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若是換成了別人來問這個問題,相信早就被亂刀砍死在這裡了,這他孃的不是扯淡,來消遣我們家頭人的嗎?也是虧得巫兇之名兇名極盛,並且面前的這位連巫戰也是吃了大虧,所以旁邊的護衛纔不敢亂說話,只是看他們握刀的手背上都浮凸出來了一根根青筋,便知道這幫人對都巫兇的問題極不滿意。
不過,都巫兇對這一切卻是視若無睹,嘿然一笑道:
“何須如此麻煩?頭人可以用三象在前,呈現出品字型開道,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老夫便是,區區的泥濘河灘,簡直是不值一提。”
旁人聽了都巫兇的話,都是吃驚無比,不過好在西戎這裡對巫兇的恐懼和敬畏,那是從嬰兒時期就開始營造並且一直都在加深的,所以竟是無人敢站出來多說半句話,最後還是一名巫戰站了出來,沉聲道:
“都巫兇你是什麼意思?”
都巫兇仰天一笑道:
“哈哈哈哈,我是什麼意思?你按照我的話去做不就知道了嗎?”
這時候,頭人多難纔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一揮手道:
“好,那就按都巫兇的話去做。”
很快的,三頭戰象就被趕入到了前方泥濘的河沼當中,呈現出品字形,徐徐的對準了對岸走了過去,此時一干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都巫兇的身上,看他究竟有什麼法子,沒想到都巫兇嘿嘿一聲冷笑,便是徑直擡腳,對準了前方已經是被戰象踩踏得稀爛的河沼當中走了過去。
只是,在他的腳即將接觸到了渾濁的泥水的時候,下方卻是忽然出現了一層透明的硬物。並且朝着兩邊迅速延伸!!都巫兇便彷彿是閒庭漫步的跟隨在了戰象身後走着,從他的身後,卻是開始延伸出來了一條寬達丈餘的半透明道路。漂在了河沼之上。
一干人此時端的是目瞪口呆,當下便是有一名獵戶迅速的跑過去。拿手一摸,頓時失聲大叫了出來:
“是冰!!這,這竟然是冰凝結出來的大道!!”
這時候,頭人多難都完全難以置信,大步走了上前去,不顧別人攔阻,伸手上去一摸,頓時就憑空生出來了一股狂喜的感覺。這寒冰大道的厚度,竟然至少都有一掌,拿過旁邊侍衛的器械猛敲,也就出現了一個白印子而已,顯然堅固無比。
此時頭人多難的心情,估計就和現在中大獎的感覺差不多吧,都巫兇露了這麼一手出來,本來五五開的戰局那就一下子變成了二八開!並且頭人多難更是忍不住會想,自己延請來的可是兩大巫兇啊,這位都巫兇已經是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驚喜。另外的那一位力巫兇還沒出手呢!
當然,頭人多難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條冰道其實是和都巫兇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都巫兇在這件事上面出的唯一力氣就是徐徐的往前走而已,能搞出來這樣驚人的一條冰道,那自然是野豬老婆瑪紋,黑帝鏡加上水娥這三管齊下的聯手功勞。
“上,上啊!!”頭人多難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威嚴和儀態了,一下子就從藤椅上面跳了起來,聲音甚至因爲激動而變得尖銳:
“還等什麼,等冰化嗎,所有的人都馬上跟在巫兇大人的身後攆上去!”
接下來的這一戰。便是根本不用再多說什麼了,
當戰象大聲嘶鳴着衝入敵陣的時候。
當多難帶來的軍隊渾身上下都是乾爽無比的成功過河的時候,
當羅羅塔人的一干戰士都是目瞪口呆的時候。
當一干“那素父”都紛紛的被巫戰擊殺的時候,一切便是大局已定,這一戰的輕鬆程度,可以說是遠遠超出了旁人的想象,多難帶來的戰士大概死掉的只有二十來人,重傷的不到五十人,剩餘下來的就完全是捉俘虜也似的擊潰戰了。
多難頭人更是興奮無比,下令乘勝追擊,最後纔在河谷當中最大的據點“首萬”這裡停住了腳步,這個據點並不算太大,長寬七八百步,大概就是一個大的鎮子規模,不過裡面已經可以說是塞滿了人。
若來的敵人不是多難,那麼羅羅塔人憑着據點的圍牆還能掙扎固守一番的,但是在十頭戰象還有八頭能出戰的情況下,單是用撞的方法也能將這圍牆破開了,何況根據之前收集來的情報的分析,“首萬”這裡只有兩口井,在裡面的人口已經可以說是遠遠的超出了飽和的情況下,只是圍而不攻,便能夠讓裡面的人不戰自潰。
多難頭人顯然也是打的這個主意,他對自己手下的性命還是相當看重的--或許這就是此人能在三十年內以下轄五個寨子的小頭人發展到了現在的規模的根本原因。所以,在將“首萬”圍了個結結實實以後,他就下令手下的人四處外出劫掠去了,戰爭的目的當然不是爲了殺人,上到君王,下到小兵,壓上身家性命在戰爭當中,原因不就是勝利的一方可以收取戰爭紅利嗎?
