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忠幾乎是被太子的人挾持着進了宴客的花廳。
胡潤緊張的跟在後面,左手暗暗攥緊隨身的腰刀,他眼神中的兇光令凌采薇警惕起來。
她暫時揣摩不出南榮烈的用意。如果說要殺甘忠,只要一個命令,鐵血閣的人就會前赴後繼替他完成,何須在自己的地盤動手,白惹了嫌疑。如果不殺甘忠,南榮烈今天強硬要求他留下的態度,又難免不讓人誤會。
她走在胡潤身邊凝視着南榮烈的背影,也學着胡潤按住身側的腰刀。
甘忠不能死!但任何人想傷害南榮烈她是決不允許的。
花廳裡早就擺放好了席位,太子的位置在上首正中,他下首左邊放一個紅木食案。右邊放兩個紅木食案,桌上放着新鮮的瓜果、精美的菜餚和飄着醇香的美酒。
甘忠看了一眼席位擺放,心中納罕除了賢王還有誰會來?
南榮烈請惶惶然的甘忠就座,甘忠拱手謙讓。推搡間,賢王南榮恆在幾個女子的簇擁下來到花廳,身後竟然跟着知府楊鳴放。
甘忠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果然鴻門宴。
南榮烈臉上帶笑站起身,顯然這個場面已經通過他的允許。
凌采薇低頭皺眉,心有不快。
甘忠暗自打量着眼前這兩兄弟,不知一向不睦的兩人今日唱的是哪齣戲。
衣香鬢影的八個女子,嫋嫋娜娜分別坐在四個男人兩側,一時之間整個花廳的食香全被女子的脂粉氣掩蓋。
凌采薇皺眉,想要藉口跟胡潤請假躲出去,卻一眼瞧見師爺打扮的燕飛纓跟在楊鳴放身後,他若無其事的掃了她一眼,她便打消了出去的念頭。
今天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賢王一襲灰色金線包邊錦袍氣宇軒昂走過來向太子行禮,甘忠又向賢王行禮,與楊鳴放打過招呼,衆人各歸各位。
待大家入席,美酒斟滿酒杯,南榮烈舉起杯子說道:“本王離開安城已經有一年之久,原以爲治旱之路短則半年,多則一年就可以完成,不過十分可惜,我們治旱主將不幸遇難,致使此事在關鍵時刻停滯不前。眼下張榜天下招的能人賢士沒有一人能夠勝任,今日請大家來就是商議此事。”
南榮烈淡淡的掃了下首各懷心事的三人,接着說道:“來,我們先喝酒,天大的事填飽肚子再說。”他一口乾了杯中酒,下面三人也跟着幹了。
胡潤、師爺之流都站在主人身後,看着主子用餐,凌采薇扮演的元恆也只能站着。
南榮烈身邊的兩個女人一左一右貼在他兩側,一個倒酒,一個佈菜配合的倒是天衣無縫。南榮烈始終微笑着似乎十分受用。
凌采薇目光冰冷的盯着遠處的南榮烈,心裡生出些許哀怨。男人果然喜新厭舊,只不過一年時光,他似乎忘記了她。她突然很想揭下面具,站在他面前,瞧一瞧他是如何反映,是欣喜,是驚慌,還是無所謂?
她兀自出神,南榮烈卻發覺異常向她這邊看過來。
凌采薇的目光閃躲不及,竟然對上他投過來的眼神,那裡面有詢問、有疑惑,嚇得凌采薇慌忙低下了頭。
燕飛纓自從進到廳裡,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凌采薇。
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逃不開他的眼睛。
見她突然慌亂,他看了眼讓她慌亂之人,本就嚴肅的臉上掛上冰霜。
甘忠趁南榮烈舉杯致詞時,偷偷用隨身攜帶的銀針在每道菜上都紮了一遍,看得他身側的兩個服侍的女子驚呆了雙目。
“咦?大人這是……”
胡潤在身後冷冷提醒道:“兩位姑娘謹守本分,莫要多管閒事。”
那兩個女子回頭,瞧見胡潤手按在腰刀上,嚇得花容失色,忙掩口不敢再說話。
太子早就看到他那些小動作,心中鄙夷。他擊掌,說道:“來人,上菜。”
立即就有幾個侍女手舉托盤魚貫而入。
紅木托盤上不知放着什麼,都用碗扣着。
“今天,爲了助興,本王特意命人做了一道美食請各位共同品嚐。不怕你們笑話,這道菜本王一直就惦念,特意讓本王的妾侍跟人學了,前幾日嚐了她的手藝的確回味無窮,至今想起都覺得口齒留香。所以,本王今天讓她犧牲一下繡花喂鳥的時間,給幾位做一次嚐嚐,讓大家都飽飽口福。她是第一次獻醜,大家一定要給她面子。”
南榮烈話未說完,花廳與內室相連的門裡走出一個笑魘如花的女子,她不僅人美,聲音也美:“太子殿下說笑,淺瞳手拙,做出來的食物也就您能看上眼,賢王和幾位大人哪裡會吃我做的東西!不要嫌棄纔好。”
淺瞳未出來時,室內的幾個女子還算的上姿色上乘。可是,淺瞳突然站在衆人面前,那幾個女子瞬間黯然失色。
賢王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打轉。聽她說完,附和道:“小嫂嫂莫要妄自菲薄,皇兄那張挑剔的舌頭都被你征服,誇你做的東西好吃,我相信皇兄你做的食物一定是美味。”
淺瞳牽起嘴角衝着賢王露出讚賞的微笑,說道:“既然賢王這麼推崇我親手做出的食物,那一會賢王一定要多吃點。廚房裡還有的事。”
賢王光聽到她的聲音就覺得身子酥酥麻麻,何況她對着他笑,他更無招架之力。
南榮恆最大的軟肋就是好色。
他府裡收藏了數十個從民間蒐羅上來的美女,既然如此,還經常逛青樓,去歌坊,看到漂亮的,有點姿色的,他一定不擇手段搶到手。
賢王妃也是個大家閨秀,沒想到自己的夫君如此好色,而且絲毫不避諱,夫妻二人常常因爲女人爭吵。
他每納一個妾,她便找他哭鬧一回,礙於她的父親是朝中重臣,在他奪嫡之路上是一個很重的砝碼,他並不和賢王妃鬧翻。
她每次來鬧,他就連哄帶勸,偶爾也會以她父親的官職來要挾一下,幾年下來,雖然她百般不願,可賢王身邊的女人多得已經快趕上皇宮裡的妃嬪。
此次來到滇城,遠離元配,他花心好色的本色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
淺瞳的嫣然一笑,簡直讓他忘記了北在哪裡。
他看了眼侍女放在桌上的盤子,不等身邊的女子爲他掀開蓋子,他自己直接把蓋子掀開了,衆人一直盯着他,此刻,看到他盤子裡的東西,都不禁大吃一驚。
甘忠表面上並未露出驚慌之色,心裡卻是驚恐萬分。
賢王桌上擺的竟然是一碗茯苓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