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煙早料到她會以此來威脅他。不過,他也早做好對應之策。
“不去就不去。”又不是不認路,可以偷偷跟着去。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喏,這是今天要完成的工作清單,請師父老人家把這些事做好了才能出門。否則晚上沒飯吃。”凌采薇從梳妝桌上抓過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十七條任務。看得塵菸頭暈眼花。
接待病人,爲明天坐診提前做好準備也就罷了,竟然還有打掃院子、洗衣服、晾魚乾、分揀藥材、搗藥、買菜、翻院子裡的空地……最後一條竟然是陪王寡婦聊天!
墨塵煙看到最後臉都氣綠了。他指着最後一條質問正在醜化自己的凌采薇:“怎麼回事?”
凌采薇瞟了一眼,不在意的“唔”了聲,回道:“你別看王寡婦是個寡婦,人家卻很有錢,後山那塊地就是她的。你去跟她套套近乎,說不定我們能把地便宜拿下。”
墨塵煙把紙往她頭上一拍:“不去。”
“師父,您都這麼大年紀了,爲徒兒以後的幸福生活做些犧牲難道很爲難?”她故意把長得飄逸的籠煙眉畫得又黑又粗,瞪着雙睫毛忽閃的大眼睛可憐巴巴望着墨塵煙。
他最怕她眨巴着眼睛求他,彷彿她眼睛裡有隻手,他多看兩眼,他就被拉進她的陷阱裡。
“不去。”幸虧他及時錯開目光,不看她就不會被她騙。
凌采薇又在脣上加了些胭脂,嘟着嘴說:“王寡婦有個兒子,長得倒是一表人才,雖然我這張刀疤臉長得配不上她那兒子,但王寡婦說了,相貌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能幹,能掙錢。她一直惦記着娶個大夫過門。要不師父,您考慮一下把徒兒嫁過去?”
墨塵煙未等她說完,抓起清單老實幹活去了,臨走撂下一句肺腑之言:“想得美。”
凌采薇瞧着他開始忙碌的背景,意猶未盡的自言自語:“雖然她兒子才九歲,我倒是覺得當個童養媳可以培養未來相公的依賴心。”可惜,最重要的一句話墨塵煙沒聽到。
凌采薇把自己收拾的像個怪物,戴上長紗斗笠出了藥鋪的大門。
墨塵煙哀怨的眼神一直送她在路口拐彎不見,纔回藥鋪手腳麻利的做起事來。
去滇城有一條小路,翻一座大山再翻一座小山就能到。來回腳程要比走官道節省一個時辰。但山路難走,而且聽附近百姓議論,山上駐紮着一撥山賊,專門搶劫過往的路人。前幾日還搶了一對夫妻,男的殺了,女的搶到山上當了壓寨夫人。
所以,人們再去滇城寧可多花一個時辰的腳程,也不願走山道。
凌采薇站在岔路口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上山。
她認爲凡是長眼的山賊都不會劫她這樣的去當壓寨夫人。而且,她會武功,女人會武術,狼都擋得住。她信心滿滿的上路。
一路上,沿途都是風景。她邊走邊欣賞倒沒覺得累。
自與南榮烈分開,她就大病一場,墨塵煙說她高燒了三天三夜,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他只好去有錢人家地窖裡搬來兩塊大冰塊鎮着她,她才慢慢好起來。
爲此,她還落下一個毛病,只要陰天,她的腿就會痠痛,覺得寒涼難耐。
她這一病,兩個人反而停留在白雲鎮,凌采薇見鎮子依山傍水,人也都和善,便打定主意要住下來。
她人雖渾渾噩噩幾日,心裡卻越加清明瞭。
既然爹與孃親拼死保住她的性命,她爲何又自暴自棄?又爲何要整日活在仇恨與痛苦中?
她在昏睡的幾天裡,見到了一直沒有夢到過的孃親。她仍然穿着那件她最喜愛的鵝黃色月華裙,笑着把她摟在懷裡。她聞到孃親身上熟悉的味道,如空谷幽蘭宜人的清香,令她久久不願離開孃的懷抱。
孃親自始致終只對她說了一句話:努力地活着,快樂地活着。
她醒來時,只記得孃親這句唯一的囑託。
醒來即是重生。
她在牀上睜着眼想了一天,終於想明白孃親的意思。家人都在天上看着她,她要活得開心隨性,自由自在,才能對得起他們,才能讓天上的親人放心。
佛祖曾言:無愛無恨,故離於恐怖心酸。
南榮烈她選擇忘記。
家仇她仍然會報。不過,她會換一種方式解決。
第二天,墨塵煙讓客棧的廚房熬了紅棗人蔘粥,準備像前幾日一樣喂她吃飯,她卻已經下牀梳洗乾淨,等着他去物色店面。
二人在白雲鎮找了兩日終於找到一家滿意的店鋪。凌采薇身上銀兩不多,墨塵煙雖隨身帶了不少銀子,不過這幾日爲她請名醫看病,又花錢買了不少昂貴的補品,所剩不多,只夠交一年的租金,剩下一點碎銀子,她又請人重新按她的意思把店面裝修了一遍。
墨塵煙本來鼓鼓囊囊的錢袋子瞬間乾癟。
凌采薇的銀子用來進藥,買行醫的行頭,半個月藥鋪就變得有模有樣。
一切準備就緒,兩人累得像攤爛泥。本來打算選個黃道吉日再開張,兩人一摸錢袋,只剩下皮,裡面空空如也。
爲了不餓肚子,凌采薇決定選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就開張。
憑着好手藝,永遠餓不死。
凌采薇得意的盤算着她下一步的開疆擴土計劃,突然曲曲彎彎的山道上跳出來幾個人,攔在她前面。
一個瘦猴子模樣的人跳出隊列,舉着把有缺口的刀結結巴巴的喊口號:“此山是我、我、我開,此此此樹是、我、我栽。”
凌采薇隔着輕紗打量對面的五個攔路搶劫的土匪,不由得嗤笑。
一個個不是瘦子就是胖子,長得歪瓜裂棗,講話都不利落,還跑出來學別人當土匪,真不知勇氣是哪來的。
這幾人聽到凌采薇毫無善意的笑聲,集體惱羞成怒,瘦猴子身後伸出一隻黑黢黢的大手,一把把他推到草叢裡,緊跟着順勢朝他屁股補了一腳。
凌采薇這才瞧見一個個頭不高的壯漢,頂着顆大腦袋罵罵咧咧道:“奶奶個熊,舌頭都打結,每次還搶着喊口號,不怕讓人家笑話。”顯然,他們以爲是結巴口號喊得不響亮,讓凌采薇一個看似嬌弱的小女子瞧不起。
凌采薇不想跟幾個白癡浪費時間,決定倒回去走另一條山路,誰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口號聲:“此山是爺開,此樹是爺栽,娘子從此過,咱們當花採。”
凌采薇皺皺眉:原來遇上採花大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