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路過新鄭,進入潁川郡後。
此處景象與相隔不過百里的司隸大不相同...
長社地處潁川郡邊緣地帶。
自越過州境,來到潁川郡,直至長社,數十里不見人煙。
田地荒廢,沿途無數座村莊佇立,其間卻無一人。
高誠與皇甫嵩共乘一架,立於其身後,望着周邊破敗景象,不禁感慨道:“戰事一起,便是潁川這等大郡,也需數年時間方能緩過來吧?”
皇甫嵩面容嚴肅,冷聲說道:“黃巾逆賊舉叛,才致使潁川荒蕪至今。若是能早日平叛,再則良臣以爲郡守,施行仁政。用不了兩年時間,就足以恢復!”
高誠對於皇甫嵩的話不敢苟同,百姓流離失所,橫屍於野,怕也不只是黃巾的問題。別忘了,這豫州自前年起,先是大旱,去年顆粒無收。縱然是漢帝劉宏下詔各州郡,救濟百姓,但那些官員、世家真的會如此照做?
遇見有良心的官員,百姓還能少餓死一些。若是遇見那種官商勾結,投機倒把之徒,便是百里餓殍。
去年大瘟疫是怎麼來的?
天災之後,必有大疫!還不是因爲死的人多,無人掩埋,致使瘟疫橫行。
而豫州百姓經過瘟疫後,又是大旱。
時至今歲,又有幾人還能安然在這片土地上生存?
“唉~!”想到這裡,高誠不禁嘆了一口氣。
皇甫嵩回頭看了一眼,輕聲說道:“莫想太多,世事如此。吾等需要的不是在此哀聲作嘆,而是早日還這天下百姓一個太平。”
“小子多謝將軍教誨!”
高誠回答時,心不在焉。皇甫嵩也未曾多說什麼,年輕人嘛,都是這樣子。再有個十年光景,就好了!
大軍延綿十餘里,於午時抵達長社城。
三萬大軍,小小的長社想要容下,並非不可以,但委實擁擠。
三裡之城,七裡之郭。這便是大漢帝國,大多數縣城的現狀。
高誠隨着皇甫嵩攜帶護軍入城,計不過三千人。
入了城,高誠才知道這個世道有多麼慘淡。
直奔縣府的途中,皆是流離失所的百姓,偎依在道路兩旁。
有的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等着餓死...
有的人在孩子頭上,插了根荒草....
還有的人,靜靜的坐在地上,看着大軍,眼睛之間毫無波動!
到了縣府,長社縣令已經攜本縣大小官佐,迎接左中郎將以及南中郎將。
高誠望着那肥似如同蠢豬的長社縣令,冷哼一聲。
哪怕是皇甫嵩亦是眉頭緊蹙,未曾搭理長社令,直入縣衙之內。
兩位中郎將落了自己面子,但長社令也只能忍着,人家好說歹說也是中郎將,手握數萬兵馬。
皇甫嵩、高誠率領親衛剛進入縣衙大堂之上,便看到其間桌案、酒肉皆已備具。
高誠回頭冷視長社令,想起途中見到的那些待死之人,那些賣女賣兒之人....
“嗞!”
腰間佩劍剛剛拔出三分,卻被一雙粗糙大手摁住。
“皇甫將軍!”高誠看着摁住自己劍柄的皇甫嵩,緊咬牙口。
皇甫嵩眯着眼睛,衝着高誠搖了搖頭。
旁邊的長社令以及大小佐官,已經被高誠拔劍這一幕嚇的瑟瑟發抖。
南中郎將雖未持節,但衆人皆是聽聞其名,深得陛下看重。若是被其所殺,這廝怕是隨便找個藉口糊弄過去,陛下都不會追究什麼!
見皇甫嵩不說話,高誠卻不願放棄,朝着皇甫嵩怒聲說道:“這等貪官濁吏,留之何用?”
皇甫嵩皺了皺眉頭,卻沒想到高子明殺其之心如此之重,但仍未鬆其口。
殺了這等貪官濁吏並無關緊要,但長社令既然敢如此行事,又未受潁川郡守懲罰,必定是世家之人。爲了一介腐官,得罪這潁川世家,對於高子明可是大大不利。
再說,這天底下,哪裡不是如此。殺的了一人,殺的了千人、萬人嗎?
“子明,莫要衝動!”
“哼,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說完,高誠轉身離去。身後張安怒視長社令一眼,亦是領着衆親衛緊隨而去。
對於高誠離開,皇甫嵩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
“皇甫將軍,這...”長社令心中頗有不安,惶惶而道。
皇甫嵩點了一下頭,徑直朝堂中主座走去,留給身後一句話:“南中郎將年輕有爲,有些意氣用事,但無需擔憂!”
得了皇甫嵩的承諾,長社令等人無不是大鬆一口氣,急忙謝道:“多謝皇甫將軍!”
之後,在堂中,皇甫嵩與長社令等人談笑有聲。
酒宴後段,皇甫嵩輕呡一口濁酒,看着堂下衆人神色,暗歎一聲。
唉,這天下真是應了子明那句話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高誠站在城牆之上,望着城外的荒蕪...
“斥候都回來了嗎?”
“回將軍,都回來了!長社一縣方圓百里,渺無人煙!”張安在其身後安安靜靜的說道,神態有些不大自然。
高誠皺了下眉,卻突然笑了一下,說道:“呵呵,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張安一愣,不大明白高誠的意思,疑問說道:“將軍何意?末將未曾明白?”
高誠回身,看了一下四周,皆是親衛,低聲衝着張安說道:“亂世要來了!知道秦末嗎?”
“嘶!”張安猛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的說道:“將軍,不至於吧?您不是說黃巾之亂,至多一年可平嗎?”
“沒錯,黃巾之亂,一年可平。但卻平不了這天下人心,人心已散啊!”
“只是可惜了陛下啊,縱有謀略,卻碰到這些貪官濁吏!”
張安神色還在恍惚之中,未能消化得了高誠所道出的消息,只是下意識的說道:“長社令那些貪官濁吏,委實該殺!”
“只是,大漢...”
聽到回過神的張安欲言,高誠擺手示意,說道:“莫要多說了,走吧,回營!”
“諾!將軍!”張安滿腹疑問,卻知道不應當問出來。
將軍今日與自己說的夠多了,甚至連一些大逆不道之言,都毫無忌諱的告於自己。自己...
嗨!若無將軍,自己又何來今日將軍之位?
這大漢,管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