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了?”
在懷國公府等到半夜,原本以爲回來應當都早已歇下了,沒成想,剛經過迴廊,便聽到了一旁祖父傳來的聲音。
王栩怔了一怔,雖是詫異,但還是走了過去:“祖父!”頓了頓又道,“這麼晚還沒睡啊!”
“老夫倒是想睡啊!”王老太爺披着斗篷坐在一旁,斗篷上似乎還有些水汽,想來已經等了一會兒了,他伸手捂住脣口,打了個哈欠,明顯已有了睏意,嘴角卻翹了起來,呵呵笑了兩聲,搖頭自嘲:“這怎麼睡得下去?遇到這種事情誰睡的下去?”
王栩道:“這真是沒有想到。”
“是沒有想到,但也早該想到的。”王老太爺輕抽了一口氣,給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王栩聽懂了。沒有想到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種事情會被翻出來吧,而且還是在完全沒有意料到的情形之下,還被最不應該發現的正主——玲瓏鄉君發現。至於早該想到,大抵便是既是自己做的,就該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人翻出來吧!
“猝不及防,步步緊逼,轉頭一口,一擊致命!”王老太爺評價道,一邊說一邊還打了個哈欠,顯然睡意已濃,但偏偏眼中光芒大盛,顯然正說到興頭上。
“做了事,就不要想着能瞞一輩子,能瞞一輩子是運氣,但多數時候,真相是不可能瞞一輩子的。”王老太爺邊說邊啜了一口還溫着的熱茶嘆道,“老夫在想,若是老夫此時是薛行書那老兒,老夫該怎麼做。”
王栩沉凝了片刻,若有所思道:“國公爺中風了。”
“說中風那就是中風了!”王老太爺似有所指的輕笑道,“拖字訣用的不錯,但明郡王一家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栩道:“雖是宗室,李氏族人,但終究還是仰仗陛下而已。”如明郡王這樣的一家子富貴閒人,沒有實權,即便位高,但譬如半空之中的空心樓閣,一旦支撐他們的陛下放手了,明郡王他們便是鬧騰也鬧騰不出什麼來。這話聽起來有些難聽,民間的百姓將李氏族人這些皇親國戚視爲天子同族,地位非比尋常,但在真正手握大權的人看來,明郡王這一家子充其量也就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在這裡沒有旁人,王栩倒是不怕說實話。
“薛家是在拖,與其說讓明郡王一家放棄,不如說只要說服陛下,此事他便能脫罪。”王老太爺道,“實在不行,薛家不是還有一塊藏了多少年的免死金牌麼?這牌子在外流落了四百年,也是時候交換給李家了。”
對哦,倒是忘了薛家還有一塊免死金牌。王栩心道:“這一次中傷在所難免,但要翻身恐怕不是這麼容易的。”
“七郎,你當日質疑老夫時的膽量去了哪裡?”王老太爺瞟了他一眼,“你既質疑老夫抵擋不了長生的誘惑,怎的不質疑一番陛下?”
王栩聽的心頭一跳,猛地擡頭看向王老太爺:“祖父是說薛家恐怕……”
“待時機成熟,若是薛家手下的能人異士真有幾分能耐,你猜陛下會不會支持他?”王老太爺冷笑。
王栩額上冷汗涔涔:“那就糟了!”
“且不說陛下怕不怕死,便說太子故去之後,陛下身邊便沒有儲君之選了,偌大的江山,即便眼下陳善作亂,卻也不妨礙陛下考慮身後之事,若是薛行書那老兒此時覲見,你覺得陛下會不會換了態度?”
“我……不知道。”王栩苦笑,“這些委實不敢想。”饒是他自詡大膽,但有些事情還是不敢想的。
“這一招呢,說聰明也不見得有多聰明,但管用。薛行書那老兒手裡掌握着一個所有人都覬覦的秘密。”王老太爺嘆道,“長生嘛,是人誰不想要長生?就是前朝也是因此而拱手葬送了大好的江山,你道算盡前程,劉姓皇族的陰陽術造詣難道不厲害?終究是跳脫不出七情六慾的念想而已。”
“沒有人知道薛行書那老兒手下的陰陽術高手進行到哪一步了,但想必日前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所以薛行書還拖着。”王老太爺將手中茶盞中的清茶一飲而盡,“我們且在一旁看着吧!”
……
懷國公府裡燈火通明,那些大理寺與吏部的官員除卻走了幾位大人之外,剩餘的並沒有離開,那些今日前來供奉菩薩的女眷也三三兩兩的離開了。
薛二小姐站在一旁有些懼怕。今日的事情即便一開始她想不明白,到現在卻也想明白了,好好的供奉菩薩,卻惹出了這樣的大麻煩,即便這並非她的本意,連她本人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唸經禮佛怎會變成了現在這樣,但她知道,這一回祖父定然不會放過她。
不過這懼怕也不過懼怕一瞬而已,她便已經釋然了:不放過又怎麼樣?祖父中風了,一箇中風的老人家能做什麼?薛二小姐想起曾經見過的中風老者,歪歪的躺在牀上,斜着嘴巴,嘴角哈喇子流了一地,那模樣真是又可憐又叫人嫌棄。
這樣的祖父可不是平日裡的祖父了,她還有什麼懼怕的?
“小女可否先回去歇息了?”雖然她什麼都未做,但在一旁跟着站了半日,還是又累又困。
一旁的官員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薛二小姐伸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正要離開,卻聽前頭響起了一陣喧譁,隨着小廝的驚呼“大小姐”,正要離開的薛二小姐臉色微變。
大姐姐回來了,那麼想必祖父也回來了吧!
果然,隨着喧譁聲,帶着一身夜寒,披着斗篷的薛大小姐在身邊丫鬟小廝的簇擁下走了進來,薛二小姐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做人,向那些官員道歉,又讓廚房開火,煮些夜宵送來。
待忙完這些,得衆人感激過後,薛大小姐纔看向一旁站了好一會兒的薛二小姐,看了片刻,卻是回過了頭去:“罷了,你……”
這話說的……薛二小姐怒從中燒:“今日之事我不知道。”
薛大小姐白了她一眼:“看你這樣也知道你不知道,罷了,便連我都沒有料到你又怎會知曉?你回去歇着吧!”
什麼意思?原本要回去歇着的薛二小姐瞪眼:薛止嫺什麼意思?是說她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