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發展完全超乎衆人的意料之外。要知道,不二一開始的確是在故意等人,但不是在等約翰發三球,而是在等其他國中生來;在這種前提之下,約翰完全沒有必要故意讓自己顯得高尚。因爲無論如何,這都無法改變他在之前用球擊中了越智的後腦勺、然後讓越智錯過了第一場雙打比賽的事實。
“我以爲他只會暴怒地跳起來,結果沒有……”
“他大概是個對網球精益求精的傢伙。”
“只對網球而已。”
乾從周圍高中生的議論聲中大致得出來了一些結論,然後總結了一下告訴其他人。這下青學衆人都對場中的這個人有了個比較全方位的瞭解,不由得有些後怕起來。
“那是個危險人物!”菊丸第一個擔心道,“只希望真和大家說的一樣,他在比賽中還算光明磊落。”
“不會有什麼陰謀吧?”大石更加緊張。下暗手什麼的一向不在他能欣賞理解的範圍裡,所以相比之下他更擔心現在的不二。如果對方只是把這種方法採取一種麻痹手段的話……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支持的,有反對的。手冢並沒有參加他們的討論,而只是盯着場中。他所認識的不二,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對傷害同伴的人心慈手軟的人。所以就算他現在還沒看出兩方都在打什麼主意,但是這並不能影響他站在堅信不二的立場上。
另一側,立海大衆人也覺得這件事比較詭異。對於對手的失誤,他們肯定不會再給對方機會來彌補差距——如果是這樣的話,大概就可以考慮一下怎麼把勝利拱手相讓了。任何想贏的人都不會做這種事情,除非那個人另有目的。
“他們不相信不二會打回去,這就是一個點。”柳沉靜地分析道,“約翰大概也不相信。但是他需要多看幾次,用足夠長的時間來做出準確的判斷。”
衆人一瞬間猶如醍醐灌頂。“說得很有道理呢,軍師!”仁王摸着他的小尾巴辮子道,這是他沉思時慣常的動作。“如果看出來了,他就能伺機看出不二招數裡可能有的破綻了?計劃不錯。”
“難道不二不知道嗎?因爲如果知道的話,不二就不該答應他啊!”性子比較急的丸井又跟着問了一句。
真田也想不出這問題的答案,只能轉頭去看幸村。只不過,幸村的表情上卻沒有看出任何緊張的意思,反倒是一種十足期待的神色。
真田趕緊把目光移回了場內。幸村肯定已經看出了什麼端倪,纔會顯得這麼胸有成竹。
最後是距離賽場正中最近的冰帝衆人。他們原以爲約翰是一個大度的人,但是周圍的高中生足夠多,多到他們也聽見了越智退場、而臨時換成他們部長上的原因。這除了讓他們產生“真是不能光從一句話判斷一個人”的結論之外,也沒忘向跡部投以敬佩的目光——他們就晚來了一天,他們部長就已經獲取了一個不錯的勝利戰果了!
換做是平時,跡部大概會對這件事大加吹噓——不,是自我褒揚——一下。但是他現在完全沒有這種心情,而是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全國大賽今天結束,還是不二讓他找幾輛大巴將衆人直接從賽場帶到u-17這邊來的。這並不是僅僅出於更高之地的考慮,更是考慮到了時間點——無論怎樣,都要稍微慢一些到,但不要太慢了。
這樣一來,不二在逆境中反擊之後,就可以提供給約翰一個同樣的藉口,一個他肯定會採用的藉口。因爲他肯定不會相信不二這樣的人能打回他的球,所以第一次肯定不會有所預料,防備不了不二的回擊。那麼,在不二打回之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提出來,將之前的分都以同樣的方式還回去。當然,約翰也可以採用在接下來的比賽裡慢慢琢磨的方式,但這顯然沒有旁觀看得專一,而他也不能忍受在這種琢磨的過程中頻頻失敗的可能。
所以,只要約翰選擇了這麼一條路,那他就已經踏上了邁向失敗的第一步。因爲這是不二和他所預測到的發展之一,而且是最好的可能之一。只要他真的仔細去看了不二的回擊,越認真地看,就會越看不出破綻,或者做出錯誤的判斷——不二一開始就用上了自己的精神力,所以第一球,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假象——
實際上不二並沒有那麼輕鬆,至少絕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挺過三盤。如果約翰抱有一種研究發現的心態來看不二的球的話,球數越多,他中招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在正常進行的比賽上,想直接用精神力打敗他,恐怕就只會有一種結果,被反彈——因爲對方很可能足夠警惕,警惕到不讓不二得手。
所以才說這是最好的可能。因爲不二可以在任何時候做出這樣的一個開頭,但與其他情(比如說在接下來的比賽過程裡慢慢琢磨)相比,這種方式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讓約翰中招。而只要他被幻覺麻痹,那接下來的比賽都不會是問題。面對一個失去自主意識的對手,不要說打出什麼鬆弛有度的戰術,就連他基本的回球力度和精度都不能保證。
這樣的話,不二難道還不能贏嗎?
