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價值30兩黃金的紙條
歐陽回到審訊室,老季還在憤憤不平地猛抽香菸。
歐陽在老季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老季悶悶不樂地起身來到外面。看到局長和另外一個人都在外面等他,老季低着頭來到他們面前,就等着挨批評。
局長說:“老季呀老季,你也是個老刑警了,特務你也見得多了,怎麼就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現在你把咱們掌握的一切全都跟特務交底了,下面咱們可怎麼審?”
老季本來是以爲局長要批評他打人的事情,現在一聽局長說的是更大的事情,自己一想也是,不但自己違反了政策,犯了紀律,還把大事弄得一團糟,自己也覺得事情實在弄得不象話,也就更加鬱悶,於是長嘆了一聲,腦袋低得更厲害了。
於效飛在旁邊平靜地聽着,沒有說話。他的身份是絕密的,對於老季這個級別的人,尤其是他這樣一個相當不可靠的人,更加不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和工作情況。
局長又接着說道:“你已經搞砸過一次了,可千萬別再給我捅婁子了,下面你就再和歐陽演一齣戲,這可是你以前經常乾的,一定要把戲演好啊!”
接着局長把剛纔他們商量好的事情向老季交代了一遍,老季也不由得笑了,這個辦法好,確實能把事情全部挽回來,而且,這確實是他從前經常乾的事情,他幹起來是真正的輕車熟路,得心應手。
老季回到審訊室,偷偷朝歐陽擠擠眼睛,表示已經對要做的事情心領神會,再也不能出紕漏了。
歐陽也點點頭,兩個人有了默契。
歐陽上前把特務焦明扶起來,又把椅子拎起來,讓焦明重新坐下。然後歐陽對焦明說:“兄弟,你何必這麼固執呢?大家原來都是幹這個的,彼此的身份都是瞞不了別人的,你再抵賴也沒有用。雖然咱們以前沒有一起辦過案子,沒有更深的交情,不過多多少少也見過面,互相也算認識吧?今天呢,你會是什麼結果,就要看你自己會不會做人了。”
焦明一愣:“你是說……”
歐陽微笑着,穩穩當當地掏出煙,遞給焦明一棵,自己叼進嘴裡一棵,點上火,又給焦明點上火,意味深長地看着焦明。
焦明緊張地看看歐陽,又看看在旁邊凶神惡煞似的瞪着他的老季,狠狠吸了一口煙。
這時老季也踱到他的面前,獰笑着說:
“兄弟,咱們當着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兩個呢,原來都是警察局刑警處的,共產黨來了之後,人手不夠,一幫剛進城的鄉下人,什麼都不懂,還得把我們兄弟請出來幫他們撐場面。我這位哥哥,路路通,人緣好,混了個處長,小弟呢,也成了臺柱子。現在唯有我們兩個知道你的來歷,如果你會做人呢,我們就說你是外地來的,只是沒有證明,就把你放了。你要是不會做人呢,這個軍統特務的帽子你是戴定了,把你交上去,我們還能小小的地立上一功。”
焦明長出了一口氣,他有點明白了,原來這兩個傢伙這麼凶地要打要殺的,是要狠狠地敲他一次竹槓,要從他身上撈取好處。
焦明在軍統多年,聽國民黨宣傳的共產黨抓住他們要剜眼摘心的說法多了,今天真的讓共產黨抓住了,自然嚇得要死。剛纔這一通審訊,跟他聽到過的宣傳還真差不多。焦明他們以前抓住共產黨和其他反對國民黨的人,也是這麼審訊,他覺得落到共產黨手裡就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他抓住的共產黨也不少了,他見過的共產黨,象這麼說話辦事的,也確實沒有。他多多少少心裡也在納悶,難道說新民主主義也不過就是這個樣子?
現在,他聽到歐陽他們兩個這麼一說,心裡這才恍然大悟。他在國民黨內部混的時間長了,對於這樣的辦事方式,反而比較適應。不過他還是裝糊塗地說:“你們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我可是一個安分守己的漁民哪!”
老季上來就給了焦明一個嘴巴:“都到了現在了,你還他媽裝什麼蒜!別人不認得你,我可認得你!別的不說,就你過去幹的那些事情,把你交到共產黨手裡,不槍斃你100次也夠槍斃99次!”
歐陽這次沒有攔住老季,只是笑了一下,他先對老季說:“看看,你又忘了我剛纔說的話了,別老動手啊!大家都是出來混的,給別人留點面子嘛!”
說完,他又轉身對焦明說:“兄弟,你這就不光棍了,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再這麼裝下去,就沒意思了。我兄弟說的挺對,你要是落到那些共產黨手裡,下場是什麼不用我們說你也應該明白。不過誰都有三災六難的時候,看到別人走了背運了,就落井下石,不是我的性格。要是兄弟你覺得我們還配和你交個朋友,我們兄弟就想個辦法,放你出去,你覺得怎麼樣?”
焦明知道,這是要好處。如果歐陽他們兩個真的收了好處,就放了他,他當然求之不得。於是他問道:“可是,你們真的能放了我?”
