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樣一說,明月老夫人臉色微變,蕭安寧淡淡一笑,推開君向北的大掌。
她淡淡地說:“一向都聽聞是客隨主便,竟然不知道君臨的魔君連禮儀規矩也不講。也罷,魔君不講規矩,我帝焰象府可是個講規矩的地方,你是客人,我們暫且照顧你的情緒。只是,三夫人已經坐下了,萬萬沒有再起身的道理。”
君向北斜睨她一眼,不耐地問:“那你到底想坐哪?”
蕭安寧一笑:“我就坐魔君對面好了。看起來,魔君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想要問我。只是我覺得,魔君衣服上的罌粟繡的極爲鮮豔。”
一聽這話,君向北遽然擡起頭,臉色近乎猙獰地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狠狠盯着蕭安寧,宛如看妖魔鬼怪般,緊緊盯着她。
“你跟我出來!”說完,君向北眸色狠戾地轉身向外走去——
所有人都被君向北的反應一愣,唯獨蕭安寧翩然轉身,安安靜靜不急不慢地對明月老夫人說:“老夫人,不必擔心,君向北這次來,八成是衝着我來的。我去應付。”
明月老夫人眼神中流淌出厚重的關切之意,“一個人可以嗎?不如帶幾個人跟着吧。君向北名聲極差,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爲人極其陰狠毒辣,不要有什麼閃失。”
蕭安寧笑了笑:“多謝老夫人關愛。雖然他心狠手辣滿手血腥是不假,但還不至於在象府公然殺人。人去多了,反而不好。我一個人就可以。老夫人不必擔心。”
明月老夫人猶豫了下,還是叮囑道:“好,我安排幾個暗衛,暗中盯着,有什麼意外,先顧自己的安全。”
“好的,老夫人。安寧告退。”說完,蕭安寧利落地轉過身,一個人步出了客廳。
身後,傳來俞子河抱怨的一聲嘆息:“這個蕭安寧實在是太能惹禍了,竟然連君向北這種毒物都能招惹上。衫雪馬上就要臨盆,象府這下子可要不安寧了。”
莞爾的笑容在蕭安寧脣角揚起,這個俞子河,真是什麼時候都自私自利地只爲自己着想啊。
燦爛的微笑,映襯的雙眸如掛在天上的星子,當蕭安寧追上君向北,站在他眼前時,從他那眼眸深處,看到自己堅強無畏的身影。
“說!你是怎麼知道罌粟含義的?”君向北陰寒的臉上,扯出一道危險的裂縫,似乎極爲在意這件事。
蕭安寧淡淡一笑:“魔君,大夫人的平安居雖然種了不少罌粟,可是唯獨藍色罌粟花是被單獨種在一個花圃裡,且大夫人從來不假他人,都是親自照料,澆水、施肥、捉蟲,事事親力親爲。若不是極爲珍視,自然不會如此用心。偏偏今日,魔君的軍裝上也繡着同樣的藍色罌粟,我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大夫人之前一直暗中和君臨聯繫的人,就是你吧。而且,你們兩個應該還感情匪淺!”
被蕭安寧這樣一說,君向北臉上的平靜瞬間被打破,陰寒的眼眸裡流淌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讚歎。
蕭安寧說的一點不錯,他與羅靜平的確感情匪淺。
羅靜平是他的異母妹妹,但是當初他和羅靜平從未見過面,也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結果在一次執行中兩人意外偶遇,然後便一見鍾情,本來兩個人已經準備要結婚了。
突然機密檔案裡顯示兩個人的父親竟然是同一人。
得知這個消息,兩個人如被晴天霹靂凌空劈中,完全沒法接受這個事實,才20歲的羅靜平甚至跑到江邊大哭一場,說是再也不想活了。
因爲他們已經發生了最親密的關係,甚至羅靜平腹中已經孕育了他的骨肉,到了最後,一個手術下去,孩子沒了,感情也沒了!
但是,這些已經是往事,是被塵封的絕密的往事,當時知道他倆交往的所有知情人都已經被他暗殺。
既然已經沒有愛,怎麼活着不是活着。
也因此,他踏上了心狠手辣、血雨腥風的路。
再後來,羅靜平認識了一個叫俞子河的男人,然後,不知爲什麼,突然狂熱的愛上了,甚至爲了嫁給他自甘墮落給俞子河下了藥。
本以爲,羅靜平早就將自己放下,他自願淡出了她的視線,再不曾與她有過任何聯絡,卻在突然幾個月前,她竟然秘密打通了那個始終只爲她一個人保留的電話號碼。
告訴他,她需要他的幫助!她已將幾千萬的資金注入他的賬戶,象府內部所有的親信名單也一併給了他,如果有萬一,拜託他將來好好照顧俞傾城。
而藍色罌粟,是他們相愛時,他們共同的最喜愛的花。
花語是,寧靜平安。
緊扣羅靜平的名字。
本以爲早就死亡塵封的禁~忌之戀,竟然依然鮮生地綻放在羅靜平的罌粟園裡,那顆死去的心忽然熱切地想要活過來。
“你是說,羅靜平的藍色罌粟,她親自照料?”君向北強壓心底似要冒芽的驚喜。
蕭安寧點頭:“是!”
