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蕤走到車駕前,想要探手打開棺槨,查驗真假。一想到自己身處曹軍之中,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萬軍從中,衆目睽睽之下,冒犯失禮,只怕會引起衆怒。
於是,一手搭到棺槨旁,長嘆吁吁道:“唉,惜哉曹公!”
隨後,橋蕤又回到荀彧身前,言道:“橋某見過荀先生,吾家陛下久聞王佐之才,今日得幸君至,定喜出望外也。”
“將軍客氣了,彧平平之輩,怎敢言之王佐。曹公既去,彧身後這數千將士,還請將軍好生安待。彧無甚所請,只欲護送曹公歸譙郡故土,以入祖祠。”
荀彧微微頷首,向橋蕤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但這些,顯然不足以打動橋蕤。
“荀君,橋某自會善待歸降將士。然曹公逝去,吾家陛下若聞之,必懷傷痛。陛下與曹公自幼相識,又豈能不見曹公最後一面。”
“彧明白,往洛陽無妨,但還請將軍向陛下美言兩句。至於昌邑、陳宮、于禁、趙儼等人,彧不才,願去以書信相勸。”
荀彧說完,橋蕤目光一閃。
別的不說,若是能不費刀兵拿下昌邑,再加上今日之功,這爵位沒得跑啊!
“如此也好,早日罷戰,亦能早日使中原百姓休養生息。爲天下計,爲萬民計,辛勞荀君了。”
橋蕤拱禮一語。
“多謝將軍成全。”
……
曹軍降卒被看押在橋蕤軍營之內,盡解甲兵。
而曹操的棺槨,則是被刻意關照,放到了距離橋蕤中帳不遠的一處寬敞帳篷內。
荀彧等一衆親信,皆批喪白,在這座帳篷內,爲曹操立起靈堂。
忙活到半夜,纔多以散去。
唯獨荀彧,在此守夜。
火盆內,一點餘燼即將然完之際,荀彧隨手又取出幾張陰錢,放入盆中。
火焰再起。
帳簾突然打開,火焰一陣搖曳,最終恢復平常。
“荀君,橋某深夜打擾,別無他事,一探究竟而已。”
橋蕤注視着荀彧,客氣的說着話。
自己剛剛收到了劉勳信騎的快報,大敗曹操,傷及其。但並未言曹操身死,自己必須要好好看一看。
荀彧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回道:“將軍能至深夜放來,彧感激不盡。還請輕些,莫要擾到曹公。”
“荀君忠義,蕤深敬之。”
說完,橋蕤示意身後兩名親隨,打開曹操棺槨。
槨蓋退兩分,正露出躺在其中的曹操上半部軀體,面色慘白,死氣漫漫。
橋蕤近前,細細端摩着曹操的面容,相貌無差,正是那曹孟德。觀其上部,也無發現什麼異常。
搖了下頭,橋蕤隨即衝着帳外喚了一聲:“讓仵作進來。”
“諾!”
親衛身行剛轉過去,躬身在側的荀彧皺眉頭,拱禮言道:“橋將軍方纔已許於在下,緣何無故褻瀆彧故主乎?”
被荀彧這麼一問,親衛的身行當即頓下,看向橋蕤。
橋蕤也有些尷尬,開棺槨已經是很過份了,再讓仵作這等賤職查驗曹操屍身,卻有不當。但,自己心中總有疑惑,有點不敢相信曹孟德就這麼死了。
“荀君,蕤無褻瀆之意。只是,這般事情,仵作深諳此道啊!”
“哼,吾主亡於楚軍毒箭之下,爾等竟還不甘心,再作踐吾主亡軀,彧焉能坐視!”
荀彧比橋蕤想象的要激動許多,話音說完,就抽出身後置於架上的利劍,橫於身前。眉目直視橋蕤,大有以死相博的氣勢。
橋蕤擰着眉頭,心中對作阻的荀彧很是不爽。不過,也自知所爲犯了忌諱,於是改口言道:“既然如此,還請荀彧告於蕤,曹公中毒箭於何處?”
“左胸上一寸。”
荀彧眯着眼睛,只要仵作不進來,那一切都好說。
橋蕤衝着親衛擺了下手,親衛當即將曹操上衣解開部分,正露出那慘白的肌膚,以及心口處巴掌大的一塊黑印。
“將軍,毒及心口。”
親衛與橋蕤言道。
橋蕤瞥目一觀,暗歎一聲,言道:“閉上吧!”
“諾!”
很快,橋蕤便帶人離開了這座帳篷。
剛出不過十餘步,就命親衛去曹軍降卒中暗查,以確定曹操死因。
而帳內,掀起帳簾一角暗察的荀彧,見橋蕤遠去,不由大鬆了一口氣。轉而繼續端坐槨前,等待着凌晨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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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查探下,橋蕤得到的口訊皆是曹公已死。還有人都看到了曹公身受重創,更有人見到了曹公的身死。
而且,曹公入棺槨至今已有兩日,即便是活人也能悶死了。
這下,橋蕤心中凝結不去的疑慮,總算是散了去。
曹操死了最好不過了!
隨即,着筆著書一封,交由信騎,送往定陶,奏稟陛下。
然而,橋蕤可不知道,正有一支近千人的部曲,靜悄悄的摸到了他的大營之外。
真正的曹操,正蹲伏在地,等待着斥候的彙報。
身旁管亥,也是聚精會神,凝視四周。
很快,斥候無聲無息的摸了回來,帶了讓人可喜的消息。
果然,楚軍幾無防範。
曹操身死,其嫡部曲悉數而降,楚軍頓時鬆懈了下來。
此外楚營內,亦無動靜,內應也做好準備,隨時可發。順便着,橋蕤遣人密查曹操身死無果的消息,也被內應送了出來。
聞之,曹操不由得笑了起來,心下更是慶幸不已,與管亥言道:“天公將軍之術,果真神妙也!”
“區區小技,於大業無異。若非應時,無人用此技。”
“確實,易容之術神乎其神,於大業無用。然,對於操言,無異於再生之術。操先前所諾,必會應之,還望諸君用命!”
曹操感慨一聲。
管亥點頭應諾,而後卻是陷入沉思。
曹公的許諾很簡單,那就是讓長子昂迎娶天公之後張寧。黃巾軍,自此也就可以徹底擺脫亂匪的身份,成爲真正的青州軍。
但形勢依舊不容樂觀,自己想不明白張寧爲什麼認定曹操能成大事。縱觀天下大勢,怎麼看都屬這曹操的處境更加艱難。
與楚國的這一戰,能不能最終勝利,猶未可知!
寅時剛過,楚營內突然火勢大起,片刻間便形成一片火海,於風勢之下,驟然席捲。
營內,高呼着走水了的聲音,連綿不絕,數之不盡。
可這其間,又怎會僅僅是走水那麼簡單。
趁亂之際,兩千餘曹軍降卒復叛,搶奪守軍兵刃,肆意攻殺,繼而引起其餘幾處曹軍降卒的叛亂。
很多曹軍降卒也只是以爲走水而已,可直到那嘈雜的聲音中夾雜着曹軍叛亂後,他們也沒辦法坐住了。
經熟知其中內情的軍吏一蠱惑,當即附和而起,大鬧楚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