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細雨中沿着石板街慢悠悠的走着,在路邊一個叫賣甜糕的小販面前停了下來,買了兩塊,繼續走着。
黃石先生看着裴宗之接過兩塊糕,頓了頓,手裡的糕遞了過來。他可不喜歡吃甜甜的東西,黃石先生搖頭,卻有些詫異的看着裴宗之收了回去。
也許這客氣的舉動並非出自他本意,畢竟以他嗜甜的性格,這兩塊估計自己吃還不夠。但是這一回居然知道客氣了,黃石先生望天:太陽沒有從西邊出來啊!
也不知道這一回去西南發生了什麼,竟然讓他生出了這樣的變化。
“你其實方纔不必直言的,過後同我說也是一樣的,何必得罪她呢?”黃石先生想了想,勸道。
“得罪了,她也不會對我如何,不能對我如何。”裴宗之臉色未變,“有些看不慣,就直說了。”
黃石先生聳了聳肩:“我也知曉我毛病一堆一堆的,更比不上廟遠。但也不糊塗,你我好歹也這麼久的交情了,你說的我自然是信的。美人既然有毒,還是少得罪爲妙。”
“她哪來的功夫管我?”裴宗之邊啃着甜糕,邊看了他一眼,“與風月場中的大敵相比,今日所有的一切不值一提。所以,不必懼怕。”
嗬,看他似乎不懂人情,有時候看的還挺透徹的。
“那你呢,準備什麼時候走?”黃石先生話題一轉,目光落到了街邊的風月女妓,看了幾眼,突然發出了兩聲感慨,“年紀大了,美人也沒什麼興趣了。比起美人還是有些熱鬧好看。”
“過段時間吧,這裡我還沒玩夠。”裴宗之看向周圍,“先時還需要惦記着事情,但現在不一樣了。”
“怎麼個不一樣法?”
“可以真正放開好好玩上一玩了。”裴宗之看了他一眼,興致滿滿的看向四周,“現在還能好好玩玩,等將來回了長安城恐怕就沒有這麼多的功夫了。”
……
……
一輛疾行的馬車在前頭走着,身後跟了五六個騎馬追行的護衛。
公主坐在她的身邊,看向身後,看了好一會兒,才坐了回來:“這些都是高手麼?”
“是。”駕車的衛瑤卿看了眼身後的幾個護衛,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人身上:醜一!
熟人了啊,少女朝他擠了擠眼,不無意外的看到那張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扭曲的表情。
前幾日他們從五度關離開,沒過多久,這幾個護衛就追了上來,主動提出幫忙護送。
一地五城兵馬將領不得擅自離開所轄區域,這些崔璟和王栩帶在身邊的護衛卻可以。這一次帶了十人的護衛,便分了五人跟了過來。
這等護衛的身手自然與一般護衛不同,他們既然大方,她自然就接了。
上了王老太爺王家這條船,本來沒那麼容易下來,既然下不來,那就不下來了。
“很厲害的高手麼?”安樂公主好奇的看向那跟過來的幾個護衛,看了片刻之後,皺了皺眉,半晌之後,慢吞吞的吐出了一句,“看着好生普通,沒有皇宮裡的侍衛那麼好看。”
宮裡的侍衛畢竟是要到主子面前伺候的,自然不會生成何等歪瓜裂棗的模樣,甚至還有不少生的很是英俊不凡,武藝也還過得去。
從南疆逃離之後,安樂公主似乎越來越輕鬆,也與當日在南疆過階下囚生活時的女子截然不同,那時候是小心翼翼的,不聲不響的,遮掩起自己的眼睛,低頭做事。
眼下卻重新睜開了眼睛,露出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態。
“他們很厲害。”衛瑤卿說道,繼續認真的看路,“每一個都是十分厲害的高手,或許不懂用兵打仗,但是護衛,他們卻能做到最好,公主放心就是了。”
安樂公主應了一聲,縮回了她的身邊,看向前路:“這一路都不停了麼?”
這個停是指找個驛站之類的過夜,而非荒郊野外,就地湊合湊合。
“驛站之地,若是有人埋伏在那裡,我們的處境會很危險。”衛瑤卿說道,“公主還記得五度關的事情麼?”
“爲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不準備以身涉險,而且我們也需儘快進京。”她說着看了身後一眼,嘴型比了比。
是太子兩個字,安樂公主看懂了,臉上神情一肅。靜默了片刻,立刻點頭:“你說的不錯,是要早些回到京城。”
“你說,哥哥的情形……”安樂公主眼底有些不安,來得及麼?
“公主放心。”一旁駕車的少女看了她一眼,眼看太陽快落山了,尋了路旁停了下來。
就算人還能往前衝,馬匹也不行了,連日奔波,馬匹也需要休息。
“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繼續趕路。”衛瑤卿看了看方向,“過兩日就進關中了,有關中軍一路相護,必可直入長安。”
安樂公主點頭。
出行在外,眼下又要回避旁人的追殺,自然一路從簡,稍作準備之後,貴人們就去馬車裡休息了。
醜一等幾個暗衛扮作的護衛找來了草料,衛瑤卿在一旁幫忙餵馬。
餵了一會兒,察覺到有人接近,她擡頭,見是醜一。
她笑了笑,神情十分自然的一邊餵馬,一邊寒暄:“從暗衛變成護衛了?因爲我的緣故?”
醜一很想回一句“你哪來那麼大的能耐!”但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不錯。”確實是她的緣故,他從暗衛變成了護衛。
“苟富貴,勿相忘!”女孩子一邊餵馬,一邊說道。
“什麼?”醜一聽得一頭霧水,“狗啊貓的。”
“就是說如果富貴了,不要忘記我這個大恩人。”女孩子說着擡眼看他,眼底有些笑意,“我還以爲幾位老太爺家的暗衛都與旁人家的不同,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沒想到卻不是如此。”
“沒有這個時間。”醜一肅了肅神色說道,“我等自小訓練嚴格,要從裡頭脫穎而出,自然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認字是必須的,但其餘的,還是以習武爲主。很多時候不需要我們分辨,只需要我們去做這件事情就夠了。”
“我並沒有富貴……”
“怎麼沒有富貴?”女孩子一邊餵馬,一邊瞟他,“你原來只是個暗衛,頂天了也只是個暗衛頭子,暗衛暗衛,自然也沒多少人知道你們的存在。”
“眼下成了護衛就不一樣了,”她說着踮起腳尖,看了眼馬車的方向,“這可是大功一件,富貴自然就來了。”
“所以,”她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們的恩人是我,我給了你們這個機會。”
真是舌爛如蓮花,誆人的時候,說的跟真的一樣。還好早尤準蓓,醜一正色道:“老太爺來之前說了,不要聽你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