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一看,是那個叫“二狗”的孩子。
一看到他,我頓時就愣住了,周圍所有人原本吵吵嚷嚷的,這一刻也都愣住了,紅姨從我身後衝上來,一把揪住這孩子,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說什麼?”
這個二狗有些哆哆嗦嗦的,脖子後面的衣領被紅姨揪着,整個人顯得更瘦小,真的像只小狗一樣,怯怯的說道:“我說——那個人,那個,他是被埋好了的。是,是我,把他給刨出來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紅姨這一回也徹底的傻了,臉色蒼白的看着他:“你,爲什麼這麼幹?”
她的話音剛落,從人羣裡走出一對夫婦,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顯得粗壯而結實,兩口子一上來揪着二狗就開始打,一邊打一邊罵:“我讓你不聽話,我讓你去做這些壞事!”
“我打死你算了!”
一看他們鬧成這樣,我皺緊眉頭,正要讓紅姨上去勸,還沒開口,紅姨就已經走上前去拉着那個當爹的人的袖子,說道:“先別動手,問清楚了再打行不行?”
那個二狗的父親氣得面紅耳赤,還要動手,這時我也走上前去勸說,看見我出面制止了,他也打不下手去,只是氣得呼哧呼哧的說不出話來,他的妻子急忙說道:“當家的,先看大小姐怎麼辦。”
我這才點點頭,然後回頭看着二狗,剛剛那幾下打得他臉上一片紅腫,頭髮都亂了,我蹲下身來看着他驚恐不已的眼睛,然後說道:“你跟我說,你爲什麼要這兒做?”
“……”
“你不說的話,我們就真的要懲罰你了。”
紅姨在後面聽着也急了,雖然她平時老是罵這孩子,這個時候反而非常維護他,說道:“你還不快說?!你是不是真的要讓你爹揍你啊!”
那孩子抽搐了一下,才輕輕的說道:“我,我本來也沒想把他刨出來,是我家的狗,昨天晚上我帶着狗出去遛,結果它就跑到林子裡,就開始在那兒刨坑。”
“是你家的狗?”
我皺了一下眉頭,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唐婷來找我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的確聽到外面狗叫得特別厲害。
我問道:“然後呢?”
二狗怯怯的說道:“我本來一直拉它,可都拉不住,我也覺得奇怪。我家的大黃從來都很聽話,不會這樣的,我就懷疑地底下有什麼東西,所以,我——”
“你也跟着去刨?”
“嗯。”
“那你——就把那個人挖出來了?”
“那個人,他的屍體是大黃刨出來的,而且大黃還弄爛了他的衣裳……”
他說着,好像有點害怕,輕輕的抖了一下,接着說道:“然後,我爹孃就來找我了,那個時候我也很害怕,怕爹孃看到了之後會揍我,所以也沒來得及把那個人埋回地裡去,就跑了……”
他說着,擡起頭來看向馬老爺子:“老祖公,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氣啊。”
馬老爺子只是淡淡的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說。”
шшш¸t tkan¸C〇
說完,他擡起頭來看向裴元修和顏罡。
這一下,對方也沒有立刻做出什麼迴應,一時間大家都有些僵持,而我卻皺着眉頭,看見神情慌張的二狗兩隻手還在不斷的絞着自己的衣角,衣裳都要被他擰爛了,我又湊到他面前去,輕輕的說道:“二狗,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
他擡頭看着我,大眼睛裡滿是慌張的神情。
我說道:“那你今天中午來我院子外面,是爲什麼?”
紅姨一愣,立刻也想起來,今天中午他的確來了,但紅姨擔心他吵着我休息蓄養精神,就把他趕走了。
我說道:“你是想要告訴我這件事,還是想要做什麼——”
“……”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幾根指頭更加用力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矛盾,整個村子所有的人也幾乎都看着他,他的父親上前來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快說啊!大小姐問你,你還敢支支吾吾的!”
這孩子瑟瑟的擡起頭來,說道:“其實,其實,我在那個人的屍體上,找到了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
我急忙問道:“是什麼東西?”
這一下,裴元修他們也走上前來走到了二狗的身邊,就看到二狗怯生生的伸手到自己的褲袋裡,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手心上送到我的面前。
我一看,頓時皺緊了眉頭。
那是一隻鐵盒子,很小,只有拳頭那麼大小,放在孩子的手心上顯得非常的精緻,上面還有一些花紋,但因爲被埋進過地裡,所以縫隙裡也塞着黃泥,其他的地方倒是被他擦得很乾淨,閃着銀光。
而紅姨一看,立刻就辨認出來:“這是鐵家錢莊的盒子!”
