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賬桌旁。
眼看沒什麼人來上禮了,田大林和另一位記賬的師傅正在重新數着收到的禮錢,也算是在和禮賬簿對賬了。
田大林心中此時百感交集。
活這麼大,他還沒真真切切的在現實中見過這麼多錢呢。
並且這纔是一場婚禮的份子錢而已。
想到剛纔田達通的岳父站出來聲明超過兩百的份子錢一律不收,田大林欽佩不已。
換成自己的話,絕對是捨不得的。
再想到以前爲了佔田萍的一點兒便宜費盡心思的想辦法,田大林羞愧不已。
丟人啊,自己的親妹妹都過成那樣的日子了,自己還錙銖必較。
看看人家,那纔是真正的大老爺們兒啊!
自己跟人家真的是沒法比。
田大林一邊數錢,一邊思緒複雜的想着過去的事兒。
忽然,兩沓厚厚的百元大鈔落在了桌面上。
經歷過剛纔的一連串事情,田大林很輕易的分辨出那兩沓錢肯定就是兩萬塊錢。
再聽對方的報數,果然沒錯,就是兩萬。
田大林笑着解釋道:“這位小夥子,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這裡的禮金最多隻會收兩百,剩下的錢勞駕你還是收回去吧。”
耿傑一聽不樂意了,皺眉說道:“這位大叔,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剛纔我都看到了,人們那份子錢都是幾千幾千的上,哪裡有上幾百的。”
另一位記賬的先生也附合道:“剛纔是剛纔,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小夥子,主家那邊只讓收兩百,多了一分都不能要,你要上的話,我就給你記錄上。”
這位記賬先生是宋光明老婆的親戚,是江城市書法協會的會員,因爲字寫的非常好,所以被請來做記賬先生。
雖然宋光明剛纔說了要把超過兩百的份子錢原分不動的退回去,但是因爲現在還忙着婚禮的事兒,自然是沒空兒了,怎麼的也得等婚禮告一段落了才啓動退還的程序。
不過記賬先生知道在宋光明家,管錢的可是宋光明的老婆,所以他也不確定這錢到時候是真要退,還僅僅是宋光明在唐署長面前虛晃一槍。
萬一到時候宋光明兩口子又決定不退錢了,或是選擇性的只給一些人退錢,但是自己又在這裡多嘴了,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纔沒把退錢的事和耿傑再說一遍,僅僅是說明,從現在開始只收兩百的份子錢了。
但是他有他的顧慮,耿傑卻不知道事態的發展。
聽他這麼一說,耿傑立刻就不高興了。
他還以爲是宋光明故意交代了不收他老耿家的錢呢。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宋光明和自己的父親有一些間隙,但是自己代表父親過來奉上如此厚禮,不就是想着緩解一下兩人的關係嘛。
沒想到宋光明居然如此不近人情,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耿傑當下就說道:“我說大叔,你們這是啥意思?我爸很有誠意的來讓我上份子錢,別人的錢你們收下了,卻不收我們的,是看不起我們嘛?”
田大林急忙說道:“小夥子你這是說的啥話,我們是幫人記賬的而已,人家怎麼交代我們就怎麼做,絕對沒別的意思。”
耿傑指了指禮賬簿,道:“還沒別的意思呢?那賬本上黑字紅紙我都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有哪個是上的兩百?最少不都是幾千塊麼?怎麼單單到了我這兒,你告我說只能讓上兩百的份子錢了,你們這不是故意針對我嘛。”
田大林勸解道:“小夥子你別急啊,你聽我給你解釋……”
田大林話還沒說完,就聽耿傑不耐煩的說道:“有什麼好解釋的,這份子錢我既然拿出來了,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實話告訴你們,今天這錢,你們手下也就罷了,要是你們不收,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田大林剛想解釋,就見一旁那位記賬的先生一把拉住了他。
記賬先生原本也是自持有些社會地位的人,如今被耿傑一個小夥子如此衝撞,立刻便有了怒氣。
“哼,小子,我再說一遍,份子錢每人只收兩百,你要是上,我就幫你記上,你要是不上,我們就收拾收拾走了,馬上就要開席了,我們可沒空跟你在這兒耽擱。”
耿傑原本就有些跋扈,聽到一個記賬的跟他玩硬氣,當即更是惱火。
“禮錢我肯定是要上的,就是這兩萬,少一分我都不幹!”
記賬先生嘴角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一言不發的收起禮賬簿和裝錢的皮包起身欲走,卻被耿傑一個箭步攔在前面。
記賬先生冷冷的說道:“小夥子,你到底是來上禮的,還是來搗亂的!”
耿傑氣的直喘氣,道:“誰搗亂了,我就想上個份子錢而已,你爲什麼不收?”