歐陽一笑:“剛纔不是告訴你了,共產黨剛剛進城,什麼偵破技術,審訊,根本是一竅不通,所以我們兄弟都被請出來幫他們撐場面。現在這局裡,我們兄弟說話還是算數的。兄弟人頭廣,有朋友幫襯,給面子,推舉我當了個小小的處長,比在國民黨時期吃得開多了。只要我們弄得好,就算局長也不會追究。
“大家出來走江湖,誰會用不着誰呢?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誰也不用把誰趕盡殺絕,你說對吧?只要你能讓我們兄弟過得去,大家無冤無仇的,我們也沒必要非把你交給共產黨去殺頭。兄弟你在軍統也是紅人,過幾天老蔣回來了,說不定我們兄弟還需要你照應。”
焦明這時一顆心才放到肚子裡。他聽得出來,這完全是一個在舊社會常見的到處交朋友的八面玲瓏的人物的口氣。這樣的人,看到他在國民黨裡邊的地位,想和他交朋友,準備在國民黨回來的時候爲自己留一條後路,完全正常。在焦明這些人心裡,還深深地相信國民黨很快就會重新佔領上海,統治全中國,他以爲別人也是象他這麼想的。
不過,旁邊這個傢伙可太討厭了,這個傢伙明顯是要狠狠敲他一筆。他也明白,這也可能是舊社會那種常見的辦法,局子裡邊的警察,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連蒙帶嚇唬,讓犯人就範,儘量榨乾犯人的油水。
焦明連忙表示態度:“要真是這樣,兄弟真是感激不盡。只是,要兄弟怎麼報答兩位呢?兄弟現在這個樣子,身上可是一個錢也沒有。”
現在焦明爲了僞裝成普通漁民,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窮酸樣,進行了一番化裝,有意穿得破破爛爛,衣服上吊着布筋筋,一頂灰色布涼帽沾滿了油污,叫人見了就想作嘔。這就是他想象中的漁民的樣子,不是真正的勞動人民,到底不能體會真正的漁民的生活,真正的漁民纔不會象這種二流子這樣打扮。
不過打扮成這種鬼樣子,確實身上不可能有多少錢。歐陽說:“錢不是問題,只要兄弟你肯在今後照應我們兄弟就是了。”
焦明連連說:“一定一定,過幾天蔣總統反攻回來,我一定擔保兩位兄弟升官發財,在軍統裡邊謀個官職。過去真是太委屈兩位了。”
老季在旁邊皮笑肉不笑地說:“那個嘛,將來的事情,誰敢說?現在這件事怎麼辦呢?放你出去,這上上下下,總得跟兄弟們打點一下吧?你身上是沒有錢,可是,你總還有什麼經費之類的吧?象你這種軍統的紅人,手裡的活動經費可不是個小數吧!”
焦明趕緊說:“兄弟早就不在軍統了,已經不幹那個很長時間了。”
歐陽心裡暗笑,這些愚蠢的特務,剛纔還在說要保我們兩個在軍統當官呢,你自己都不在軍統了,怎麼保我們呀,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可是老季可不吃他那套,馬上釘上去說:“那你在上海總還有朋友吧?你在軍統乾的都是肥缺,家裡總有不少款子吧?”
焦明心裡一陣劇痛,他在上海當然有房產,日本投降,他也跟着當了一陣的接收大員,也跟着撈了不少油水。可是,共產黨來了之後,他跟着軍統倉惶逃往臺灣,他的這些財產當然全都扔給共產黨了。
可是現在這些話跟人家都說不着,現在得想着怎麼能弄出點錢來孝敬人家。這次軍統特別行動隊確實有不少經費,上面批下來不少黃金,可是那些都在頭頭手裡呢!自己倒是帶了幾個錢,在僞裝漁民的小破房子裡邊放着,只是,那仨瓜倆棗的,肯定是喂不飽這兩隻狼了。怎麼辦呢?
歐陽看到焦明猶豫,就打圓場說:“人家正在落難,多體諒體諒吧,錢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大家都是兄弟,咱們還不知道焦兄弟嗎?那在軍統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將來要是能指點咱們哥們一條發財的路子,幾十根、幾百佷條子不是玩一樣嗎?”
焦明眼前一亮,趕緊說:“對對,現在黨國正在用人,現在就有一個好機會,兩位兄弟只要願意,把奸匪的軍政情報提供給那邊,上面會重重有賞!”
焦明這是忽然腦子一動,覺得能夠一下子在共產黨的情報機關發展一個內線,比發展那些不相干的幹部有用得多。他對把歐陽他們兩個拉進行動組開始抱起希望來了。
不料老季粗暴地一揮手:“少來那套!將來的事情誰知道?老蔣,哼,我們可太瞭解了!他說話什麼時候算話過?他將來還能回來嗎?就說我這哥哥,這麼好個人,見了那個兄弟有難都幫忙,今天見了你,一點交情沒有,都這麼給面子,老蔣給過我們什麼好處了?可是人家共產黨一來,就給了他一個處長!你還是少玩那些虛的,還是條子大頭是真東西!”
