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溺水救援的法子,必須先讓鄭指導員把肺裡和肚子裡的水吐出來才行,如果不能將這些水及時從身體裡排除,一方面肚子裡的水會增加鄭指導員的身體負擔,另一方面,肺裡的水會直接導致鄭指導員呼吸驟停,到那時候,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力迴天。
此刻身疲力竭的姜明浩,根本沒有力氣再像救李玉龍那般,用常規手段做心肺復甦和按壓。
無奈之下,姜明浩索性用自己還未痊癒的雙肩,挪動着身體,朝着鄭指導員身上爬去,當他把頭按在鄭指導員的肚子上時,姜明浩便利用自己頸部的力量,將自己的腦袋如同擂鼓的木槌一般,敲擊着鄭指導員的胸口和肚子!
“咚······咚······咚·······”
姜明浩死死的咬着牙,用自己的額頭一次又一次的撞着,彷彿每一擊,都讓他感覺自己脆弱的腦袋像是砸在石頭上一般,感覺整個腦漿在這一次次撞擊下都晃成了一團漿糊,一陣暈眩,但是姜明浩依舊利用頸部發着力,機械的用自己的額頭敲擊着。
而此刻,他的胸口,還有雙肩,血水混着身上的河水,開始依着衣服的褶皺慢慢流淌,就像是一條條被瘋子嚇破膽的血蛇,瘋狂的從姜明浩的身體裡逃離着。
“噗······咳咳·······”
終於,隨着鄭指導員一口河水噴出,緊接着就是被水嗆醒之後的咳嗽聲,讓姜明浩終於鬆了一口氣。
“哈哈········”
姜明浩仰面躺在鄭指導員的身上,除了喉嚨口發出幾聲無力的笑聲,他連一絲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但是這笑聲,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因爲他憑藉着自己的能力,救活了兩個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兄弟。
“咳咳········”
鄭指導員在連續的幾聲咳嗽之後,終於恢復了氣力,他支撐着身子坐起來,輕輕拍了拍姜明浩道:
“臭小子,你這腦袋鐵疙瘩做的呀,差點沒把老子砸死,丫丫的,也不知道輕點!”
“哈哈·········”姜明浩並不回答,只是如癡如醉的笑着,自記事開始,他的記憶裡,只有訓練,只有孤獨,只有忍耐,他第一次,感覺自己不再像傳說中的天煞孤星,不再連累身邊的人一一離開!
“丫丫的,姜明浩,你小子笑個屁呀?腦子進水啦?老子差點死在這破河裡,你個臭小子居然還笑得出來?”
終於,過了好一會兒,姜明浩似乎恢復了一些氣力,他掙扎着翻身站了起來,和鄭指導員一起朝着李玉龍走去。
可當姜明浩的眼睛掃過李玉龍的時候,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因爲李玉龍額頭上那密密麻麻的水珠,根本不是河水,而是層層疊疊的冷汗,不僅如此,李玉龍的整個身體還伴隨着劇烈的顫抖,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
“不好!龍哥的傷可能感染了!”
姜明浩和鄭指導員三步並作兩步,朝着李玉龍奔去。
“嘶·······”當鄭指導員的手碰到李玉龍的身體時,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焦急的說道:
“好燙,高燒啊,這顫抖的程度,估計是燒得抽筋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否則龍哥還是得死在這兒!”
“嗯!我看出來了!”姜明浩此刻的眉頭早已鎖成了川字,而他的眼睛在李玉龍的全身打量着。
很明顯,李玉龍腹部的槍傷問題不大,因爲創口小,血液凝固,堵住傷口,加上外面白糖的包裹和衣服的遮掩,並未產生感染的症狀。
但是他的雙腿卻不同,可以說是被彈片、彈頭造成的傷佈滿雙腿,不規則的傷口密佈在雙腿上,加上褲子也被彈片撕碎,此刻傷口已經泛起了紅白相間的濃液,甚至在傷口深處,還能看到幾個下水道中堅強殘存在傷口裡的蛆蟲。
這零星的幾個蛆蟲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在經歷了高空的落差和冰冷河水的刺激下,就像是飢渴的寄生蟲,在傷口裡瘋狂的蠕動着,貪婪的允食着,彷彿在爲自己報仇一般,讓人看了忍不住一陣噁心。
“指導員,龍哥的雙腿已經徹底感染,而且完全壞死,只能截肢了!”
姜明浩看着李玉龍的傷口,立即想到鄭指導員身上的傷,因爲傷口未經任何處理,在下水道的污水中浸泡,感染的機率會大大增強,他立即朝着鄭指導員問道:
“指導員,你的傷怎麼樣?快看一下,有沒有感染!”
