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淡淡一笑,果然,邊奉還是對這個主意很感興趣的。
“朱顏知道一個藥幫的分法,分作了十三處:關東幫:以東北藥材爲主,經營人蔘、黃芪、龍膽、黃柏、防風、五味子等;京幫:以京城一帶爲主,經營‘北藥’和成藥;關外幫:關外藥材爲主,經營赤芍、防風、肉蓯蓉、甘草、麝香、鹿茸等;山西幫:以禹縣爲活動中心,主要經營黃芪、黨蔘、石菖蒲、連翹、款冬花、遠志、肉蓯蓉等……”
朱顏說了兩三個,忽然覺得數量實在太龐大,想要盡數說完似乎是個難事,便嚥住了不說,眸子輕轉,巧然一笑,“還是朱顏一會兒給你寫下來罷,您也好看一看,這樣的分類是否合理。”
心中卻暗暗聳了肩,這個分法是她根據赫赫有名的祁州十三幫改的,雖然未必與此地的情況完全符合,但多半不會差到哪裡去。
邊奉點頭不語,這丫頭的心是細的,只可惜她自己不能出面經商,否則多半能創出一番商界的傳奇?
將十三藥幫的分法交與邊奉看後,邊奉果然深以爲然,並且他那裡,也依照目前藥鋪經營的藥材,分出了江南至嶺南直到南海一帶的七個小藥幫,萬事俱備,只待一試。
第三日,朱顏仍舊隨着邊奉往石南村去了,這一次小車直接駛進了那戶人家的院內,院外雖則聚了大羣看熱鬧的人,但朱顏那日“駭人”的行徑已經傳得神乎其神,許多大人都攔着自家孩子,不許他們靠近朱顏。
朱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擡步就走。
“小姐,那些人好過分,明明你是救了那兩個孩子,他們還要在背後指指點點!”杏葉一路小跑跟上她,恨恨不平。
今天到的時候,村長姜同倒是親自前來迎接。給了朱顏極大的面子,還當着全村的人告訴朱顏,那兩個孩子暫且都沒有事,可不知怎麼。這話一傳開,就成了朱顏是用了什麼不可見人的秘術救活了人,若是離她太近,都會受到詛咒——嶺南民風不化,偏信神鬼。還真不是假的。
“別多話。”朱顏走進院內,在廊下等她還是那天的小姑娘,只是一張小臉看起來有些蠟黃,沒精打采的。
“小姐姐,你來了。”女孩抿着脣,眼睛眨巴了一下,那委屈的神情讓人覺得她隨時會落下淚來。
杏葉也覺得小姑娘看起來好可憐,俯身握了握她一雙手,“小妹妹,你弟弟的病不是好些了嗎?爲什麼這樣難過?”
“嗚嗚嗚……兩個小姐姐。你們能不能救救我的三妹妹?”女孩抱着杏葉直哭。
朱顏還沒答話,那個婦人飛揚跋扈的聲音便穿過整個前廳飛了出來,“哭哭哭,就知道哭,養個丫頭就是麻煩得緊!養大了還得送給別人家做媳婦,賠錢貨!快帶着那醫女滾進來!”
杏葉擰了秀眉,挽起兩隻袖子,憤然起身,“小姐,這女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你別攔着杏葉,讓我把她好好打一頓,讓她學會怎麼說人話!”
“……別胡鬧,杏葉。”朱顏扶額。這丫頭的火爆脾氣,實在是……太可愛了。
“難道咱們就任她罵了去?”杏葉氣得七竅生煙。
朱顏莞爾,“我見這幾日廿四時時來尋你,你怎不問問他,有句話叫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卻是什麼個意思?”
杏葉咬了脣,“他那哪裡是來尋我?!”
“你的重點好像有些不對。”朱顏笑得意味深長,隨即同那個小姑娘一道走進了後堂。
杏葉咬着帕子,瞪着一雙眼,她總覺得,朱顏這話,似乎是話裡有話。
“這位小姐。”上次那個男人今日的氣色好了不少,朱顏前腳踏進他視野內,他便迎了上去,連連作揖,“承蒙小姐賜方,犬子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如今熱度已退,只是……”
“只是什麼啊?”杏葉從外面一個箭步衝到朱顏身邊,很好意思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一邊附在朱顏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語,“小姐,你還不知道呢!方纔那個小姑娘跟我說,這對狗男女爲了給那什麼寶貝兒子買藥,整整三天都沒給四個小姑娘飯吃,這還是人麼?!”
朱顏面色微微一沉,隨即恢復了鎮定,一手輕輕拍了拍杏葉,示意她消消氣,一邊含笑看向那男人,“只是什麼?還望先生賜教。”
男人走上前,面色相當地虔誠,“小姐既然能夠治好咱們桐城所有醫者都治不好的病症,一定還能再救救犬子,他如今認人都認不全了,竟是有些……傻了。”
“哦,燒了那麼多天,只是燒笨了些,也不算很糟糕了。”朱顏淡淡一笑,高燒十天,沒有燒成癱瘓,真的很不錯了。
婦人有些難於忍氣,但看到丈夫肅然看了自己一眼,只得恨恨剜了朱顏一眼,背過身去。
“治法倒是有的,不過,人既然活了,我記得應當先給我百兩纔是。”朱顏聳聳肩,“否則下面的生意,也不必再談下去。”
杏葉扁了扁嘴,雖然朱顏這麼說話她聽着很解氣,但救人和做生意……放在一起,總覺得有些奇怪。
朱顏也不強求,作勢就要走,走了幾步,似乎還忘了什麼,堪堪剎住步子,回頭輕笑,“不治呢,其實也沒什麼的,腦袋憨厚一些,往後房事上總是不會有錯的,一定耽誤不了兩位抱大胖孫子。”
“小姐,你……你這說的都是什麼?”饒是這南國民風再曠放,也不能將這種事情拿到檯面上來說吧?
“我是醫者,有何避諱?”朱顏對自己的臉皮十分地佩服,一邊回頭看了看那婦人,“再說着丟人的事,丟人的話,只要讓女人來說就好了,男人麼,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謙謙君子的樣子便好,不是麼?”
那男人的面色也黑了幾分,急忙趕上來,“小姐,我們並未說拖欠診金不給,小姐何必這麼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