沒錯,這是鐵家錢莊的盒子。
只是——我頓時心生疑惑,這是在布圖的屍體上發現的,他的身上,怎麼會攜帶着鐵家錢莊的盒子呢?
難道說,他入川之後,去鐵家存了什麼東西?
可是,他有什麼東西,要去鐵家錢莊存的?他們應該是非常不信任西川的,如果真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哪怕留在金陵,也不會帶到西川來。
但這隻盒子,又爲什麼——
一時間我的思緒也亂了,卻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我的腦海裡糾纏着,好像——好像要想起什麼來。
可是,一時間,卻也理不清思緒。
我有些猶豫的伸出手去,從二狗的手裡接過了那隻盒子,因爲是鐵製,所以沉甸甸的,稍微晃動了一下,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應該也有綿軟的東西在裡面填充着,所以完全感覺不出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向馬老爺子,他也皺緊了眉頭,一見我看向他,立刻說道:“死者爲大,我們只是掩埋,不會去搜他們的身,動他們的屍體。”
……
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的所在,更沒有打開過。
這個東西,不爲任何人所知的,就被跟着屍體一起掩埋到了地下。
如果不是二狗家那條狗去刨地,弄爛了布圖的衣裳,不是二狗找到了這個東西,這恐怕就會一直這麼掩埋下去,成爲永久的秘密吧。
說起來,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指引,不讓這個秘密永遠的被埋葬一樣。
我心裡輕嘆着,但更大的疑惑,卻從手裡沉甸甸的盒子中蔓延到了心裡。
這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如果可以打開的話——可是我稍微反轉了一下這隻盒子,就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鑰匙孔,非常的細小,大概只有兩三根針尖的粗細,絕對不是尋常所見的鑰匙可以打開的。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顏罡突然說道:“這個東西既然是布圖身上的,布圖又是裴公子的人,那當然,這東西也該歸裴公子所有了。”
話音一落,我就擡起頭來,裴元修眉心微蹙,也正看着那隻盒子。
顏自聰急忙附和道:“沒錯。”
我頓時皺起了眉頭。
雖然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但顯然他們打算先下手爲強拿了再說,只要拿到手,用什麼手段打開就再說了,當然是不想要留到我們的手裡。
可是,真的要給他?
這隻盒子是鐵家錢莊所制,裡面到底裝了什麼,誰知道呢?
而且,就在我剛剛看到那個鑰匙孔的時候我就有一種直覺,這個盒子雖然是從布圖的屍體上找到的,但一定不是屬於他的,因爲這種特製的鐵盒跟普通的鐵家錢莊的鐵盒都不一樣,我不懷疑老鐵一定是花費了一些心思才做出來的,而以布圖的身份地位,他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用到這種精緻的盒子,甚至,是在鐵家錢莊去做。
而且,這種盒子的製作,至少也要花一個月以上的時間。
如果真是這樣,在武隆,鐵玉山應該會告訴我纔對。
況且這盒子——好像已經有些年月了。
就在我沉思的時候,眼前黑影一閃,裴元修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他低頭看着我,沒有開口,但手已經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眉頭一皺,下意識的將那盒子捏緊在手裡。
顏罡立刻說道:“幹什麼,你難道想要光天化日的搶人家的東西嗎?”
我說道:“這個東西應該不是屬於他們的。”
“可東西就是在人家屍體上找到的!”
“也有可能,是他撿來的,或者搶來的。”
“那也——”
“況且這個盒子是鐵家錢莊的,他們如果有重要的東西,不會存到西川的地盤來。我懷疑這個盒子是屬於西川的人,只是被布圖拿到了而已。”
“這也不過是你的猜測。”
……
就在我們兩爭執得高低不下的時候,一個非常虛弱的聲音開口:“不是猜測。”
我們都回頭一看,只見顏輕塵坐在輪椅上,正冷冷的看着那隻盒子。
頓時,大家都愣住了。
我的心裡一驚:“輕塵……”
顏輕塵淡淡的說道:“這個東西,是屬於西川顏家的。”
裴元修的眉頭微微一蹙,大概也意識到了,這盒子裡的東西真的不簡單,說道:“你這麼說,證據何在?”
顏輕塵平靜的道:“因爲,鑰匙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