看着場中不動的約翰,跡部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他相信不二制定的法子肯定能起作用,但是能早起作用總比晚起作用好,因爲這樣不二就能更加省力。他一開始依舊擔心,就是怕這件事要拖到很後面才能起作用,到那時候不二很可能就虛脫了。還好現在不是……
和力量差距過於懸殊的對手比賽,只能抓住他最微小的破綻。而如果沒有破綻,就主動爲他製造一個。一向被動的不二,也終於拿出了一個徹底先下手爲強的主動戰術。
場中的約翰並沒有意識到這點。繼不二第一次打回他的球之後,他又發了第二和第三個,並且就和他自己說的一樣,在面對不二的回球時毫無反應。但他並不是什麼都沒做,至少他在球發出去之後就開始緊密注意不二的一舉一動。
約翰先是注意到了不二拉球的位置是球拍框與拍線的交界處,心道這的確是一個他沒見過的方法;然後注意到不二拉球是曲線形的,看着好像他一轉身就把球打回來了,但這個過程裡,網球已經在他的球拍上滾過了好幾個圓圈來回。這種緩衝距離很長,再加上轉體所帶來的向心力所用,怪不得球在回過來之後就變成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球,不彈起的下旋,或者是無法捉摸的幻影。
在看清以後,約翰毫不猶豫地相信,如果不二想讓他的回球變成一個高球或者別的類型的球,那肯定也是沒問題的。但他同時也毫不猶豫地相信,不二的這種狀態完全不能挺到三盤的最後,甚至連一盤都不能——要做到這點不是不可能,但一個人如果一開始就耗費了極大的體力和精神力,怎麼可能堅持到最後?而網球,很不幸的,就是一項極其考驗持久性的運動。他完全可以讓不二把前面的分得了,等到不二一露出頹勢,他就可以大舉反攻,贏起來不要太容易!
所以第一局,約翰的發球局,他輸了,被不二逆轉了。
美國隊衆人一片驚呼聲。他們驚訝的並不是約翰主動送出那三球而導致輸,而是約翰在明明能接到的情況下卻不接。這完全就是送分的舉動,約翰從來不做這種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上帝啊,我完全沒看懂!”
“難道我最近的技巧也落後了嗎,我也沒看明白,約翰他在做什麼?”
但是約翰並沒有回答他們。第一場比賽後慣常交換場地,他已經走到另一頭去了。他現在所知道的事情是,他正在等待不二自己露出破綻來。畢竟對方的球也是強烈旋轉,他爲什麼不悠着一點力,讓對手自己把自己的體力消耗完,他再輕輕鬆鬆地贏呢?
此時的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看到的,已經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向號稱能讓對手被地獄裡的魔鬼纏住的約翰,如今被他的自大化作的心魔纏住了。
相比之下,u-17這邊,如果說高中生們還在想着這和精神暗殺的類似之處的話,國中生們都在注目幸村,因爲約翰的狀態看起來十分類似被滅了五感。不然要怎麼解釋,他面對不二的攻勢沒有什麼反應,或者是完全錯誤的反應?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必須說,不二的發球依舊一如既往的犀利,依舊一如既往地好無破綻。
只是被他們盯着的幸村並不覺得是這樣。他和不二打過一次,很清楚對方的精神力和他的完全是兩回事——他是依靠絕對的實力來對對手產生心理威懾,而不二擅長的是用對手的精神反射到對手自己身上。就比如說在那場比賽裡,他輸給了他自己的完美;在今天的這場比賽裡,約翰輸給了他自己經驗所帶來的自信。這並不是一種錯誤,但是他錯在錯誤估計了不二的實力,那麼自信就變成了一種自大。
“不一樣。”幸村開口道,語氣十分堅定。不二習慣性地借力打力在任何方面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在精神上也一樣。“但是我很想知道,這種情況能持續到多久?”精神力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是它還是需要消耗的。對於約翰這樣級別的對手,用精神力壓制是個最省力的辦法,但是這並不能一勞永逸,因爲不二必須一直用,才能保證約翰不會在半路恢復清醒。那麼,如果不二的精神力用完了呢?不二是不是準備了別的什麼,讓他在這場比賽裡一直立於不敗之地,不會被約翰半途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