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微微一愣,面色慘白,道:“龍十三,你……”你這是過河拆橋!
龍十三微微皺眉,顯然也是覺得自己有點說重了。他知道,在皇權方面,她是他最爲放心的人。擺擺手,便道:“皇后若有不服,不妨說說,你還有什麼權利是沒有得到的。”
“本朝律,皇帝初一十五總是該宿在皇后寢宮的,此爲一。逢年過節,自然也是隻能在皇后的住所。”月娘聲音清朗,說的也是字正腔圓,彷彿正在背什麼正式的頌歌一般。
可是,龍十三卻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眼角眉梢都染了哂意:“朕記得一開始的時候朕就說過,除了這個皇后之位,朕別的都不能給,當時皇后是怎麼回答來着?可還記得?”
“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其實是不是我不在意是什麼身份……”月娘的神色有些悲慼。
“錯!你當時是點頭成交!”龍十三打斷她,“你默認了,我開出的條件。”
“可你也說過後宮不會有別人。”
“我也說過玲瓏是例外。”
“夜玲瓏!又是夜玲瓏!”月娘歇斯底里起來,“爲什麼又是她呢?!你所有最最需要她在的時候,她都不在你的身邊,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做。爲什麼,你的愛卻給了她呢?!爲什麼呢?就連她不在,你都還是想着她!爲什麼?就算是論先來後到,那也是我先來,我先到的好嘛?!”
龍十三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樣,聲音沉下來:“月娘,你身爲月妖教主的時候,我給出的所有任務,都是有相應報酬的。而我的愛不在報酬的範圍之內。這一點,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變過,對麼?而更早的時候,你身爲我妾,我也一直待你如知己。但這份情誼並不影響我愛我的王妃,對麼?!”
月娘啞口無言。但心卻更冷了,她喃喃:“你是說,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從未?!”
龍十三用一種讓她心涼的眼神看着她,卻不說話。
月娘慘然一笑:“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要愛的至始至終,就只有夜玲瓏一人吧……”我不想聽!
龍十三本想說:在她之前,我從不知道愛的樣子,而她之後,再無人可替代。但是轉念卻想,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對着別人和玲瓏告白,所以便道:“你不需要知道。”
“龍十三!”拼盡一切,就換這麼六個字?!可笑啊!
龍十三的眸色沉下來:“放肆!”本還想說她,但想想卻是沒有必要了,便轉頭對着門外吼:“來人!送皇后娘娘回宮!”
外面一陣的沉默之後,進來的卻不是龍十三的那兩個護法,而是月娘的貼身宮女。
龍十三掃她們倆一眼,也想到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不多說,只是不耐煩地揮揮手,轉過身,示意她們離去。
可月娘卻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而是徑直走向了小榻邊上的花架,伸手去拿那盆曇花。拿到手後,卻直接舉過了頭頂,作勢要摔。
然而,就在這時候,龍十三卻如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要摔出去摔,莫髒了地方!”他已經耗
盡了耐心。這朝中已快要是一鍋亂粥,內憂外患,還要應付月娘時不時的抽風,着實心力交瘁……
話音方落,花盆碎裂的聲音就想起在了玄關處。
龍十三眉頭緊皺,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他再轉身的時候,除了看見玄關處一片狼藉,殿上已經空無一人。
月娘前腳方到月影宮,後腳龍十三的聖旨就到了。說她衝撞皇帝,沒有規矩,勒令閉門思過。月娘既不冷笑,也不哭鬧,只是平靜接過,甚至領旨謝恩。
菁菁等人看着她這樣子,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擔心。但是又不敢問。
晚上的時候,月娘忽然下了命令,說要傳捕風堂堂主神醫相見。月娘直接要人,還叫的是教中所稱呼的名字,那自然是要緊的公事,不然也不會連夜傳喚。菁菁不敢大意,便去傳了越飛揚來。
不久,越飛揚到影月宮。
“教主,捕風堂堂主到。”越飛揚站在重重的紗簾後,恭恭敬敬地行了月妖教中參拜教主的大禮。
“近前說話!”月娘的聲音是久違的冷漠和凌厲。話音方落,那層層紗幔便依次掀開,最後只留一層珠簾。
越飛揚也不擡頭,只是往前,走到了珠簾之前停下:“謹聞教主法喻……”
“神醫,我要你替我去尋一個人。”月娘將一枚金色的月牙狀鬼面令牌丟在了越飛揚的面前。
越飛揚一見到那令牌,就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拾起後,聲音都有些微顫:“到底是什麼樣的敵人,竟然要出動月牙令去尋?!”
