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然不是第一次。跡部站在發球線後,臉上的表情十分鄭重。別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的事情是,他和不二‘交’手那麼多次,沒有一次不是以他的驚訝爲過程的。至於結果,更是明擺着。
但所有的失敗都不是不打的理由,所有的一切都是下次再‘交’手的原因——爲了變得更強,爲了更高更遠的目標。
跡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沒把他的真實心情顯‘露’出來。這樣做了之後,他又看向對面,不二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比賽的壓力一樣。但是跡部可以肯定,現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不二的表面下到底隱藏着怎樣的實力了。“開始了,不二!”他手起球落,黃綠‘色’的小球很快在空中劃出來一道非常漂亮的低弧線。
他這開球十分利落,利落到前面的慣常舉動——彈響指、扔外套——都給忽略過去了,以至於在場衆人一時半刻竟沒回過神。等他們再注意場中的時候,那隻小球已經過了中網,馬上就開始往下旋了——
“好低!”
“好像彈起的機率也會很小……”
“這……好像是那種很著名的發球?”
幾乎就在一瞬間,場邊的人就開始了討論,各個臉上震驚不已。因爲如果真要說起來是唐懷瑟發球的話,那可是世界級頂尖級網球選手纔會的發球啊!難道跡部在現在就已經學會了嗎?如果是真的,那在東京都大賽上他還沒有用,現在用了出來,是在說跡部在這之間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學會了嗎?
衆人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睛裡看到了不敢置信。
至於場上的不二,他倒是沒有任何意外。就和跡部最瞭解他的水平在哪裡一樣,他也最瞭解跡部的水平在哪裡。實際上,跡部先於之前的時間就學會了這個發球,讓他看到了歷史被改變的可能‘性’。他回來了,但不僅是他,別人也會受到這種情況的影響。
而有什麼,會比大家一起往前走更讓人興奮的?他自己之前的遺憾固然要彌補,但若是在他身邊造成幾個和他之前一樣的其他人,他也不會覺得高興的。正式比賽的時候使出全力是對對手的尊重,而練習賽的時候,就可以換另外一種方法了。
衆人只看到不二很快地往前跑了幾步,伸出球拍拉球的動作十分利落,似乎對這麼低的發球一點也不感覺道驚訝,甚至更像是早有所料。像這樣的球,落地以後彈起程度很小,如果不及時接到的話,它很快又會落地、第二次彈起,那時候再接可就太晚了。最佳的接球時機在理論上是網球第一次落地、彈到最高點的時候,但不二卻沒有等,他似乎就是在它彈起來的那一瞬間就接到了,然後很快地往上拉。這麼做的時候,他略微側對中網,球拍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半弧。黃綠‘色’的小球也並不是相對靜止的,而是在球拍上斜斜地滾了一個來回。等到它終於飛出去的時候,它上面帶的旋轉看起來就不是下旋了——瞧它飛得多高!
場邊的議論聲變大了一些。
“看不二這樣子,總覺得他差一點就能趕上在球落地之前就接住的樣子?”
“……這麼一說,還真的有點像!”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二是要做什麼呢?”
“難道不二是想在球剛剛彈起的時候接住?”
“……說是這麼說,但這麼做的意義在哪裡呢?”
衆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如果不是跡部讓不二的打法已經十分趨近於從不留情,大概還有人會認爲是不二在故意放水。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另外一條原因是,如果不二在面對這樣凌厲的發球時還在放水,那他的實力就已經不知道在哪裡了——至少不在他們平時所能預料的反應中。他們沒有人,至少現在沒有人,能真的知道不二的實力確實就在那麼遠的地方。
跡部看着高高飛回來的球,按照一般情況來說,都會是個底線球,但他一時間不大能肯定它會飛到哪裡。這絕對和他的眼力沒關係,而是因爲不二的球太千變萬化了。他記得十分清楚,不二有個招數就是讓他回擊的球落到底線,然後再自己彈回去——他必須誠實地說,他從來不知道網球還能這麼打!如果讓他多看幾遍、多嘗試幾遍,之後應該能分辨得出來,但是現在,明顯他還沒到這程度……
不管怎麼樣,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就好了!如果真是會彈回去的球的話,他就要爭取在網球落到底線之前回擊,或者追上網球彈起的速度而回擊。不努力的話,哪一個都不能做到,不是嗎?