此時林封謹與都巫兇也是跟隨在了一干“西戎勇士”的後面,朝着前方的一個大村子走過去,這些“西戎勇士”也都是獵戶,地痞,莊稼漢子組成的臨時隊伍而已,不過幹起搜刮劫掠的事情也半點兒不含糊,衝進去了以後自然少不得就要殺人放火搶劫。
不過,當林封謹一行人進入到了村子裡面以後,忽然見到了一羣西戎人居然彷彿是見到了鬼似的,臉色發青的從一處大宅子裡面逃了出來,有不少人一面逃還在一面嘔吐的,看起來狼狽不堪,不過又不像是被暴力強行趕出來。
林封謹和都巫兇對望了一眼,便是走了進去,在大門裡面就看到了兩個被砍死的人,致命傷都是在背後。鮮血汩汩的流淌了出來,看起來應該是忠心的家丁在頂着門,最後被撞開了以後。被追上慘遭砍死,這也是亂世當中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就彷彿是螞蟻被踩死一樣,完全不值一提。
接下來兩人繼續朝前走,忽然有個滿臉帶血的羅羅塔人,從旁邊撲了上來,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手中攥住的是一把鐮刀,對準了兩人當頭就劈,都巫兇轉頭望去。目中光芒一閃,這人立即就像是正面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一下子就倒飛了出去,卻又不落地,而是懸掛在了空中,雙腳亂踢亂蹬,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這卻是都巫兇自行煉製出來的鬼魄在護主了,這鬼魄其實就像是虎倀那樣,乃是一種特定的鬼物,卻是可以依附於人的陽氣而生存。來無影去無蹤,也是相當的厲害兇橫。
林封謹和都巫兇兩人連眼皮都不擡,直將那名羅羅塔人視爲無物。繼續轉過彎去朝前走,鼻子裡面聞到了一股煙火氣,應該是在往廚房走的路上,從路邊的淋漓灑落的嘔吐物上就能看出,他們應該走在了正確的路上。
大概又走出來了三四十步以後,兩人都來到了廚房裡面,四面打量了一下,然後就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隔了一會兒,林封謹便淡淡的道:
“我覺得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都巫兇臉上的一塊肉都在突突的跳着。隔了一會兒才道:
“我覺得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了。”
兩人一面說着,一面轉身走了出去。都巫兇忽然道:
“我覺得還是燒了吧。”
說着便轉身過去,彈出了一道符籙。那符籙落在了廚房上面,頓時就有火焰熊熊的燃了起來,將偌大的廚房頃刻之間就燒成了一個大火炬,也照亮了房樑下面吊着的密密麻麻的東西。
在西戎這裡,氣候潮熱,要想保存肉類,煙燻和醃製都必不可少,最好的辦法就是先醃後薰,對於燒柴的人家來說,柴火的煙霧也就不能浪費掉了,所以一進廚房,就能見到房樑上掛着不少醃肉,尤其是靠近竈頭的地方。
這一家羅羅塔人想必是個大戶人家,廚房裡面掛着的醃肉更是不少,問題就在於,這些醃肉是不能細看的,因爲細看之下,就會驚恐的發覺這些“醃肉”竟然是是人手,人腳之類的!!
羅羅塔人將外族人當成是食物的風俗,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等到都巫兇走了出去以後,接着就去見力巫兇。
力巫兇有一項本事,便是除了巫術厲害之外,在巫醫方面也是頗有造詣,各種疑難雜症還是頗有辦法的,所以他走的便是上層路線。
都巫兇見到了力巫兇之後,沉默了一會兒便道:
“我剛剛已經去親眼看了,和公子一起去的,這些羅羅塔人確實是罪孽深重......那個計劃可以實行了,你這邊呢?”
