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胥的精神狀態有些亢奮,他先是召見了新政派的官員,接着召見了那些騎牆派的官員,最後召見了一些禁軍將領。
外界分析,皇帝這是要穩固權力之意。
內裡穩固權力,外部有韓壁率大軍策應……
“這怎麼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呢?”王舉有些擔心局勢惡化,“別沒等大戰開啓,汴京內戰先來。”
彭靖等人隨即上了奏疏乞骸骨。
年胥自然不許,彭靖等人再上奏疏……
皇帝都表露出了猜忌之意,若是不做個姿態,會被外界抨擊爲權臣。那些御史可就等着揚名立萬的機會,一旦彭靖等人露出破綻,便會撲上來撕咬。
年胥揚眉吐氣,在宮中對皇后說道:“大周養士百年,終究能令彭靖等人忌憚。”
皇后擔心的道:“就是不知戰事會如何。”
“無需擔心,韓壁在。”皇帝說道:“就算是敗了,也能退回來,守住穎水。”
女人好面子,要不,多寫幾封書信去勸說?
秦王往後看了一眼。
“八百餘!”
年胥拿起那本倒扣在案几上的書,“小說?不會是什麼才子佳人吧?”
大軍就位。
這一點,年胥和李泌格外相像。
而韓壁卻徹夜未眠。
南周軍開始向永州城右翼方向移動。
隨着和永州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雙方的斥候戰更加慘烈。
“他們背叛了當初的誓言。”韓壁緩緩看向陳貫,“陛下當初召見孫石與老夫,曾說,朕當一改祖宗對武人的壓制。可時至今日,大周武人依舊是豬狗般的存在。黃馳此人老夫知曉,最是剛猛。這等人怎會不加抵抗就降敵?”
“興許是別的緣故!”陳貫聽到這些秘聞,心中狂跳。
“能有什麼緣故?信州知州馬羣最看不起武人,他打壓黃馳許久。此次黃馳歸降,定然與他的打壓有關。老夫最後悔的便是,當時就該把馬羣給帶走。”
直至兩軍開戰之前,斥候將是戰場的主人。
“阿孃問阿耶的身子,又問了我,還說阿弟又把人打哭了,令阿孃很是頭疼。”
下午,大軍距離永州城十里。
韓壁說道:“後日決戰!”
可孫石前車之鑑啊!
“哦!”秦王問道:“爲何?”
“韓相,可是有難處?”陳貫問道。
……
“堂堂南周,竟然如此寒酸……”赫連榮搖頭,“以文制武對錯與否貧僧不知,可就算是要以文制武,也犯不着把武人當做是豬狗吧?”
如今,當年的少年統領大軍,眼看着就要兵臨汴京了。
也不知他們如何了,不過,自己令甄斯文在旁策應,想來能穩住局勢。
“看什麼書呢?”
“那批精銳耗光了。”
秦王嘴角微微翹起,心想那個憨婆娘也不知曉後悔了沒有。
“敵軍斥候出擊!”
北疆軍在開進。
他繼續往後看,老劉果然提及了長陵。
家中的兩個寵物都離他遠遠的,害怕被捶。他倒是不敢衝着爹孃動手,可兄長阿樑在和他玩耍時卻少不得被他磋磨。
陳貫一改討好的模樣,肅然道:“此戰關係重大,韓相,就算是大軍盡數戰死,也得擊退北疆軍。”
“看甲衣,應當是精銳禁軍。”
一路上不斷看到南周軍斥候的屍骸。
“如何?”秦王問道。
雙方的斥候不斷往來,都想去襲擾對方。
“年氏還未曾失德,根基還在!”秦王說道:“南周愛說以德服人,哪日孤也試試。”
衆人告退,良久,韓壁睜開眼睛,卻見陳貫還在。
劉擎到長安有一陣子了,不時邀請些權貴大族的家主飲酒,言笑晏晏,頗有些長袖善舞的意思。
大軍在緩緩而行。
恰好,這個詞用的不錯。
“父親,母親!”年子悅起身行禮。
韓壁起身,身體一個踉蹌。他扶着案几,自嘲道:“老了,當初老夫可坐一夜,依舊能一躍而起。”
年子悅搖頭,“才子佳人都是哄人的。”
衆人大笑。
“是!”
廣袤的原野上,一隊隊斥候在迴歸。
“南周斥候敗退!”
“我軍呢?”
秦王把家中的書信遞給阿樑,自己打開了舅父的書信。
……
“一個人心中齷齪,看着世人便覺着都是齷齪人。南周哪來的?便是武將謀反而來。”秦王說道:“其實,從定下以文制武的國策開始,南周便註定了今日。”
第二日,大軍開拔。
信中,舅父說自己一家子到了長安後,被安置的很好,就是太奢華了些,他有些不自在。接着又擔心的噓寒問暖,最後說,你還年輕,天下大着呢!咱們不着急。
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當夜,秦王睡的頗爲香甜。
“老夫知曉。”韓壁閉着眼,無意識的擺擺手,“都去吧!”
當皇帝覺得不妙時,便會把臣子丟出去背鍋。
大戰之前,說這些可不吉利。
“您想多了。”陳貫嘆息,“您爲國征戰,陛下自然不會令您寒心。”
直至晨曦再度光臨。
當夜,大軍在距離永州五十餘里開外紮營。
甄斯文!