鄭指導員聽到姜明浩的話,嚇得渾身一抖,彷彿有一股寒風從自己的領口直灌入後背,讓他感覺後脊一陣發涼。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傷口,畢竟自己身上的傷多是擦傷,手臂唯一的一處貫穿傷也早就用白糖處理,並且用布條紮緊,他擔心的是李玉龍的雙腿。
要知道,現在他們身在野外,除了身上的軍刀,沒有任何的麻醉和醫療設施,根本不可能給李玉龍做截肢手術,一旦他們不顧一切的給李玉龍截肢,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把李玉龍更快的送進鬼門關。
“截肢?”鄭指導員並沒有回答姜明浩自己的傷情,而是驚訝的吐出兩個字,彷彿眼下瞎李玉龍的命要比自己重要的多,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姜明浩更是一驚,只聽鄭指導員朝着姜明浩吼道:
“姜明浩,你丫丫的是醫生?大夫?你說截肢就截肢?龍哥他是軍人,沒了雙腿,他還怎麼實現自己的理想?”
雖然姜明浩心底早已認定,李玉龍的雙腿保不住了,但是他卻從未和鄭指導員說過,當然他更希望儘快爲李玉龍找到醫院做截肢手術,可是眼下,李玉龍的傷情根本等不及他們找到醫院。
而鄭指導員雖然心底明白姜明浩的話是對的,但是在他的意識裡,依舊無法接受,畢竟作爲軍人,尤其是優秀的特種軍人,沒了雙腿,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扛槍馳騁戰場,而作爲世交的鄭勇鄭指導員,又怎麼可能不爲李玉龍擔心?
“指導員!”姜明浩並未因爲鄭指導員的反對而急躁,在這個時候,他反到出奇的平靜,只聽他和聲細語的勸說道:
“咱們是軍人,在戰場上的願望只有兩個,第一是戰勝敵人,第二就是活着,如果連活着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能夠戰勝敵人?”
“哦,你的意思,是戰勝敵人,先得戰勝自己?”鄭指導員一副不屑的眼神指着姜明浩,臉上瞬間被內心的憤慨染紅,脖子上一根根青筋就顯示一條條呼之欲出的蟒蛇,在皮下蠕動着,他一邊跺着步子,一邊吼道:
“扯淡,丫丫的,姜明浩,老子告訴你,砍了龍哥的雙腿,你就等於要了他的命,等於終結了他的夢想!”
“夠了!”終於,姜明浩呵斥了起來,那一刻,他渾身上下展現出一股極強的威壓,彷彿將整個空氣中的氣壓都在瞬間抽空,那凜冽的氣息,如同黑白無常的勾魂鐵索,死死的鎖定鄭指導員,壓得他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只聽姜明浩聲嘶力竭的吼道:
“指導員,我尊重你是我領導,所以跟你商量,但你別忘了,我這條命是連長給的,所以,我絕不會再讓他的哥哥出事,無論是付出任何代價!所以在龍哥的命和他的理想之間,我選擇他的命!”
也許是被姜明浩的氣勢做震懾,也許是鄭指導員從內心接受了李玉龍雙腿必須截肢的事實,他無奈的低下了自己的腦袋,雙手緊握成拳,手臂的上的那處貫穿傷也因爲用力過度而滲出鮮血。
終於,鄭指導員用極其氣餒的嗓音說道:“好吧,可是,我們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條件來給龍哥截肢,如果貿然動手,只會·······”
鄭指導員沒有把最後幾個字說出口,彷彿這幾個字就是禁忌一般,在他出口的瞬間,真的可能會實現,但是姜明浩知道,鄭指導員是怕李玉龍因此喪命。
姜明浩瞪着血紅的雙目,如同死亡的幽靈一般,冷冷的盯着鄭指導員,彷彿下定決心,要與死神一較高下,只聽他用冷如冰霜的聲音反問道:
“我們還有選擇嗎?”
雖然姜明浩的語氣中,滿是無奈和賭徒的僥倖,但是他雙目的餘光卻瞥向這河邊的叢林,因爲叢林,是大自然隱匿的寶藏,因爲那裡,有着無盡的食物、草藥,甚至是武器。
所以,只要把李玉龍帶入叢林,姜明浩就有可能在保證李玉龍在活着的情況下,爲他截肢,畢竟,在當年的無規則規避訓練時,姜明浩從叢林中獲得的經驗,足夠他們活下去。
而且現在,他們沒有一槍一彈,如果敵人再次追上來,身心俱疲的他們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但只要他們進入叢林,便能獲得足夠的食物,草藥,姜明浩甚至可以利用魔鬼地獄一般的叢林,和敵人繼續周旋,甚至以游擊戰的方式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