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凌酒畫得彎彎的眉毛,他忍不住用手堵着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沈凌酒擦了又畫,畫了又擦,眉形都沒了,一臉絕望。
容華適時的接過她手裡的眉筆,微微俯身,將她的下巴擡着,清淺呼吸撲在她面上,薄脣翕動,“別動……”
沈凌酒屏住呼吸,有些緊張的看着他,生怕容華在她臉上畫個大烏龜,“你……你究竟會不會畫?”
“作畫的時候,描過女人的眉目,我想應該是一樣的吧?”容華說着,神情很專注的給她畫眉。
他指尖在她眼尾輕點,灼灼呼吸薰着她的眼睫,有些癢,讓她總是忍不住使勁兒眨眼,“好了沒?撐不住了。”
“好了,自己瞧瞧。”
沈陵酒脖子都仰酸了,但看到銅鏡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愣住了,這是她嗎?鏡中人兒絕麗逼人,膚如白雪,眉如翠羽,筆墨難容的傾城啊。
豔如骨,美似妖……
容華呆愣的看着,一時竟是開不了口,驚豔撩心!他已經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所有的一切,滿心滿眼裡只剩下沈陵酒。
“你送佛送到西,幫我綰髮吧!”
沈凌酒這話出,容華瞬時笑了,走近一步,拿過木梳替她梳頭,梳了半響,還在梳頭!
沈凌酒皺眉,“你會不會梳頭?”
他眼尾含了笑意,把玩着她的髮絲,低低沉沉道,“不會!”
沈凌酒扯了扯嘴角,隨着問,“剛纔那個女的,是李宏文的妹妹還是女兒?”
“妹妹!”
沈陵酒聽了,臉上閃過一抹狡黠,“那香雪姑娘似乎喜歡你!”
“嗯。”容華淡淡的應承着,卻有些心不在焉,“小酒兒,你說你若嫁給我多好,爲夫天天日日爲你描眉,梳頭。”
“我又不是沒有婢女,再說了……我相公也會給我描眉。”
“是嗎?”容華嘆息一聲,似乎是真的很不甘心,語氣有些怨念,“我怎麼聽沈煜書說,昭王將你休了?你這次回去算什麼?”
沈凌酒垂睫,目光輕顫,用清冷沉寂的嗓音道:“他是想休了我,可我沒允!”
“所以,你還在執着什麼?”
“他希望我離開他,是不想我受到傷害,不想看到我死,他在用他的方式保護我。”說到這裡,她心中一痛,“從我離開京都那一刻開始,一直到無虛谷,一路上也就幾個人,卻不曾遭遇任何劫難,一路順風順水,不曾受權貴刁難,更沒有引起旁人半點注意,甚至不見皇帝派來的龍衛……那隻手,異常的強大,也異常的穩固,這不是蘇玉樓的能耐,也不是沈煜書的,是有人刻意在背後保護我們。
寫休書不過是希望我和他擺脫關係,若他有個不測,這禍國殃民,驕奢淫靡的罪名,便只是他一個人扛着。”
容華靜靜的聽着,心中泛起複雜的滋味,望着她良久,他苦笑一聲:“自古情深不壽……”
沈凌酒接過他遞過來的木梳,眸色黯然,“我哥很怨他,怨他明明沒有能力保護我,卻娶了我,將我留在他身邊。但其實……我很感激他。”沈凌酒無法想象,當他決定要放開她時,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和她相處最後一段時光的?
一想到這個,她便難過得不能自持,“我感激他,直到最後一刻才讓我知道一切,現在想來,才知道當初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寶貴,而那些日子,一直都只有他處在痛苦中,我卻絲毫不知。”
“別說了。”容華沉下眸子,小酒兒,若先遇到你的那個男人是我,我也一樣可以爲你付出一切。
“是嗎?”
“是。”
沈凌酒挑眉,突然出手滅了房裡的燭火。
容華一愣,立刻提高警惕,本能的將她護住,小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把燈點燃吧。”
容華屏氣凝神,周圍並未異常,確定是自己多心了以後,將燭火點上,“難道剛纔是風吹滅的?”
回頭的那一瞬,沈凌酒迎着他,擡起頭來,“哇……你搞什麼?嚇我一跳!”
“很嚇人嗎?”沈凌酒將臉頰兩邊的頭髮撥開,露出以前帶有胎記的面孔,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如果你一開始看到的我是這個樣子,你還會喜歡嗎?”
“誰會喜歡你這個樣子?”容華扶着心口,心有餘悸。
沈凌酒放下木梳,看着外面的雷鳴電閃,走到窗前,緩緩道:“司行儒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很醜吧?”
說着她撫上面頰,苦笑道:“就是這樣一副任何男人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尊容,他卻十分鎮定。世人多半爲皮相所惑,卻鮮少有人透過現象看到本質,都說愛上一個人或許是因爲一個笑,一句話,一句關心。而我喜歡上他,便是他第一次看我的眼神。純粹,乾淨,清澈,第一次覺得被人看到了靈魂裡。”
“你以前是這樣?”
“是啊,奇醜無比,大燕的人都知道。”說着她笑了一下,“那時候都沒有男人願意娶我,別說娶我,就是說上幾句正常的話都不行,都是冷言毒語的,只有他把我當個正常人看待,從未說過刻薄的話。”
“可是你現在……”
“我說我這麼美,是人皮面具,你信嗎?”
容華:“……”
看着他僵硬至極的臉,沈凌酒捧腹大笑起來,看着他都不敢靠近她了,沈凌酒扶額,將她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說了一遍。
當她說她頂着這張臉將司行儒壓倒,強吻時,容華抽嘴,說道:“算他狠!”
“是啊,在畫溪苑時,我掉下懸崖那一刻,他幾乎是憑着本能跳下來抓住了我……他是誰?他是大燕位高權重,鳳顏無雙的男人,竟然爲了一個醜女跳崖了,這說出去,比蹲過詔獄還要威風。”
聽完後,容華略微感傷,他嘆了口氣,“我輸了,這一點上,我……自愧不如。”
說完,他找來發帶,簡單給她綁了一下頭髮,說道:“雨停了,我們便走。”
“容華,你怎麼認識李宏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