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猶憐靜靜地站着,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謙恭。
她眼前,是一輪光,雪光。雪光照耀着她,在她眼前形成一道幻影。幻影的正中間,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那是藏邊佛教的第一尊者,雪隱上人。
雪隱上人凝視着蘇猶憐。雪光照耀下,蘇猶憐全身宛如透明一般,一切意念全都在雪隱的目光中化爲飛舞的曼荼羅花,歷歷在目。
雪隱悠悠嘆息:“你還沒有找出殺死李玄的方法。”
蘇猶憐低頭,不敢回聲。
雪隱的目光中有歷盡滄桑的睿智:“也許,我不該派你來。”
蘇猶憐猛然擡頭,叫道:“不!師尊,讓我完成它!請不要將我召回!”
雪隱淡淡道:“但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左手輕輕擡起,手心中有一枚透明的珠子在靜靜地旋轉着。
“這,就是你想要的獎賞,我已經替你做好了。如果你在一個月之內殺不掉李玄,我只有親手毀滅它。”
蘇猶憐急切地道:“不,千萬不要毀滅它,千萬不要!我一定會殺了李玄的,一定!”
雪隱淡淡道:“你曾對我說起,你心中似乎總存着一絲疑惑,似乎自己曾欠了某個人很重要東西,希望自己能回報給他。但卻始終找不到這個人是誰。你總該知道,你乃是雪身,天生無情無愛,註定了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愛。你降生的唯一職責,就是在諸天滅絕時,爲世人跳一闕葬天之舞。但你在漫長的歲月中,有了人的感情,妄圖也享受愛情的溫暖。只有借我之無邊佛法,才能夠滿足你的願望。”
“於是我用兩藏千佛珠的力量,爲你逆天換命,讓你能找到你尋覓的人,並且得到一份愛情。爲此,我將千佛珠的一部分植入你的體內,爲你禁鎖天命。此事大損我的修爲,我命你入摩雲書院,殺死李玄。用此大功來抵消。哪知你來此半年多了,仍沒有半點進展。我爲你大損修爲,是否值得?”
蘇猶憐凝視着那枚透明的珠子。
那裡面有她看不清,找不到的疑惑。她知道,那將是一顆溫暖的心。那是她在雪原上靜立了千年,凝望了千年,卻不能擁有的一顆心。當她拜入雪隱門下,修行之後,她曾虔誠地問雪隱上人,爲什麼她千年以來,不斷地經歷背叛、戕害,卻從沒有人珍惜她,愛過她?爲什麼,她心底深處,總彷彿缺了什麼,欠了什麼,卻始終無法尋找到?她後來才知道,那是她的天命。
她的天命,就是該受盡折磨,不配享有任何的愛情。
但她又是那麼渴望能尋找到那模糊的影子,回報她的虧欠,並追隨他一生。一想到有人會執起她的手,用萬種柔情來呵護,她就潸然淚下。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爲能享受哪怕一時、一刻的愛情。
哪怕只是一個瞬間。
於是雪隱便與她定了一個契約。一個用地仙千年修行爲她換命的契約。
而她,就要進入摩雲書院,殺死一個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少年。
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這個少年爲什麼那麼難殺。他身上懷有紫極老人親賜的玄陛天書,只要她稍有敵意,紫極老人便立即就會知道。他是摩雲書院的大師兄,紫極老人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如何才能不驚動紫極老人,將他殺死呢?
她以愛情爲名,給他訂立下七重考驗。上天入地,降龍伏鳳,騙他一次次經歷絕險之境。卻最終沒能殺死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她用九靈御魔鏡,將他救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做,爲此她追悔了很久,很久。
她的愛情,鎖在一枚小小的、透明的珠子裡,就在眼前。
只要李玄一死,她就能得到。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了那個奇異的夢,以及夢中那對妖異的黑翼。她的心霍然明亮了起來。
如果需要魔的契約,她才能得到愛情,那她也毫不猶豫地深入地獄,訂上這份契約。她決然擡頭,凝視着雪隱。
“師尊,我這次再不會令你失望,李玄必死不可!”
李玄鬱悶地坐在石頭上,摩雲書院竟然如此冷冷清清。
崔氏三姊妹、龍薇兒等人嘰嘰喳喳地,討論來討論去都是這位帥氣的插班生。男同學們雖然不說,但瞧着浮空島的目光,都充滿了羨慕,當然還有一絲妒忌。
龍穆王子,儼然已成了書院的中心。
這讓李玄極爲不爽。
顯然,大師兄的位子,迎來了最強有力的競爭者。這一次,無論從哪方面看來,都必定要易主不可了。
李玄偏偏不服這個氣!他一定要想個辦法來,保住自己的位子。
同學們都看熱鬧去了,封常青居然沒走,還像往常那樣伴在李玄身邊。
“老大,我要陪你同甘共苦!”
