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看到牛二在雨中爬的時候,畢詩軒就在不遠處和衆親信喝酒慶祝。
然後他就看到凌月將牛二扛起來走了。
其實那個時候他已然認出凌月是女子,習武之人眼睛是很亮的,男女基本不會認錯,不過是有些男子長得過於纖細,會被認錯,這纔有了後來的詢問,引出婦人之仁的話來。
“我的,現在胭脂樓就是我的。”畢詩軒這時候像是換了個人,“雖然我比不了暗衛司的權勢,但是在打聽消息,確認消息這方面,也不比他們差多少,有些事反而還會比他們還要方便。你不知道,胭脂樓其實就是丐幫,丐幫的勢力,你應該明白意味着什麼。”
凌月呆呆地看了他半天,竟喃喃地說了一句。
“你這個騙子,竟然說謊要買地,還說什麼追求武道……”
畢詩軒急忙打斷她道:“我沒有說謊!我也沒有騙你!我確實打算買地,然後好好習武。你不知道,胭脂樓老大並非能永遠當下去的,我不想落個之前那個老大的下場,想着將來抽身退出也好……再說,我的身份和買地、追求武道又有什麼衝突?”
“可你開始爲什麼不說?”
“我怕說了,你不喜歡。”畢詩軒神情苦澀,“如果不是爲了報仇我也不會進胭脂樓,畢竟這一行很黑……”說着聲音低落下去。
凌月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自己都隱瞞了身世,又怎麼去要求對方呢?
接着又禁不住想到,納蘭是黑暗的行者,來了個新追求者還是見不得光,自己怎麼就招這樣的人?
“對不起,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要多想。還有,我叫你管理田地,是以爲你順手就做了,現在你成了胭脂樓的老大,這個就不合適了,也沒時間……”
“不會。”畢詩軒堅決地道,“我需要靜心習武幾年,即使我沒時間,也能找人來做。”
“真的不影響你。”
“絕不影響!凌月,我能叫你這個名字嗎?不要因爲我這個身份和我生分好嗎?你說過的,我們是朋友,我拿你當朋友……”
“我也拿你當朋友。”凌月反應極快,笑道,“記住你說的話哦!”
畢詩軒又怎麼會聽不出凌月的意思,苦笑了:“你還真是……算了,全聽你的,只要你高興就好。”
凌月把頭轉過去,忍不住想這話應該叫納蘭來聽聽,叫他好好學學怎麼說甜言蜜語!
可隨機就想到了林飛舞,又覺得好沒意思。
“現在我來跟你說說小紅的事……”凌月暗吸口氣,面色一正。
……
雖然凌月叫畢詩軒查了,但是還是寫信送到了第七處,告訴了納蘭這件事,並且也叫第七處幫忙查一下小紅。
不是她不相信畢詩軒,而是因爲張三沒死,她不知道會不會和小紅有關。
這邊畢詩軒爲了查小紅,不在將她困在小院裡,只是布了眼線看着。
小紅在院子裡安靜了幾天就去了那條帳篷區,進了清風所說的李大叔的帳篷裡。
“她相信我了。”小紅低聲又帶着幾分興奮,對坐在帳篷門口做着粗活的男人道。
說着小聲將那日和凌月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不錯,她就是張三派來要安插在凌月身邊的小紅。
對凌月那番說辭也是張三教給她的。
張三說,撒謊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他叫小紅說自己和小青被殺,這是真的。
說她自己和小青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也是真的,不過看到的不該看到的事是另一種事實。
可以說除了她的真實身份外全是真實的,而她這個真實身份也不再存在,真的小紅和小青早已死去,所以還是算不上說謊。
即使調查,真真假假又能查出什麼東西?
除非逼供,不過這兩個字凌月是不會做的。
對這點張三很篤定。
其他人嗎,都是習慣考慮過多的人,這樣的人自負聰明,萬不得已不會用那種粗暴的方式。
最關鍵一點,張三並沒有交給小紅具體任務,只叫她接近凌月,獲得信任最好,沒獲得也無所謂,只要接近,一切伺機而動。
不做事就不會出馬腳,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是萬無一失的。
就是這個接近凌月,爲了自然而然,張三都交待小紅尋找機會,而不是製造機會。
尋找到畢詩軒這個機會就是李大叔負責的。
“張護衛真的好厲害……”
小紅剛想表達下對張三的敬仰,卻被李大叔擡頭瞪了回去。
“你的話太多了。”李大叔粗糙的聲音流露着一絲溫和。
小紅很信賴這個大叔,而兩人的關係又是父女,爲了演好父女溫情戲碼也就毫不掩飾這樣的信賴。
“乾爹,我這不是跟你說呢嗎?”小紅靠着李大叔的胳膊,語氣帶着撒嬌,可惜嗓子不好,很難聽。
“跟我說也不行。”李大叔依然忙活着手裡的活,看上去真像父女在說話一樣。
“你要忘了你的目的,好好做你現在身份的人,知道嗎?”