焦明一看這個傢伙軟硬不吃,再一看,連歐陽也被他說得頻頻點頭,大概要拉他們入夥的事情也要泡湯,急忙說:“可是,我現在上那兒去給你們弄條子和大頭啊?”
老季什麼僞裝也不用,乾脆單刀直入地說:“你在上海的那些朋友呢?他們準能給你湊出錢來吧?”
焦明一陣猶豫,朋友?我在上海那有什麼朋友?我認識的那些人,都是軍統的,現在不是讓共產黨抓住了,就是跟我一樣跑到臺灣去了。要說現在還在上海的……
歐陽一看焦明的樣子,馬上在他心上加上一把火說:“我這兄弟說得有道理,老蔣給過我們什麼好處了,等他回來,太渺茫了。咱們這純粹是朋友之間的事情,把他扯進來,那可是遙遙無期的事情。還是火燒眉毛,先顧眼前吧!”
焦明讓歐陽這麼一勸,心想,好,我就讓你去找我的聯絡員好了,反正你不就是要錢嗎?還就怕你不愛錢呢!只要讓聯絡員跟上面一說,老闆那邊大把的黃金美金砸下來,還怕砸不死你?這樣共產黨的內線,真是打着燈籠都沒處找哇!只要你爲了錢肯提供機密,我就是不出去,在共產黨這兒蹲監牢都值了!
於是他說:“好吧,我給我朋友寫一個條子,你幫我帶給他,到時他自然會把錢給你們,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們兩個說話算話就是了。”
歐陽大喜:“焦兄弟真是痛快人!只要有朋友照應,我保你就是在牢裡也舒舒服服的!”
焦明聽到歐陽這麼說,心裡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馬上要過紙筆,給自己到上海來落腳的那個聯絡員寫信。提起筆來,他又問:“我這上面怎麼說呢?”
歐陽說:“要說立刻放人,那是不可能。現在共產黨比國民黨規矩嚴多了,怎麼也得走個手續,看有空當的時候我們才能放你。這次是突擊檢查,抓住了很多從外地逃到上海來的地痞什麼的。我們就說你證件不全,可能是投機商或者地痞什麼的,只要不是特務,調查一陣,沒有問題,就會放了。你讓你朋友打個證明來,我們就想法放你走。”
焦明連連點頭:“謝謝謝謝,可是,你們兩個要多少錢呢?”
歐陽說:“夠兄弟們喝茶就行了。”
老季怕他領會不了精神,乾脆直說:“就來10條金子吧!”
焦明心裡大罵,你他媽喝的茶葉是從美國運來的呀,要100兩黃金那麼多來喝!
歐陽趕緊說:“意思一下就可以了,5條吧!”
焦明哭喪着臉說:“現在不是從前,大家都是在奸匪手下隱蔽,那來那麼多的錢啊,一時湊不出這麼多,1條吧?”
老季一瞪眼:“嗯?!”
歐陽忙說:“3條,3條總有吧?”
焦明只好咬牙寫道:“李兄,弟因沒有身份證明,被公安局拘留,幸遇朋友幫助,不日可以釋放。見弟字條後,付來人3條黃魚酬謝。希妥爲招呼,以利日後生意。”
歐陽看到字條之後,十分高興,小心地把紙條揣進口袋。
焦明也很高興,自己的事情有了着落,還立了一大功,今後的行動更好辦了。
只有老季覺得比較遺憾,可惜呀,這都不是真的,這要是真的能夠弄到金子就好了,那個想出這種辦法的人真是太高明瞭。只可惜,那種好日子過去嘍!
歐陽拿着紙條回來見於效飛,於效飛和局長早就回來等着了,於效飛接過紙條,一邊看,一邊問歐陽:“地址也有了?知道那個地方嗎?”
“知道,到南華路利昌商行找老闆就行。”
“嗯,那是在老城隍廟附近。繁華地帶呀,非常適合特務潛伏。”
“怎麼樣,還是我去嗎?”
局長雖然中了大獎,可是他的手下在於效飛面前丟了大人,還想再找回點面子,馬上搶着說:“這個案子就由我們局來跟下去好了,歐陽的工作能力你還信不過嗎?你們是老相識了嘛!”
於效飛笑着說:“現在咱們還分什麼彼此啊,你們的功勞是跑不了的。這個案子可是行刺市長的重要案件,千萬不能出一丁點漏洞。還是咱們兩家合辦吧!歐陽做內線有經驗,就由他來引敵人上鉤,我們來在做外圍支援。這次不是一般的行動,特務本來就很兇殘,現在又是草木皆兵,隨時可能幹出瘋狂的舉動來,歐陽的安全可必須得到保障啊!這種安全工作,還是由我們來做吧!”
局長有點不情願,不過也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只好答應。
於效飛說:“只是不知道,這次咱們放的這條長線,能不能釣住特務交通站的大魚。”
歐陽說:“這就要看特務聯絡員的警覺了。特務還在做夢要把我們兩個拉進他們的特務組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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