李玄看着他那張誠懇的臉,心中有一絲感動。這難道就是友情?
他拍了拍封常青的肩膀,心中微微有點慚愧。這麼好的朋友,他竟然經常嘲笑他的醜,還不時拳腳相加。他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對這個小弟好一點。
突然,一陣仙樂遙遙飄來,李玄情不自禁地擡頭觀看,不禁一呆。
終南山鍾靈毓秀,摩雲書院西側的絳雲頂本並不突出,只是山勢略高,當傍晚太陽西落的時候,夕陽返照,將山雲染成一片洪亮,蓋在山頂上,就像是新娘子的紅蓋頭,所以叫做絳雲頂。名字雖然好聽,但景物卻是平平,除了練武,平日幾乎沒有人上去。
但現在,卻完全不同了。
山體縮小了一半,上面的泥沙全被移走,露出玲瓏的山骨來。奇峰挺拔,彷彿一隻仙掌指天而立。樸素的絳雲頂,變得靈秀萬分,竟比天秀峰還要好看。
無數奇異的藤蘿攀援在山體上,讓這座山頓時擁有了生命,宛如山中處士,舉杯向月而邀。
山的最頂處,生着一株極大的菩提樹,枝條橫曳,幾乎將整座山頂都覆滿。無數藤蘿攀附在樹冠上,斜垂下片片翠微,彷彿是天女曼妙的裙。一朵朵淡金色的花在綠叢中盛開,又彷彿浩瀚夜空中點點的繁星。
龍穆斜倚菩提樹而坐,輕輕釦着修長的手指,翠白色的長袍與金色的長髮一起傾瀉下來,輕淡的微笑,卻是他最奢華的裝飾。
一條玉階盤着絳雲頂徐徐下降,緩緩鋪向摩雲書院。
侍奉王子的隨從們,正在鋪設雲路。這一次,踏足其上的又將是誰?
李玄倏然一驚,忍不住站了起來!
玉階所止之處,赫然竟是女生宿舍門前。
蘇猶憐的宿舍。
無數白鸚鵡從空中翩躚飛來,每一隻都銜着一枚明珠,淡淡的光芒將道路照亮,玉階宛如一隻極細極長的羽舟,將要飛渡重城,遨遊天宇。
一隻最爲清駿的白鸚鵡輕輕啄門,宛如靈慧的小奴,替主人殷勤邀客。
蘇猶憐打開門的時候,淡淡的明珠從山頂垂下,連成一條星河,一頭繫着她,一頭繫着龍穆王子。
龍穆淺淺的笑,隔着千級階梯,一如月色中的一輪太陽,足夠溫暖她千年寂寞的心。
他便是仙苑禁囿中的王子,等待着公主應邀而至,一起共享這美好的夜色。
爲此,他開闢青山,鋪設玉路,讓月色照臨,羣鸚飛舞。
只爲她。
蘇猶憐心中浮起一絲感動。
從沒人爲她這樣做過。這個異國的王子有着難以捉摸的心思,竟會準備了這麼豪華的晚宴,邀請她一起度過。
她有點好奇,如此晚宴,會是何等光景?
這好奇足夠讓她打消心底的猶豫,前去赴約。畢竟,只不過是同學之間吃頓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緩緩舉步,向玉階上踏去。
那一刻,龍穆臉上露出一抹慵懶的微笑。
李玄心中一震,他猛然記起在開學典禮上,龍穆說過的一句話。
“記住,我將奪走它。”
那時,他的目光,似乎正看着蘇猶憐。
他要奪走蘇猶憐?
——跟我有什麼關係?
李玄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卻有一絲莫名的煩躁。
他看着蘇猶憐一步步向龍穆走去,滿空明珠隨着她踏過之後,便黯淡、消失,在她身後隔絕出一片幽深的黑暗。他忽然感到一陣惆悵。
他想起了在書院後山,自己莽莽撞撞地握住了一雙手。擡頭,便看見了蘇猶憐新雪般的笑容。
她對他說過一個傳說。在她的故鄉,少女的手若是被握住,那就表示她收到了對方求婚的請求。從此後,勇士要歷經七重考驗,才能娶回他的新娘。
在那之後,無論情願還是被迫,他都陪着她一起,經歷一個個愛情考驗,上天入地,降龍伏鳳。每一次,他都在心中告誡自己,這只是一個遊戲。畢竟,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突然得有些不真實。
更何況,蘇猶憐是如此美麗的女子,又怎會愛上一個一無是處的小混混。
不過是遊戲罷了。
好在,那個惱人的遊戲,那個不知真假的傳說,會隨着她一步步走盡,而離他遠去,跟他再沒有關係。
七重考驗,將會在蘇猶憐登上絳雲頂時,戛然而止。
公主,畢竟更適合留在王子身旁。
此後,他是李玄,她是蘇猶憐。他跟她各自追逐自己的天荒地老,再也沒有關係。
人羣之中,他們會擦肩而過,卻再也不會相視而笑。
解脫了,再也不必被她逼着去降龍伏鳳、出生入死。
他又成了自由身啦!
