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紮下大營兩個時辰後,突厥軍便發動了第一次大規模進攻,五萬大軍儼如黑色的潮水向大利城滾滾涌來,一百架雲梯和五十部巢車夾雜在其中,這一次進攻突厥也沒有全力以赴,排梯和攻城槌都沒有投入戰鬥。
突厥士兵高舉盾牌,兩萬衝城兵手執長矛和戰刀,士氣高昂,後面是三萬弓箭兵,他們負責掩護,在‘咚!咚!咚!’震盪人心的鼓聲中,他們黑壓壓地列隊向大利城進發。
一架架雲梯和巢車用最強壯的挽馬拉拽,在人羣中緩緩而行,在每一架雲梯和巢車後面跟着數百人,鼓聲彷彿敲打在巨大的木輪上,伴隨着一浪一浪的喊殺聲,突厥大軍如波浪般起伏,聲勢浩大。
隋軍在距離大利兩裡處挖了三條一丈寬壕溝,但這三條壕溝攔不住突厥人,他們在壕溝上搭上厚木板,使壕溝立刻失去了作用。
在離城牆還有一里半,鼓聲突然變得密集,五萬突厥大軍吶喊着向城牆洶涌衝去,城牆上守軍緊張而又期待地注視着突厥軍,彷彿在等待着什麼事發生。
正面城頭上的一百八十架重型投石機開始吱吱嘎嘎絞動粗索,長長的拋射杆向後彎曲,蓄積的勢能達到了極致。
城外是一片荒草,齊人膝蓋,突厥大軍洶涌衝來,衝在最前面的數千人忽然一片哀嚎,紛紛倒地,他們踩到了撒在草叢的鐵蒺藜,這種鐵蒺藜上有四根一寸長的尖刺。撒在地上,總有一根尖刺朝上,鐵蒺藜在劇毒中熬煉過,一旦刺中。輕則傷殘,重則致命。
除了鐵蒺藜,還有無數陷馬洞,洞中倒插着一根三寸長的劇毒鐵刺,不少突厥士兵踩進洞中,長長的尖刺刺穿了腳背,進攻突厥軍措不及防,千餘人倒下嚎叫哭喊。哀鴻遍野,更恐怖是腿開始變黑腫脹,疼痛難忍,不少人打滾嚎叫片刻後。便毒性攻心而亡。
“斬斷他們的腿!”
阿木臺高聲叫喊,一條條血淋淋的大腿被斬斷,受傷的突厥士兵紛紛被拖回,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一種奇異的聲音。彷彿是鴿羣在天空盤旋時的響聲。
突厥士兵們紛紛擡頭向天空望去,只見天空出現一顆顆小黑點,向他們頭頂上呼嘯着飛來,越來越近。突厥軍中陡然爆發出一片驚恐的喊叫,那竟是一塊塊巨石。他們抱頭四散奔逃,一塊千斤重的巨石轟然砸下。翻滾着向人羣撞去,慘叫聲一片,血漿四濺,被砸中幾人頓成肉泥,巨石一連撞翻了十數人,輕則重傷,重者橫屍,近兩百塊巨石在人羣中翻滾,突厥軍死傷慘重,緊接着,第二波巨石羣又呼嘯而至。
頭上巨石壓頂,地上暗藏殺機,突厥大軍距離城池還有一里,便死傷三千餘人,阿木臺心痛之極,他大喊一聲,“回撤!”
數萬突厥大軍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城上隋軍一片歡呼.....
“給我拿下!”
咄吉一聲令下,數十近衛軍一擁而上,將剛奔回大營的阿木臺從馬上拖下來,按倒在地上。
咄吉目光中閃爍着殺機,盯住他冷冷道:“我未下令退兵,你竟敢擅自撤回,動搖我軍心,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阿木臺仰頭大喊:“可汗!隋軍在地上插有毒刺,我們準備不足,死傷數千人。”
“死傷之人可以用作後面大軍的鋪墊,你膽敢擅自撤退,動搖大軍士氣,給我推下去砍了。”
士兵拖着阿木臺下去,阿木臺看見咄吉陰冷的目光,他忽然明白了,便大喊起來,“咄吉,你是藉故殺我,我的族人不會饒你!”
話沒有喊完,一名大漢便一刀剁下,將他人頭砍下,咄吉冷笑一聲,對身後衆人道:“封鎖阿木臺已死的消息,不準任何人傳出去。”
他又對萬夫長蒙達道:“塔塔部三萬軍交給你統帥,給我再攻城池,我另派三萬軍隊配合你作戰!”
“卑職遵命!”
蒙達翻身上馬,用長矛一指城牆,“擊鼓進攻!”