記賬先生爭鋒相對,道:“我都說過很多遍了,超過二百,一律不收,難不成你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耿傑喊道“憑什麼?憑什麼別人上他們多,我們就只能上兩百?”
耿傑的話有些聲音大,不少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宋光明站在臺上早已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下了臺後,立刻便走了過來。
“小耿啊,怎麼了這是?”
雖然宋光明看到耿傑在自家女兒的婚禮上鬧事兒心有不悅,但是耿傑好歹叫宋光明一聲叔叔,宋光明也不好翻臉。
耿傑擡手一指記賬先生,道:“宋叔,我是幫我爸來上禮的,可是他說什麼也不收我的錢。”
宋光明投去詢問的目光,記賬先生三言兩句,就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清楚了。
宋光明笑道:“小耿啊,你回去跟你爸說一聲,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錢叔叔是真不能收,你要是有心,上個兩百就行了吧。”
耿傑見宋光明直截了當的駁了自己的面子,當即暴走了。
“宋光明,你這是什麼意思?現在想起兩袖清風來了?早幹什麼去了?你以爲我沒看到你成千上萬收別人份子錢嘛?哼,你給我等着,你不想我我爸爸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我等會兒就去舉報你,藉着女兒的婚禮大肆斂財!”
宋光明面色一寒,衝一旁的工作人員說道:“你好,麻煩喊保安過來請這位先生出去,他好像喝醉了。”
與此同時,耿豐手裡正在吸着的煙忽然便掉了頭,耿豐眉頭一皺,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想法剛出現,微信羣裡有人發了一段視頻,並且特意艾特了他。
耿豐點開一看,正是兒子耿傑剛纔強行要上份子錢的那一段言論,視屏中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唐蓉芷署長正一臉不悅的看着耿傑的表演。
耿豐當即氣的站起身來,想要去把這個混小子拽回來,千萬別再給他丟人現眼了。
剛走出去沒兩步,耿豐的電話響了起來。
一看是衛生署人事科的電話,耿豐急忙接通了。
“喂,你好,耿豐同志,我是衛生署人事科的小陳。現在向您傳達有關於你的一項新的認命。經過衛生署相關領導的研究決定,你將不再擔任江城市中醫院副院長的職務,具體工作待定。相關文件即刻下發。”
耿豐一怔,他沒想到自己還沒找好下家呢,現在的職務就被拿下了。
憑藉着往日裡的人脈關係,耿豐笑着問道:“陳科,能不能給兄弟透漏一下,領導接下來準備讓我去哪兒爲人民服務啊?”
小陳其實只是普通工作人員而已,聽到耿豐的稱呼,倒也沒計較,畢竟這也算是對他的誇讚了。
“耿副院長,這都是領導們考慮的事兒,我一個小兵,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啊。”
耿豐笑着恭維道:“陳科,別啊,俗話說宰相門前三品官呢,你可是領導身邊工作呢,總得有點兒大致消息吧。”
小陳呵呵一笑,道:“行了耿副院長,你就別恭維我了。我倒是稍微聽了點兒,接下來好像是你的級別不變,將會調任至江城市第二精神病醫院擔任副院長職務。大概我也就知道這麼多了,好了,我還有事兒,就不跟你說了,再見。”
聽到這樣的消息,耿豐一下子便愣在了當場。
自己堂堂一個市中醫院的副院長,居然被調任到了精神病院去工作!
更令耿豐頭痛的是,江城市第二精神病醫院說起來雖然依舊是市級醫院,但是這所醫院可是遠在江城市下屬的一個叫南山縣的鄉鎮裡。
就在去年的時候,這所精神病醫院的全名還是南山縣精神病醫院的呢,一直到下半年才被整改爲江城市第二精神病醫院。
要知道耿豐一家子可是在江城市居住着的啊,而南山縣則是距離江城市最遠的一個縣區了,而這個所謂的江城市第二精神病醫院更是遠在一個偏僻的鄉鎮之中。
雖說耿豐調任之後在職務和待遇上都沒有變化,但是這個精神病院副院長的含金量,可比中醫院副院長的含金量低了太多了。
在中醫院的時候,除了手下人多之外,來醫院治病的患者也多,很多人會求上門來找他辦事,一來一往人脈就漸漸豐富起來了。
而到了這個所謂的江城市第二精神病醫院之後,呵呵,耿副院長甚至覺得自己差不多是過起了退休生活了,更氣人的是,還是那種在異地的退休生活。
毫無疑問,這要放在古代,耿豐的遭遇絕對算得上是被髮配邊疆了!
想到剛纔視屏中耿傑的表現,耿豐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坑爹的玩意兒,老子的前程這下算是全被這個混小子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