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南榮烈剛纔看人家姑娘的樣子,我的胃裡就一陣火燒火燎的翻騰,真恨不得代他父皇教訓他一番如此沒有定力。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經不住誘惑?
上一次就是被人假扮成我以前的樣貌騙得差點死在谷底。這一次他又不謹慎,輕易便把一個女子帶上車,難道不怕是殺手來取他性命的?
我雖然給她號過脈,探不出有內力,可是我總覺得她的話有漏洞,不像真話。
如果這個白蒹葭真是殺手,南榮烈恐怕難逃此劫!
不行,我一定要想個辦法探查出她的真實底細。不能讓南榮烈這廝受到傷害。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在馬車的顛簸中,我竟然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間,聽到南榮烈和那個白蒹葭在說話,兩人還開心地笑出聲來。
我突然覺得這個車廂太小了,空氣也不好,還不如外面凜冽的風讓人覺得自在。
“白姑娘接下來怎麼打算的?”
南榮烈不讓我問,他自己倒是比我好奇。
白蒹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良久纔回他:“蒹葭孤苦無依,活在世上不過是苟延殘喘,現在又受了傷,如果不是幸得寶爺相救,此刻怕是已經變成孤魂野鬼。將來的事也不是我能打算的。寶爺如果有要事要辦,把我扔在前面鎮子上就好。蒹葭不想耽誤寶爺辦正事。”
漂亮!聽完白蒹葭滴水不漏的一席話,我都覺得要是趕她走,簡直是見死不救,喪盡天良。
果然,南榮烈沒讓我失望,誠懇地向白蒹葭發出同行的邀請。
再也按捺不住周身的火氣,我噌地坐了起來。蓋在身上的裘衣掉在地上。
我掃了一眼,估計是南榮烈趁我睡着時幫我蓋上的。
車上另外兩人似乎被我的舉動驚到,怔怔地看着我。
我也被自己冒失的行爲弄得萬分尷尬。
“我、我要去看看到哪了。坐馬車太累,車裡太悶。”
我對着南榮烈扯出一個遮蓋謊言的笑容,其實,笑不笑無所謂。
我帶着面紗,他根本看不到我的表情。
“外面冷,小心着涼!”南榮烈拉住我的手,不讓我出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蒹葭,她恰到好處的接過我的目光低下頭去。
“謝寶爺關心,綠衣冷暖自知!”我試圖甩開他的手,他卻像長在我手腕上一樣怎麼都甩不開。
我冷下臉來,雖然聲音嘶啞,卻也能透出幾分不悅。
“鬆開!”
“不鬆!”
他又跟以前一樣耍起賴皮。
以前我可以陪他玩,而此刻如此狹窄的車廂裡,有外人在場,我覺得實在很彆扭。
既然不放,我自己想辦法。
我用手去掰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讓它們脫離我的手腕。
“綠衣別鬧!你剛睡醒出去吹了冷風會生病!”南榮烈的手指無賴地又都扣在腕子上,反而累得我滿頭大汗。
“放手。”我目光冷冰的看着他。
“不放就不放!”他一雙眼睛卻如陽光和煦,似乎要融化我心上的寒冰。
不放就不放吧,反正我也爭不過他。
我剛想在他的淫。威下妥協,白蒹葭的一句話徹底把我惹毛了。
“寶爺真是好脾氣,綠衣姑娘能遇到這樣疼惜你的人當是好好對待,若是蒹葭定會聽話不出去了,免得惹寶爺不開心!”
我回頭瞪了她一眼,白蒹葭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我兇惡的目光制止住,實相的閉上了嘴。
我和南榮烈之間的事,由得你一個外人來插嘴置喙嗎?
他開不開心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出不出去用得着你管?
我一股邪火無處發泄,想要問出口又覺得不妥,這不正中了四兩說我吃醋的口實?
我哪裡是吃醋,是生氣南榮烈沒出息掉到陷井都不自知。
南榮烈搖了搖我的手,嘴角邪魅的勾着,眼神中竟然全是笑意。關鍵是他笑意裡詮釋的是藏都藏不住的戲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知當時怎地生出瞭如此應對之策。我低下頭狠狠朝他手背咬去,手腕還不忘記暗暗配合用力往嘴上送。
他驚叫出聲,抽回手時手背上面一排整齊的牙印,我舔了舔嘴脣,有一絲腥澀。心中一驚,瞧見牙印處冒出血珠來。
情急之下,下嘴狠了點。
心莫名一痛,想要抓過他的手看看傷情。
誰知一隻纖細白嫩的手捷足先登,搶先抓住南榮烈受傷的手驚呼:“哎呀流血了。怎麼辦怎麼辦?疼不疼呀,怎麼這麼狠心?”
白蒹葭捧着南榮烈的手聲音都顫抖了。眼睛裡的淚水不停地打轉,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
南榮烈委屈地看着我,任由他的手被白蒹葭抱着不放。
剛纔還心軟的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也看着南榮烈,直視着他的漆黑的瞳眸,想透過那深深的幽暗看清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是,那片幽暗是讓人無法抽。離的漩渦,沉溺後便無法正常呼吸。
心,陣陣撕痛。
四兩聽到車裡的動靜掀開門簾看了一眼,便又放下簾子繼續趕車。
一股野風鑽進車廂,帶着凜凜寒意,令我鼻子發酸。
我瞥了一眼他那隻仍舊被白蒹葭捧着的手,轉身鑽出了車廂。
他不缺人照顧。我也不想礙眼。
冬日的風是無情的刀客。坐在四兩身邊,我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凍着了吧?姑娘還是進去吧?”四兩關切地問。
我看着西落的晚霞調侃道:“沒事,被刀客砍了幾刀而已,死不了人。”
“什麼什麼?姑娘這是在說胡話呢?哪來的刀客!”四兩側頭打量我幾眼,以爲我是說瘋話呢。
我嘿嘿一笑,沒理他。
裡面傳來白蒹葭清脆甜美的聲音,還有藥箱打開的“卡塔”聲。只是半天沒聽到南榮烈說話。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是不是生氣我咬傷了他?不然明知外面這麼冷都不送件衣服出來給我。
我蜷着身體抱着雙膝,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南榮烈現在美人當前,體貼溫柔的照顧他,怎麼會關心我的死活?
道路兩邊的路都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站在蒼茫的大地間。
望着前方漸近的鎮子,一座石橋上隱約站着一個人,孤零零立在寒風中,全然不在意被掀起的衣角和未束起的長髮,手扶欄杆仰望着遠方。
突然想起一首詩,此情此景甚是吻合。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卻不知這斷腸人說的是立在寒風中的那個長髮男子,還是說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