這月牙令是月妖教最高的追殺令,被此令牌追殺的人,從來沒有一個還能活在這世上的。而且,此令一出,散落在天下各處的月妖教衆,都會停止所有的任務,只追殺月牙令要殺之人。越飛揚還疑惑的一是,這是一道殺令,怎麼竟然是要找人呢?
月娘彷彿是看穿了他心中的疑問一般,朱脣輕起:“夜玲瓏。找到她,並殺了她!”
對於這個答案,越飛揚微微一愣,雖在情理之中,卻是意料之外的。這麼長時間,若是教主真心要殺夜玲瓏,其實有的是機會,又怎麼會等到她失蹤的這個時候呢?!而且,自從皇帝回來之後,她對夜玲瓏的事情便不再關心了,甚至都沒有要他再尋下落。可這會兒卻下了月牙令要殺夜玲瓏。
越飛揚皺起了眉頭,莫不是龍十三今日又怎麼待她了?!
月娘看着越飛揚手中拿着月牙令,神色變來變去,眸色一沉:“怎麼,你是找不到,還是你也捨不得殺這麼個天姿國色的美人?!”
此言一出,越飛揚卻是哭笑不得,他捨不得?!這世間,除了端坐珠簾後的這個人,他還有什麼捨不得的?苦笑一聲,他道:“教主,若只是殺夜玲瓏的話,恐怕用不到月牙令了。”
“你什麼意思?”
“屬下已在她身上下了千日斷魂散。此毒,解藥尚在研製中,幾乎無解。”越飛揚淡淡道,“放在那,不到三年,自然會死,教主又何必冒這風險?!”
“風險?!
”月娘微微低了頭去把玩拇指上的玉環,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復擡頭的時候,眼中卻是一片凌厲的殺氣,“留她在這個世上多一日,就是多一日和十三相聚的機會!這纔是真正的風險!你得在趕在十三的前面找到她,並殺了她!!她必須死!”
月娘句末的聲音猛地拔高,語氣也很是決絕,她甚至心裡頭後悔,爲什麼沒有早點殺了夜玲瓏。只要她死了,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十三也能安心在自己的身邊了!當時有那麼多的機會,卻都被自己白白放過了……還想什麼,若是殺了夜玲瓏,會傷他的心。
呵呵,真是天真的可笑啊!盡幹些成全別人噁心自己的事情,還指望着別人念着自己好,便待自己好些。怎麼可能啊!坐上這皇后之位後,她才深刻地意識到,這所有的東西,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要自己爭取的。
月娘的心中燃起了黑惡的火焰——既然他已經不可能從心底裡忘記她,那就讓她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吧!只要夜玲瓏不回來,那麼,與他最親密的女人,還是隻有自己。這樣,總是好過他身心都不在自己的身邊……
得不到心,那就把人拴在身邊吧!一輩子有多長,她的機會就有多大。滴水還能穿石,她便不信了,這一生的時間,還捂不熱他的心,換不回他的情。退一萬步說,只要夜玲瓏不在了。那麼,就算這麼一輩子和他相敬如賓,互相需要地做對政治夫妻又如何呢?
他能給自己溫柔,而自己能鞏固他的皇位。互相給的,雖然都不是彼此最想要的東西,但卻是不能缺的東西。這樣的關係,也算是相守一輩子——只要是能在他的身邊,只要自己是理他最近的人,其他的不完美,又有什麼關係呢?所謂知足者常樂,不過如此罷了!
胸腔裡,那團黑色的火焰越燒越旺,甚至都發出了“蓽撥”聲響,每一個聲響,都在叫囂“夜玲瓏去死!夜玲瓏去死!”她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將那個女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月娘的骨節捏的“咯咯”響,面上的神色也變得狠戾而猙獰,她咬牙切齒地道:“既然她害我‘求不得’,我這還她一場‘愛別離’,也算是來往相當了……”
越飛揚看着表情有些猙獰扭曲的月娘,張張嘴,卻是欲言又止,最後長嘆一聲,只道了句:“教主,你莫氣,動火容易傷肝。”
“你若能將夜玲瓏殺了,我這肝就算被火氣燒成灰,都能長出新的來!”月娘擺弄着拇指上的玉環,垂着眼簾,卻揚着眉頭,這模樣卻是比方纔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多了。
“月牙令既出,月妖教衆定然肝腦塗地,不殺夜玲瓏誓不罷休!”越飛揚單膝跪地,聲音不帶絲毫的疑竇或拖延,聲音也是清亮異常。顯然已經是下定了決心的。
“那便去吧!”月娘寬袖一揮,便下了逐客令。
越飛揚一怔,繼而深深看了她一眼,領命而去。
只要是她要的,只要是自己能給的,又有什麼不可以呢?!人生苦短,所求有限,他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竭力之所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