他該大笑三聲,以示慶祝的,但不知怎地,他卻連一聲都笑不出來。
封常青:“老大,你怎麼不追上去?”
李玄:“我憑什麼追上去?”
封常青:“全書院的人都知道,老大跟蘇師姐是一對啊!這位龍穆王子明擺着是想撬你的牆角麼,這你都能忍?你還是不是男人啊老大?”
李玄:“誰說我跟她是一對?”
封常青:“老大你不承認都不行啊!你跟蘇師姐經常偷偷溜出去玩,全書院的人都知道啦!玄冥常傅還說,下次要逮着你開風紀批鬥大會!”
李玄臉色慘變!
封常青:“老大!男人一天累死累活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女人啊!是男子漢的,衝上去,打敗他,搶回你的女人!咱不能輸這口氣啊!”
這醉後一句話打動了李玄。
WWW¸ttKan¸c ○ 豈能輸這口氣?李玄的鬥志頓時昂揚起來。他要衝上絳雲頂,將蘇猶憐帶回來!
李玄:“咦?你爲什麼拿着紙跟筆?”
封常青:“老大,我想寫一本小說,就以你跟蘇師姐爲原型,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叫《傳奇》。”
李玄:“你準備寫些什麼?”
封常青:“看到的聽到的。古墓老鬼跟他老婆的故事就不錯。前些日子我在藍橋見到了個書生,他跟我說了他的經歷,也挺不錯的。我還決定起個筆名,叫‘斐硎’,發硎新試,文采斐然的意思。所以我天天跟着你,就是想將你的一舉一動全都記下來,以後好編故事。你不知道,無論小玉還是咕嚕,都特別愛聽你的故事,我*說故事給他們聽,已經賺了三兩銀子了……”
這傢伙居然是爲這原因陪着他的?李玄幾乎氣了個半死,冷冷道:“你看你該起名叫‘悲硎’,發硎新試,一刀自砍,悲從中來。”
封常青立即哭喪了臉道:“老大,你怎可如此打擊你的小弟?”
李玄:“小弟?我看你是想當我是搖錢樹而已!賺的錢呢?拿出來!”
他追着封常青一陣狂打,將他兜裡的錢全都颳走,然後得意洋洋地向絳雲頂走去。背後封常青嗆天呼地地大哭着。
月色撩人。
蘇猶憐就像是一身雪衣的仙子,嫋嫋走在碧宇天際。一隻只白鸚鵡在她身側緩緩扇動着翅膀,徐徐飛向絳雲頂的山巔。
李玄急匆匆地奔到山腳,卻發現隨着蘇猶憐走過,玉階已化爲碧塵。蘇猶憐已在幾十丈的空中,離那棵搖曳的菩提樹越來越近。
月光之下,每一片玉階都化成虛幻的光之華,帶着明珠的清潤碎成粉末,被柔風一吹,宛如佛座前燃盡的沉香屑,飄飄蕩蕩地灑得漫天都是。
李玄大叫一聲:“喂!”