事實也正是這樣。跡部衡量了一下球速(偏快),又看了看軌跡(很高興不二這次沒有用幻影),馬上就做好了決斷——在彈回去的瞬間就借勢跟着打回去!以不二的習慣,他之前在球上加的旋轉恐怕都變到他自己都認不出了,不如借這第一球先親手感受一下,做出比較正確的判斷,後頭再根據情況做出反應。當然,這是他現在的方法,以後熟悉了,說不定就能像不二那樣,光用耳朵聽風聲就能辨別旋轉什麼的,他也能用眼睛看出來準確的趨勢,那就最好了。
他之前的遲疑很短暫,所以基本沒有人發現這個問題。衆人只見小球高高地飛了過去,緊緊盯着它的跡部往後退了一步,握拍的右手跟上也很快。小球從地上彈起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掃了出去。網球變得更快了,似乎都能聽到它上面旋轉帶起的風聲。
“就這樣嗎?那不是沒有什麼區別?”
“應該不是,我們哪裡沒注意到嗎?”
“似乎網球在彈起來的時候就是朝着不二的方向吧?”
“……那跡部打回去不是更容易?”
一羣人都懵了。再看不二,臉上的表情變都沒變一下,只是微微彎腰,擺出了一副接球的姿勢。他站的地方是底線中央,但是跡部回擊的這球卻是個低球,光看着的話,絕對是在剛過網就下墜的趨勢。那不二怎麼不往前走,而是往後走,還擺出一副不想動的樣子了?難道又是……手冢領域?
事實證明,他們猜測的方向對了一半。因爲那個黃綠‘色’的小球在落地之前,軌跡就詭異地變長了,弧度也變小,像是被什麼莫名的吸引力拉長拉扁了一樣。如果是這樣,也就是和手冢領域一樣,但當然不止——
那小球在接近不二面前的時候,突然拐了個彎,在不二腳邊劃出了個弧形。它飛得很低,但直到不二遊刃有餘地把它接起來爲止,它都依舊沒有貼到地面。而不二回擊的依舊是個拉高球,就連動作都和之前沒有區別。
跡部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之前他是和不二重新演練了一遍之前的情況,不二肯定不會再用同樣的招數了。也就是說,這是不二自己的領域嗎?而還是高球的話,是故意的可能‘性’大於偶然吧?只是他剛纔接到的那個球旋轉已經很厲害,再這麼給不二拉一遍,豈不是更強?那他還能接住嗎?
雖然這麼想了一瞬間,但球落下來的時候,跡部依舊條件反‘射’地去接了。又是底線球,又是在彈起之後順勢擊了出去——但是接到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不同——更重,更加沉,那徑向旋轉讓他感覺小球下一刻就要不受控制地飛出去似的——
但是沒有。黃綠‘色’的小球被他挑了出去,飛出去的時候變得高了一些。而等到飛到不二面前的時候,它卻突然急速下降,往不二腳邊劃出了個弧形。不過不二回擊的動作依舊遊刃有餘,拉球擊出,這個過程中,他甚至都沒朝球看上一眼。
爲什麼這球還沒飛出去?跡部驚訝了。而且照這種趨勢,他每次回擊的球都會在接近不二之前就先落回不二腳邊上的那個平面,似乎那下面有個無形的黑‘洞’一樣。
而相比之下,其他人更加驚訝。
“這不是手冢領域!”大石差點喊了出來。手冢領域是全方位的,而不二直接把回球固定在了一個特定的軌道上。這顯然就比手冢的那方法要困難了,需要更強的旋轉以及對這種旋轉的‘精’準控制力。
“好厲害,不二!”菊丸除了這句話幾乎就要想不到別的了,貓眼熠熠生光。“到底是什麼時候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啊?”
作爲對此的回答,乾推了推眼鏡。“超平方旋轉上的位置平衡,不二做到了。”他從不二一開始拉球就覺得不對了,因爲以不二的技術,拉球的時間偏長的話,就絕不是輕易能夠打回的球。拉旋轉是件費力的事情,但是同樣的,對於對手也不是容易解決的。而與其說這招是不二的新招的話,不如說是他只針對旋轉而做的改進,因爲互相消耗明顯不是不二的打球風格。也就是說,就算不二能做到,他也只會在這種無關大局的練習賽上用——他不會讓比賽雙方都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盜文網自重。
看見飛回來的球依舊有着眼熟的軌跡,跡部在一瞬間突然醍醐灌頂。這是不二的位置控制,他在告訴所有人,他不僅可以控制回球的落點,還能控制它們在他所預想的某個位置——很可能不僅僅是地面而已,而是任何一個他力所能及的地方。
極致的旋轉。
無法逃脫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