“蕭安寧,帶我去看看羅靜平!”君向北面色依舊陰寒,可是,顫抖的臉頰肌肉卻出賣了此時他內心激動的心情。
“抱歉,我做不到!”蕭安寧平靜地回道。
“你說什麼?”君向北勃然大怒,狠狠一把抓住蕭安寧的胳膊,“你是故意在激怒我嗎?”
蕭安寧淡淡一笑:“想必應該有人已經告訴過你,羅靜平已經瘋了。所以,她現在已經被單獨關在平安居,沒有俞總管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可以探望!”
君向北瞳孔驟縮,正要發作,蕭安寧突然啓脣說道:“相見不如懷念!既然羅靜平即便是瘋前,也沒想過要見你,一定是有她的理由。雖然不能帶你去見她,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她種的藍色罌粟。”
蕭安寧的話似乎給君向北帶來很大的困擾,他面色陰寒暴怒,眼神卻茫然沉思。
“相見……不如懷念?”
“對,相見不如懷念!有些風景,走過了錯過了,已然不復當年。不見,也許還依舊美麗。”蕭安寧慢慢推開君向北抓住自己的手臂,沉聲說道。
良久,君向北失去焦距的眼神才慢慢凝聚起光芒,說道:“好,帶我去看罌粟。”
當一大片藍的像海洋般湛藍的罌粟出現在君向北面前時,那無暇的藍色刺傷了君向北的眼睛。
他遠遠地站着,立在原地,俊挺的身體挺得筆直筆直,卻不敢往前走一步。
那是一片純淨的再也不能純淨的藍色,就像悄悄生長在心底最深處,不能被任何人碰觸、不能被任何污染的一片藍色。
萬花叢中,絢爛多姿所有綻放的花朵都掩不住那抹藍色深沉無暇的乾淨,世界上,也許唯有無暇,纔是最奪魂的力量。
“若是有一天,我們不再是特工,你會不會和我找一個鄉野村間,過平靜的日子?”年輕美麗的羅靜平曾膩在他懷裡,輕巧地問他。
那時,他回答了什麼?
“好男兒志在四方,沒有錢我怎麼才能給你吃喝無憂的幸福生活?”他摸着她的長髮,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幼稚可笑。
然後,她又怎麼回答了他?
“嗯,也是!我們過的就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不過我們能在一起,也就知足了!”
再然後,發生什麼了?
事實的真相殘酷地撕裂了所有的期冀,他和她竟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們究竟要怎麼才能在一起!
這根本就是命運對他們的嘲笑和玩弄,根本是對他們所有幸福的詛咒!
“君向北,我有生之年,絕不要再看到你!我們從今後,一刀兩斷!君臨,我願它永遠受到惡魔的詛咒!”
從那時,羅靜平決絕脫離君臨,加入帝焰,很快便以冷靜無情聞名,她參與的任務從來沒有失利過,甚至於她的狠辣無情竟令她不曾受傷過一次!
象府初建,不到30歲的她以元老身份參與籌謀建設,也毫無異議地得到了掌府大夫人的位置。
那也許是她人生最榮耀的巔峰。
此刻,看着她親手種的藍色罌粟,卻知道,早已癲狂的她,其實一直以來,內心深處仍有執念。
不過,不重要了!
緩緩擡起頭,君向北陰寒的面容在陽光下露出幾分滲人的冷笑,“蕭安寧,羅靜平是你害的,不要以爲你帶我這裡,我就會對你心存感激。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蕭安寧笑了笑,素淡的眼眸閃過一絲諷刺:“你這樣說,會讓我以爲羅靜平若是平安無事,你就會對我高擡貴手。可是,你自己的欲~望,自己的野心,也是我能控制的嗎?你爲何不捫心自問,你爲什麼要來象府走這一趟!”
君向北從旁邊的樹上扯下一朵花,脣邊勾起殘忍的冷笑,他將花丟在地上,擡腳將柔嫩的花瓣一點一點碾碎。
冷哼了聲:“也許你說的沒錯,霸天已經崛起,君臨帝焰臨時合作,而我,需要更高的權力才能讓君臨走的更遠!也不怕告訴你,帝君那個老怪物竟然無視我的能力,竟然滿世界想要找他的那個雜交賤種來接任帝君,而我,是不會讓他得逞的!我要讓他和你,都成爲我登上帝君寶座的祭品!哈哈哈……”
說罷,便揚聲肆狂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