蘇猶憐駐足,回頭,向着他嫣然一笑。
那一刻,她是如此美麗。玉階在她們兩之間一級級破碎。
李玄一陣緊張,他是那麼渴望蘇猶憐能跳下來,跟他回去。就算她再讓他過一百遍考驗,他都願意。
這念頭,讓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有點喜歡這個會撒嬌會黏人,美麗而又危險的雪妖。
只是一點點而已,他追過來,只是不想讓她陷入龍穆的魔掌,還有,不能在龍穆的挑釁中輸掉。
是的,他是不會愛上她的,他有他的前生約定,有許多許多事情等着他去努力。他只不過是在跟龍穆搶大師兄的位子而已,蘇猶憐是不小心被捲進來的……
蘇猶憐轉身,踏上了絳雲頂。
李玄呆了呆。
他心中閃過一陣迷惘。蘇猶憐看到了他,卻不理他。
龍穆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夜空中出現,譏誚地看着他,似乎在對他說:“你輸了。”
李玄大叫一聲,向絳雲頂衝去。
他要爬上絳雲頂,他不能認輸!絕對不能輸給這個目中無人的混蛋。
不知爲什麼,他的心,有點隱隱的痛。
愛情是一枚刺。
特別是將要失去的時候。
不承認,它就會藏進肉中,輕輕地,隨着呼吸挪動着。於是疼痛便鋪天蓋地而來,卻又無法捉摸。
龍穆的笑容優雅而高貴,看着姍姍走來的蘇猶憐。
雪妖本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精靈,在他刻意營造的月色交融下,更是嬌婉美麗,宛如冰碗中儲着的一瓣新雪。
一個連月神都要讚歎的美少年,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他們兩人對面而視,就彷彿珠玉映照、日月爭輝。
多麼完美。
美到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粉碎。
龍穆淡栗色的眸子中透出一絲笑意。
他喜歡這樣的美麗。美,就該曇花一現,在驚豔的一瞬後,化爲烏有。只有回憶陪伴的美才是最美的。
就如同這隻孱弱的雪妖,在破碎前的一刻。
他輕輕欠身,用最隆重的禮節來迎接他的公主。
兩尊佛陀雕像靜立在絳雲頂上,茂盛的菩提樹生在佛陀中間,龍穆斜倚樹而立,翠白衣袖緩緩擡起,邀蘇猶憐落座。
菩提樹下,是兩隻蓮座,蓮座中間,是一隻長長的花案。各種各樣奇異的鮮花擺滿了桌子,佛陀各在一邊拈花微笑。
兩人落座,微雲之中,浮空仙島上透出一縷毫光,照在花案正中央。龍穆的笑容透過鮮花,就像是天國中微微蹙眉的月神。
“在我的國度中,人們全都信仰慈悲的佛,不沾半點葷腥。佛也以他那廣大的法力讓大地遍開鮮花,令人們取食。這就是我們國度中最隆重的花之宴,爲美麗的公主而盛開。”
鮮花可以吃麼?
蘇猶憐看着那些美麗的花朵,不禁微覺好奇。
一羣通體如雪的白鸚鵡飛了過來,停在桌邊上,宛如鮮花叢中的仙子,徜徉在繁錦之宮中。蘇猶憐的目光在哪朵鮮花中稍稍停留,便有一隻白鸚鵡飛過來,將鮮花銜到她面前的玉盤裡。
龍穆擡手,殷勤而優雅地邀請。淡淡的月光跟燭光交融在一起,讓周圍的一切全都朦朦朧朧的,龍穆淡栗色的眸子隱沒在夜色裡,也變得分外虛幻而撩人。
蘇猶憐輕輕叉了一瓣花,送到嘴裡。一點異香透下,花變成了一滴露,滑入了她的舌中。這不像是雲泥,卻如一個吻,隱秘地點在舌尖上,瞬間直透到心底,令人心醉神迷。
蘇猶憐彷彿置身在空曠的花之國中,這個世界中只有她一個人,四周全都是花的海洋。她在輕輕飛舞,搖曳的裙袂帶起朵朵鮮花,她就在漫天花雨中舞着,不願停止,不願醒來。
第一次,她的世界中沒有冰,沒有雪,只有花,只有喜悅。
良久,蘇猶憐方纔醒過神來,讚歎道:“真好吃。”
龍穆雙手十指交叉,輕輕地放顎下,慵懶而隨意地半支起身子,微笑看着她。
一枚妖紅如血的花枝,隨意纏攪在他蒼白的指間,在他的把玩下緩緩旋轉。
燭光搖曳,他淡栗色的雙眸中有一貫的譏誚和慵懶,卻也透出一種別樣的溫柔。
眼前這個少年的笑容不亞於任意一朵鮮花,竟讓蘇猶憐升起了一個恍惚的念頭。
若是將他的吻放到舌尖上,會不會有同樣的感覺?
這念頭實在太瘋狂,讓蘇猶憐的臉輕輕地紅了起來,她急忙將目光投向另一瓣鮮花,用鸞刀慌亂地切了起來。
龍穆微笑看着她,她的每一絲神態的變化,都鐫刻在他細長的雙目中。
他忽然喜歡這個遊戲來,他心中也不禁冒出了一個念頭。
若是將這瓣雪放在舌尖上,會不會品嚐到直透到心底的清涼呢?
兩人全都沉默着,只有鸞刀碰在盤子上,輕微的聲音。但這沉默並不尷尬,卻彷彿有種隱約的默契。
蘇猶憐揮手示意白鸚鵡不必再爲她服務,拿起桌上潔白的絲巾,緩緩拭了拭嘴角的餘痕。
她該走了。淑女不該陪陌生人太長時間,一刻鐘的晚宴恰好。
那一瞬間,李玄驚愕的目光浮現在她面前。
——刺傷他了麼?
她輕輕笑了。
很好。
龍穆修長的手指伸出,輕輕打了個響指。
浮空仙島收起毫光,靜靜滑遠。
絳雲頂上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鮮花之宴結束,只有兩尊佛陀,佛陀蓮座打開,上面坐着蘇猶憐與龍穆。
夜色四合,黑暗中一片幽靜,沒有光,沒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