“知道了。”小紅從善如流地道。
李大叔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忽然問道:“你沒有說起我嗎?”
“沒有……怎麼了?”見李大叔看來的眼神很可怕,小紅嚇得往後一躲。
再怎麼信賴,這是演戲,面前這個人也不是她的親爹,所以下意識地還是會露出真實的反應。
李大叔見小紅這個樣子便知道了怎麼回事,很快將可怕的眼神調整到先前的溫和,輕聲道:“沒事,不過,找個恰當的機會把我們的事告訴她。”
“爲什麼?”
小紅也知道自己剛纔的動作不妥,有些不安,又聽到李大叔這樣說,便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更加不安。
“你我的關係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你隱瞞不說反倒有問題了。”說着李大叔嘆了口氣,“這也不能怪你,做這樣的事,多說少說都有講究,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
最後李大叔告訴小紅,等凌月問起的時候再說出來。
至於之前沒說,是因爲害怕他知道她是逃奴會報官。
“你一定要表現的很害怕,很軟弱,只有這樣才能獲取人們的同情心,叫人不設防。明白嗎?”
“明白,謝謝乾爹。”
有了李大叔的安慰和指導,小紅慢慢轉爲安心。
李大叔心裡想的卻不像表面上那樣溫和。
在他看來,小紅距離做探子差距還很大,還需要長時間調教,這不但是經驗方面,還有心性。
不然就這樣遲早要了他的命!
好在,他們都沒具體的任務,只是潛伏。
小紅說凌月相信了她,可在他看來卻不是,如果相信,就不會叫小紅呆在那個院子裡了。
不過萬事開頭難,慢慢來吧。
凌月安排好調查小紅的事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義診的時候帶着小明,去雲二那裡帶着小明,去畢詩軒那裡也帶着小明,只有和青衣學劍纔將小明留在谷裡。
日子過得很充實,收穫也很多,看病抓藥越來越熟練,月光劍法越來越熟練,田地那邊掛了龍門山莊的牌子,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事業。清風清竹他們做的很好,就是小紅都安安分分的。一切都很好,可她心裡卻越來越煩躁。
“還沒有信嗎?”
“對不起,凌姑娘,沒有。”
凌月再次失望地從暗衛司第七處離開。
藥王和子墨已經到了京都,這是子墨寫信告訴她的,可是納蘭卻很久沒有來信了。
就是林木橋也沒有。
林木橋畢竟來信很少,還沒什麼,可納蘭來信寫得很少,卻很頻繁,這突然不來了,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被林蛇精迷住了?
凌月的煩躁正是因爲這個原因。
沒多久,她從畢詩軒那裡得知,林飛舞的父兄死了。
凌月當即呆怔。
……
京都。
六月伏天,京都像個大蒸籠,人們喘氣都很困難。
田地的莊稼卻長勢喜人,上個月下足了雨,這個月照足了陽光,想來今年收成應該不會太差。
種田的人們喜笑顏開,即使官員、商賈也很高興,豐收代表着世道安穩,只要安穩就是好世道!
至於寒山寺剛剛結束無上法師的隆重葬禮,京都城內林國公府父子雙亡,的這兩場喪事,對更多的人來說也只是唏噓感嘆一番,茶餘飯後增添了些談資,並沒有絲毫的影響,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還沒有田地的莊稼上心呢!
當然亡者的親人卻是另一番情景。
從父兄下葬後,林飛舞就拖着生病的身體來到寒山寺,住進林家長期的客院裡。
在這之前林國公住了好幾個月,有些東西留在這裡還沒有收拾,從中可見林國公生活的情景。
林飛舞每當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就想到了父親,想到了哥哥,次次哭暈過去,但就算這樣痛苦,還是執意留下了,抄經誦經超度死去的父兄。
林夫人理解女兒的心情,也就由她去了。
近幾日林飛舞沒在哭的暈過去,情緒終於穩定下來,這叫伺候的丫頭婆子鬆了口氣。
這日晚上,納蘭不約而至。
“……這是我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你願不願意都要配合。”納蘭站在那,淡淡地看着林飛舞平平地道。
林飛舞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納蘭走來,在他的跟前停下,眼裡噴出怒火,然後揚起手就要甩給納蘭一個耳光。
納蘭擡手很輕鬆地將她的手抓住。
林飛舞擡起了另一隻手,納蘭這次沒有抓她,而是直接點上了她的穴,林飛舞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