突厥軍的進攻鼓聲再次敲響,在數萬近衛軍的驅趕下,塔塔部的三萬軍隊被迫調頭,向城池掩殺而去,始畢可汗又派三萬大軍加入到進攻隊伍中,變成了六萬大軍進攻大利城,雲梯、巢車、投石機混雜在大軍中,六萬大軍密集如蟻羣,浩浩蕩蕩,鋪滿了大利城外的曠野。
這一次突厥軍變聰明瞭,他們用木板鋪路,鋪出幾十條木板路,使突厥大軍躲過地上的暗殺,但他們卻躲不過頭頂的巨石陣,數百塊巨石呼嘯着從天而降,在突厥人羣中翻滾,血肉橫飛,慘叫聲響徹原野,一輛巢車被巨石集中,巢車在空中開花,巨木亂飛,屍體騰空,巢車轟然散架,又一架雲梯被擊中,梯子砸斷,木臺被洞穿,兩隻木輪脫落,雲梯巨大的身子一歪,趴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接二連三的巨石砸進人羣中,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巨大的恐懼使突厥軍士氣下降,又有不少突厥兵調頭要跑,咄吉早有準備,三千近衛軍執刀在後面壓陣,近百名逃出大陣的突厥士兵被砍翻在地。
突厥軍無奈,只得硬着頭皮向前衝鋒,隨着突厥大軍向前推進,雙方的弓箭戰爆發了,一萬隋軍在城牆垛口兩邊向下放箭,大利城城牆上有射箭口,可以用城垛爲掩護,而排弩則在後面以仰角射箭,突厥軍則以人數密集而佔優勢,雙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織成一片黑色的箭網,突厥傷亡慘重,而隋軍也出現了傷亡,不斷有人慘叫着中箭。
在密集的箭雨中,突厥大軍開始渡過護城河向城牆靠近。很出乎突厥人意料,護城河竟然沒有水,只是一條深兩丈,寬兩丈五的大型壕溝。但護城河內有沒有水,對突厥大軍已經沒有意義,他們搭上長達三丈的木板,使護城河失去了防禦作用。
這時,幾十座大型攻城雲梯和巢車轟隆隆開到,一輛巢車上滿載着五十名突厥士兵,人人手執長矛和盾牌,下面還跟着兩百餘人。一齊向上射箭。
巢車慢慢靠近城牆,離城牆不足五十步了,這時,隋軍的四十架石砲開始發揮威力。石砲實際上就是一種超大型的牀弩,石砲體長一丈,弓臂長一丈五,用牛筋或者麻繩做弓弦,安置在專門修建的砲臺之上。由十名民團士兵操縱,用絞盤上弦。
石砲發射一種打磨光滑的石彈,重約五六十斤,射程可達七十步。有專門的士兵負責測距瞄準。
“來了!來了!”
一名火長指着一座慢慢靠近的巢車大吼:“給老子上弦瞄準!”
八名士兵像推磨一般推動長長的絞盤杆,巨大的弓弦被吱吱嘎嘎拉開了。扣在弦鉤上,一名士兵將一顆石彈喂進了射槽。火長同時也是瞄準手,他趴在弓弩上,緊盯着望山,大喊:“向東偏半刻!”
石砲後面的地上畫有刻度,士兵們擡起石砲向東移動半刻。
“好!”火長大喊一聲。
他從石砲上一躍跳下,又盯着巢車看了片刻,大吼一聲,“發射!”
兩名士兵猛地拔出弦鉤,只聽‘咔!’一聲巨響,一顆石彈從射槽內強勁飛出,向五十步外的巢車呼嘯着射去。
‘轟!’地一聲巨響,巢車被石彈擊中,一根柱樑斷裂,巢車劇烈晃動一下,又繼續向前走。
“他孃的,再來!”
火長大罵一聲,十名士兵再次上弦喂彈,方向卻不用調整,又是一顆石彈強勁射出,再次擊中了巢車,連續兩次中彈,一條綁縛在巢車主樑上的皮帶終於鬆開,巢車瞬間傾斜坍塌,五十名士兵慘叫着摔了下去。
下面的士兵歡呼起來,讚揚石砲的威力,那名火長撓撓後腦勺,笑罵道:“他奶奶的,居然要幹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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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軍的石砲雖然威力強大,但並不能摧毀所有的雲梯和巢車,數輛巢車終於抵上城牆,鐵板落下砸在城頭上,碎石亂飛,鐵板背後,五十名突厥士兵執矛從巢車內衝出,百名隋軍從兩邊殺上,和敵軍鏖戰一處。
巢車實際上就是一種封閉的登城梯,源源不斷的突厥士兵從巢車內衝出,殺向城頭。
又連續有七八架雲梯搭上城頭,突厥士兵攀着雲梯兵瘋狂衝上,隋軍士兵揮刀戰刀和長矛和衝上的敵軍拼殺,馬牆上,數十名隋軍士兵端弩從背後射擊樓梯上的突厥士兵,強勁的弩箭射穿了木盾牌,不斷有突厥士兵慘叫着跌下城去。
戰鬥漸漸變得血腥慘烈起來。
楊元慶站在高高的眺望塔上,注視着大利城的攻防戰,他身經百戰,對眼前的戰鬥看得很透,儘管不斷有敵軍攻城器搭上城頭,開始有突厥士兵殺上城,但楊元慶心中很清楚,現在的局勢並沒有失控,局勢依然屬於他可控制的範圍內,隋軍傷亡也是很正常,沒有不傷亡的戰爭。
一名校尉奔上眺望臺,單膝跪下稟報:“稟報總管,弟兄們傷亡已超過千人,楊將軍請求增兵支援!”
楊元慶冷冷道:“告訴楊思恩,我一名士兵也不會增加,如果他頂不住,那他可以下來,讓馬紹爲主將。”
“遵命!”
校尉答應一聲,奔下去了,楊元慶目光又向遠處的突厥大營投去,他是整個戰役的主帥,掌管大局,具體城頭上的戰鬥他不插手,他只是盯着突厥主力,敵軍在戰場上的巢車只剩下十部,而云梯不到二十架,但始畢可汗並沒有增加它們的數量,攻城槌和排梯都沒有出現,那就說明這次突厥軍進攻只是一種試探,而他也絕不會增加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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