如長槍、鞭子一類的，不時招呼到璃夜身上，璃夜咬牙不理，只堅定的往那輛敞蓬馬車飛去……
戰爭，從來都是慘烈的，正所謂火與血的洗禮，若你還是不明白，那麼看看此時的璃夜，一身如雪白衣因爲沾染上了點點鮮紅生生變成了血衣，若不是眉目依然清晰如畫，且眼神始終一如既往的堅定，誰又看的出她是那淺笑盈盈間救無數人於水火的神醫呢？
終於到了！璃夜站定身子，梨花劍架上了面前人的脖頸，“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覺得這樣的戰鬥有意思嗎？即使最後你贏了也得不到什麼。”
被威脅的人坦然微笑，似乎全不在意，璃夜又將劍近了幾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不然——我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你將會得到一座死城，空城！”
妖狐藏馬終於變了臉色，他微微低頭，目光瞥過璃夜舉劍的手。因爲長時間的戰鬥，璃夜早已疲憊不堪，甚至握劍的手也輕顫不已，單薄的身軀似乎隨時可能倒下。
“好。”
一個字，簡單到連璃夜都不可置信，直到系統提示：因攻城方主動放棄戰鬥，攻城戰結束，守城方守城成功！
“結束了。你可以把劍放下了。”妖狐藏馬擡起手指輕輕一彈，璃夜本來就不堅定的手終於垂下。
“即使是一座死城，空城，只要我們攻下來，不論花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輕飄飄的一句話又叫璃夜驟然緊張起來。是啊，她怎麼忘了，現在地皮貴啊，以風之蒼穹的財力人力，重新發展一座城又有何難？是她鹵莽了。
“不過既然是璃夜親自來求，我自然答應她！”
“我沒有求你！”璃夜咬牙切齒的看着妖狐藏馬，“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呵呵。”妖狐藏馬又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一把羽毛扇輕輕的扇啊扇的，“你不會以爲，我真無能到連一個久戰到疲力的人都對付不了吧。”
璃夜又是悚然一驚，看來她真是太小看眼前這個一幫之主了，不由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番。
老實說，妖狐藏馬的氣質與墨笙蕭有些接近，兩人都是溫文爾雅的書生氣，只是墨笙蕭更出塵些，帶着世外高人的風骨，而妖狐藏馬面貌比之俊秀，加上那一把羽毛扇，頭上的綸巾，活脫脫周瑜和諸葛亮的結合體。
“今日我可是飽了眼福，見到璃夜姑娘如此卓絕的輕功，萬人難及啊。”
難道我只有輕功出色嗎？璃夜撇撇嘴不屑的想。妖狐藏馬似是看透了璃夜的想法，下一句又道，
“那一手暗器功夫也着實叫人歎爲觀止。只是，似乎並不像花間派的功夫呢。”
花間派？璃夜驚異的看了妖狐藏馬一眼，這人果然深不可測，竟連隱藏門派的功夫都知道。她卻是大驚小怪了，畢竟妖狐藏馬好歹是江湖排名前三的大幫派幫主，此等小事又算不得機密，知道也不奇怪。
“不過璃夜姑娘最叫人羨慕的只怕還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嘖嘖，難得，實在是難得啊！”
璃夜已經徹底放棄殺他的意願了，她將梨花劍收回包裡，又整了整衣裳，“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說。”妖狐藏馬又是一笑，“只是今日賣個人情，他日若有求於姑娘，萬望不要推辭。”說着躬身一拜。
“可以。”璃夜答的乾脆，“只要無損我和我朋友的利益就行。”
“如此甚好。”妖狐藏馬輕輕搖着他的羽毛扇，“今日收兵，對我那兩個老朋友也好交代了。”見璃夜眼睛斜過來，忙主動交代，“司青和夜斥，此二人可是對我千叮萬囑，萬不可傷了姑娘，如有必要就是退兵也退得。”
璃夜一愣，司青那邊還好說，但是夜斥，想象下他那臭屁的樣子，難道他那種人會對妖狐藏馬千叮萬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