他不禁想到了長陵母子。
王老二很是得意。
“呵呵!”韓紀打個哈哈。他上陣是尋死。
父子二人齊聲嘆息。
“你知曉就好。”年胥笑道:“只等此戰結束,朕定然要爲你尋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
“子悅!”
帝后聯袂而來。
“都什麼時候了,朝中,朝中一羣蠢貨正在想着如何逼宮,如何弄死老夫!”
“都是好漢!”阿樑嚴肅的道。
“難道他們還敢弒君?”赫連榮搖頭,“南周不比大唐,這麼些年民亂越來越多,可臣子卻從未聽聞誰敢有異心。”
“哎!”
年胥渾身輕鬆的就像是要飄了起來,“子悅呢?”
時光如梭,而她,卻在宮中等待着駙馬。
但吃頓飯後,他們依舊得再度出發,在黑暗中和對手絞殺在一起。
等帝后走後,年子悅走出去。她在外面站了許久,輕聲說道:“當年你說過有朝一日會來汴京看我,原來,是帶着大軍而來嗎?”
劉擎在信中提及一事,北遼故地有人謀反,隨即被鎮壓。此戰斬殺萬餘人,盡數被築京觀,引發了不少異議。
“阿樑,你看永州城像是什麼?”秦王問道。
秦王下令紮營,自己帶着數千騎兵,外加一個兒子,浩浩蕩蕩的去考察。
劉擎、曹穎、家中……還有舅父。
“後日!”
“先前來過,看着有些不安。”
——北遼故地西疆有人叛亂,被大長公主長陵擊破,甄斯文恰好率軍路過,盡數截殺了叛軍。
秦王知曉,老劉這是在安撫那些人.
人心惶惶,不利於關中穩定。
“年胥不擔心有人謀反?”韓紀笑吟吟的道:“隨着君臣撕破臉,彭靖那些人沒了退路。若是他們鋌而走險,那事兒可就熱鬧了。”
“那要守多久?”
喊聲中,血腥的一天,開始了……
於是,指揮鎮壓的將領被彈劾了,彈章估摸着過幾日就到軍中。
“關中未曾安定,李泌還在蜀地,秦王豈能在南方久留?一旦大戰曠日持久,他必然會回師關中。此後,我大周再一步步收復故土。若是李泌能反攻得手,大周甚至能捲土重來,南下奪取南疆。”
“咦!”秦王有些詫異,“對方什麼來頭?”
王老二回來了,笑吟吟的,“殿下,大郎君。”
“那得朝中點頭!”
二人默然相對。
“殿下,韓壁的大軍在向永州靠攏!”斥候帶來了韓壁大軍的動向。
李老二大有衛王當初天生神力的意思,而且有過之而不及。
年子悅沒來由的想到了當年平康坊的那個少年。
陳貫磨蹭了半天才起來,卻是腳麻了。
“紮營!”
“老夫不知這一戰會如何,家中妻兒老小……”韓壁突然捂額,“老夫想這些作甚。”
王老二在午後令人傳來消息。
“牽制即可!”韓壁交代道:“當然,若是北疆軍棄圍而去,可出城突擊。”
夕陽下,永州城被映照的金碧輝煌。
這裡已經能遙遙看到永州城。
有人說北遼故地此刻隸屬於大唐,不該用對付異族人的法子對付他們。
當日,斥候大戰結束,王老二渾身是血,一回來就嚷着餓了。
“北疆軍就在五十里開外,明日斥候戰想來會格外慘烈。”
李玄白日裡接到了不少書信,都是長安方向送來的。
“殿下,今日斥候大戰,南周軍戰死一千餘人。”
有人統計了數目。
王老二一邊在屠裳的幫助下卸甲,一邊說道:“殿下喜用橫刀服人。”
年子悅在看書,有些心不在焉。
守將趙申來求見。
老賊乾咳一聲,“韓先生這是想上陣?”
“果然,韓壁是想背靠永州與我軍決戰!”韓紀撫須,微笑道:“大戰在即,老夫有些迫不及待了。”
這是長輩的一片慈愛之心,秦王微微一笑,問道:“你阿孃說了什麼?”
“看來,那些精銳便是南周最後的底氣。”韓紀說道:“估摸着韓壁手中還有些,汴京年胥手中還有些。”
韓壁怔怔的看着燭火,緩緩說道:“當年老夫與彭靖等人也曾交好,那時……老夫才三十餘歲。咱們一起飲酒,一起去青樓追捧名妓,一起出城狩獵,一起發誓,要振興大周,如此,方不枉此生。可時過境遷,他們卻在權臣之路上越走越遠……”
“哎!”
不亡,沒天理!
“我一直殺到了距離韓壁大營三裡開外,那邊來了萬餘騎,我這才撤離。”
“這便是斥候。”秦王給兒子介紹了一番斥候的情況。
韓壁走出去,看看晨曦,眼中都是愜意,“真美!”
秦王打開了劉擎的書信。
阿樑仔細想想。
“像是一個大鼎!”
衆人一看,還真像。
秦王點頭,“明日,爲父便去拿了這隻大鼎!”
鼎!
乃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