力巫兇道:
“多難此人雖然行事暴戾狠辣了一些,但也都是在頭人的範圍內,並沒有什麼取死之道,不過,他卻是極爲寵愛一名夷姬,這女子乃是跟隨着父兄從西面的撾邊國來的,當時路上遭遇盜匪全家被殺,因此長大了以後心中便是有一股戾氣,甚至喜歡食紅漿,蠱惑多難來荼毒子民,可以將她當成目標。”
都巫兇聽了也是大皺眉頭,西戎有食猴腦的習俗,吃這玩意兒就叫做“食白漿”被認爲是高檔菜,但是“紅漿”就是指的人腦了,因爲當時將這東西弄出來,是一個巫兇拿來治病用的,色澤發紅,就叫紅漿。
巫兇草菅人命,十分兇殘是不假,但是一些基本的人的倫理行爲和道德還是要遵守的,因此也怪不得力巫兇看不順眼,都巫兇聽了以後便道:
“好,我這就去報給公子知道。”
黃昏時分,肥沃的河谷土地上,已經是燃起來了點點的篝火,同時到處也是冒出了一陣陣的煙霧,朝着天空上蔓延着,
只是這已經不是什麼向晚時候農家烹飪的炊煙,而是燒房毀寨的滾滾濃煙。
此時就連林封謹也要承認,多難在統治方面確實是有一手的,凡是在大軍面前表示了“恭順”的村落。則是隻劫掠去他們家產的一半而已,凡是膽敢進行抵抗的村落,則是所有的財產被奪走。敢於動手的人被殺掉,房屋被燒。同時所有的人被貶爲奴隸,一半人被當成戰利品帶走,一半人呢卻是賞賜給“恭順”的村子。
只是從這一件事就能看出,多難打的絕對不是說搶了就跑的主意,他是打算在這裡紮根下來!而河谷這邊的耕地肥沃,耕作栽培方式也是與西戎的丘陵山地地帶截然不同,所以他的這政策兼恐嚇,懷柔。懲罰,拉攏等等手段於一體,更是巧妙的在這些羅羅塔人當中製造出來了兩大對立的階層,居然自己還不花一文!手段之妙,連林封謹也是要忍不住爲之讚歎一番的。
一個人做了件得意的事情,總是喜歡朝着周圍的人誇耀一番的,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說的也就是這個道理,此時對這位野心勃勃的頭人多難來說,眼見得這條本來屬於羅羅塔人的富庶河谷已經是九成九被自己吞了下去,而且還是付出了極小的代價。那麼肯定是心情十分舒暢,要擺酒慶功一番的。
要知道,這裡可是一塊大肥肉啊。西戎這邊土地貧瘠,不要看多難乃是百寨之主,地盤十分驚人,可是若論糧食的出產的話,這條三三河谷一季的出產就能差不多頂上多難領地大半年的收穫了,並且三三河谷這裡還能一年兩熟!因此用“根基之地”來形容也是半點兒都不爲過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多難和一大幫手下自然是喝得那個十分盡興,不過有道是樂極生悲,就在宴席到了最興奮熱烈的時候。一直都在旁邊閉目養神的都巫兇忽然站起身來驚道:
“不好!這是何物?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戾氣?”
都巫兇此時雖然纔來了幾天,也就只當着他們的面露了一手。可是在多難這幫人的心目當中,已經堪稱是大巫兇一樣的強人了。並且都巫兇素來都是顯得十分淡定的,彷彿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如何,忽然這樣的動容,一定是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發生。於是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是安安靜靜的老實了下來。
都巫兇側耳傾聽了少許,冷不防就臉色大變,指着多難道:
“頭人小心!”
多難的反應根本就不可能快到什麼地方去,不過好在這時候力巫兇在他的旁邊不遠,一腳就踹在了旁邊的一名護衛身上,這名護衛手舞足蹈的飛了出去,一下子就將多難撞飛,就在撞飛開去的一瞬間,多難之前所呆的地方,頓時就發生了猛烈的爆炸,泥土簌簌而落的時候,一道詭異的紅色光芒飛了出來,多難身邊也是有巫敵護衛的存在,立即就好幾人前去攔截。
能夠被多難選出來在身邊衛護的,毫無疑問肯定是一等一的死士了,可是在那詭異的紅色光芒面前,卻根本就彷彿是土雞瓦狗一般,一旦沾染到了那紅色的光芒,便是直接僵硬,倒地不起,顯然已經是當場身死。
這些人本來就是用來給多難做肉盾賣命的,死了也就死了,關鍵是他們的死卻是半點意義都沒有,連給多難爭取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爭取到,這纔是最最要命的地方的啊!
眼見得那一道紅色光芒已經是直撲到了多難的面前,多難根本就沒有抵抗的餘地,只能閉目等死,然而這時候,斜刺裡卻是一下子伸出了一隻手來,拽住了多難脖子後面的衣服,一下子就將他朝着後方快速拉拽了開去!
拉住他逃走的人,正是力巫兇,
這頓時就讓多難有了苟延殘喘的一點時間,
只是繞是這樣一追一逃的勢頭已經形成,多難依然是覺得死神迫在眉睫,並且還兇惡無比的對準了自己露出了猙獰的微笑,因爲那紅色光芒依然是在速度上佔據優勢,一點一點的迫近,若是這樣的死了,還真不如當時反應不及被殺掉的一了百了來的省事舒心。
好在這時候,遠處的都巫兇渾身上下的衣袍都鼓盪了起來,對準了這邊指了一指,然後那衣袍就一下子泄了下去,這時候幾乎要絕望的多難就見到,那噩夢一般逼來的紅色光芒忽然顫抖了一下,然後就飛入到了地下,消失不見,只是脫皮也似的在空中留下來了一團蟬蛻一樣的東西。
多難這時候一下子就覺得渾身上下都癱軟了,彷彿所有的精氣神都在先前被追的那幾個呼吸時間當中燃燒消耗殆盡,毛孔裡面的冷汗更是彷彿噴泉一樣的涌了出來,頃刻就將身上的**打溼,喘息了半天才道: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都巫兇沉着臉走上前來,在地上找了找,然後將那團蟬兌似的玩意兒從地上找了出來,卻是一張半透明的膜,上面隱約有個符文印記,這符文印記倒是相當眼熟,羅羅塔人當中的“那素父”的長袍上就有這個記認,乃是他們的聖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