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擎天說完一句話後就繼續陷入了沉默。
可他那一句近似於表態，卻又像是喃喃自語的話卻帶着無數的含義和寒意，就連林風雪這種跟隨了他幾十年的人，都很難去拿捏其中真正的意思。
北方市不能丟。
這當然不能丟。
雖然從建國後至今，以北方市爲根基的派系都很難做大，可北方市如今已經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西南派系若是分裂成激進派和保守派的話，一個北方市可不是他們的全部，最起碼以林擎天爲首的政治力量還會握有幾個行省，這纔是他們最核心的力量。
北方市在他們今後的政治考慮中或許不是最重要的，等他們穩住陣腳後，他們可以努力經營南粵，再差一點的話，北疆行省也可以，只不過現在，北方市真的不能丟。
保守派守住西南。
激進派死守北方。
隨着徐上峰和林擎天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西南派系分別以西南市和北方市爲兩個新的核心，分爲兩派已經不可避免，派系中的中高層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這樣的心理準備最多也就是從此以後互不干擾而已。
可現在聽林擎天的意思，很顯然並不是如此。
對於林擎天和激進派來說，北方市不能丟。
那西南市就能丟了？
林風雪只覺得內心顫抖的厲害，看着不動聲色的林擎天，他等了良久，才幹澀的開口道：“元首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了。”
林擎天看着林風雪笑了笑，他沒有明說，可態度卻已經極爲明顯：“我們沒有選擇，是吧？”
沒有選擇，萬般無奈嗎？
林風雪默然不語。
林擎天這擺明了是想要讓他將天南集團的股份交出去。
這股份一交，事後西南市出了問題，保守派和激進派又會如何自處？
整個保守派幾乎都等於是被林風雪坑了一下狠的，事情過後，雙方甚至連最基本的和睦相處都很難做到了。
正式分裂。
徹底翻臉。
林風雪忍不住看了看林擎天。
視線中，林擎天的身體安穩的坐在辦公桌後，一動不動，平平靜靜，深不可測。
林風雪深深呼吸，低聲道：“就怕對面壓着天南集團的事情隱而不發啊。”
的確，這纔是林風雪最擔憂的問題。
政治上的敵我關係是極爲複雜的，並非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麼簡單，敵人的敵人，甚至同樣有可能是仇敵，還有可能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在體制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每個團體也有自己的團體訴求，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誰也不會去爲誰搖旗吶喊。
就算保守派跟他們徹底決裂，徐上峰也不一定會第一時間選擇跟西南派系爲敵，更不太可能去投靠王氏，自身穩住陣腳，這纔是最好的選擇。
怕就怕王系壓住天南集團的問題，以此做籌碼，他們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面跟西南方面接觸，只要露出點風聲，估計就會有很多人坐不住。
身爲天南集團的大股東之一，林風雪很清楚，如今的帝國決策局委員，西南市書記趙迎飛的某個親侄子就在天南集團裡面牽扯的很深，甚至可以說是天南集團的創始人之一。
僅憑這一點就能看出天南集團內部的問題有多麼複雜。
王系掌握了線索，一旦執意掀開這個蓋子的話，整個保守派乃至激進派都會遭到重創。
徐上峰絕對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面。
而那些被涉及到的當事人，顯然也不願意見到這種事情發生。
向王系妥協，就成了唯一的辦法，到時候激進派甚至還會被他們反咬一口，這纔是真正的損失慘重。
“儘量再談談吧，其他的東西，可以多給一些，如果能將宏遠集團和天南集團保住的話，自然是最好，如果真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林擎天沉默了一會，看着林風雪笑道。
林風雪沉默着點點頭，沒有說話，很多時候，他都搞不懂林擎天到底要做什麼，是真的強撐從容還是已經成竹在胸？
這次西南派系的決裂，起因看上去是因爲那些武道勢力，可地位到了林擎天和徐上峰這種地步，鬧一些小矛盾還能理解，可這種人物怎麼可能爲了個人喜好而不顧大局？
林風雪本能的察覺到這其中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內幕，可林擎天和徐上峰不說，他再怎麼好奇，也只能憋着。
“我馬上去刑部。”
林風雪沉吟着開口道：“儘量跟謝峰林談談，不，我直接去謝家。”
林擎天微笑着看着林風雪，點了點頭，輕聲道：“會過去的。沒事。”
林風雪點點頭，眼神有些走神，恍惚中似乎有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時林擎天和年輕時的皇帝兩敗俱傷的時候。
那一年，皇帝被迫遠走境外，離開神州帝國。
林擎天同樣被迫離開了經營多年的西南市，前往南粵。
就在他即將前往南粵的前一天，在兩人的見面中，林擎天同樣也笑着對他說了一句：“會過去的。沒事。”
林風雪深深呼吸。
那一次確實是過去了，有驚無險。
這一次，又會如何？
“我走了。”
林風雪看了林擎天一眼，默默開口道。
林擎天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沒有起身相送。
林風雪轉身直接離開辦公室，門外，小黃還在默默整理着演講稿，看到林風雪出來，他笑着站起身道：“這麼快？”
“元首是定海神針啊。”
林風雪輕聲笑道：“遇到一些事情，不跟他見一面總覺得不踏實，見一面，說兩句話就好多了。”
小黃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黃秘書，改天一起坐坐，到時候可一定要賞臉。”
林風雪拍了拍小黃的肩膀繼續道。
小黃似乎有些激動，用力點了點頭，隨即笑道：“不過林先生，不是我擺譜，這個真的要看我的時間，元首最近很忙，所以...”
“理解。理解。”
林風雪點了點頭，笑眯眯的開口道。
他獨自一人走向門外。
門外，他的那輛加長版的林肯靜靜的停在草地上，兩個X級高手一左一右的站在車門外，表情肅然。
林風雪眯起眼睛，擡頭看着隱龍海明媚的天空，面無表情的輕聲自語道：“你確實給了我很多。”
“但是最後我又能留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