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諄下旨立肖香爲後,在上京掀起一場軒然大波。當天中午,唐寅正在吃午飯,聽聞下面的侍衛來報,稱川王求見。
不用猜唐寅也知道肖香此時前來的目的,必然是爲了天子賜婚一事。他令人把肖香請過來,還沒看到肖香的身影呢,便先聽到她急促的腳步聲以及身上所戴佩飾擺動的清響聲。
肖香大步流星從外面走了進來,擡頭一瞧,見到唐寅正在吃飯,飯菜很簡單,桌上也沒有擺放酒杯,她正要開口說完,唐寅搶先問道:“王妹吃過飯了嗎,不介意的話可以坐下來一起吃嘛!”
本就一肚子的火氣,現在又看到唐寅那副悠閒的樣子,肖香更氣,哪還有心思吃飯!她深吸口氣,邁步走到唐寅近前,站定,隨後向左右看了看,沉聲道:“你們都下去!”
站於左右的侍女可不是川人,當然不會聽肖香的指揮,唐寅淡然一笑,微微擺下手,兩旁的侍女見狀這才紛紛福了一禮,魚貫退了出去。
等周圍的閒雜人等都已離開,肖香再忍不住,猛的彎下腰身,雙手狠狠拄在唐寅面前的飯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她問道:“王兄應該都聽說了吧?”
肖香如此虎視眈眈地站在自己面前,唐寅就算有再好的胃口這時候也難以下嚥了,他含笑放下碗筷,拿起手巾,邊擦拭嘴角邊慢條斯理地問道:“聽說什麼?”
“你還裝糊塗?”這麼大的事,要說唐寅會不知道,打死肖香也不信。
唐寅噗嗤一聲笑了,站起身形,歪着腦袋,上一眼下一眼不停地打量着肖香。肖香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耐煩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唐寅樂呵呵地說道:“我只是在想,以後見到你,是該叫你王妹呢,還是該改稱皇后娘娘。”
肖香聞言,臉sè立刻變得漲紅,針鋒相對地狠聲道:“如果我成爲皇后,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你!”
唐寅揚起眉毛,不解地看着她,問道:“此話怎講?”
肖香怒道:“你現在還裝糊塗?陛下下旨賜婚的意圖你會不明白?陛下要娶的並不是我,而是川國,你不懂?”
“懂又如何?”
唐寅無奈地聳聳肩,說道:“聖旨已下,斷然不會再有變更,現在整個上京城的百姓都已經知道,王妹將是未來的皇后,恐怕用不了多久,此事也會傳遍全國,人人皆知。”
“這件事,王兄真打算坐視不理嗎?”肖香急聲問道。
當然不會!唐寅是絕不能讓殷諄稱心如意,立肖香爲後的!一旦讓殷諄順利迎娶了肖香,那麼川國真就成爲殷諄的囊中之物,這對風國而言是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個情況。
他現在不着急倒也是真的。他覺得殷諄太高估了他的地位和實力,雖說他是當今天子,但想迎娶川王也實在可笑,不用旁人出手阻撓,肖香自己就會想方設法的推掉這場婚事。
他直視肖香,疑問道:“此事,關鍵還得看王妹自己是怎麼打算的。”
“什麼意思?”
“如果王妹想成爲陛下的皇后,那麼不管旁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如果……”
不等他把話說完,肖香已氣呼呼地打斷道:“我當然不願做皇后!”她哪會不明白殷諄的心思,殷諄要娶她,看重的完全是她背後的川國,是有特殊目的的,而不是看重她這個人。
再者說,就算殷諄真的喜歡她,她對殷諄也毫無感覺,不可能讓自己委曲求全。
唐寅笑道:“既然如此,就直接回絕陛下好了。”
“王兄剛纔也說了,陛下聖旨已下,斷然不會變更,如果我拒絕陛下的求親,那就是抗旨不遵、大逆不道,屆時,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會認爲我有不臣之心!”
“然後,陛下可以順理成章的以此爲由,罷免你川王的王位,另選一個容易被他控制的人繼承川王之位,達到他控制川國的目的,而且還不會引起任何的非議。”
唐寅笑呵呵地接道:“所以說,陛下很聰明啊,一直以來我們都小看了他,這招釜底抽薪之計,實在厲害!”
他說的這些倒是肖香暫時還沒有想過的,等他說完,肖香不由得倒吸口涼氣,原來唐寅看的比自己還要透徹,原來殷諄的賜婚還有這麼深遠的打算,不管自己接受還是不接受,殷諄都能從中獲利。
肖香膛目結舌地站在那裡,久久回不過來神。過了好半晌,她臉上的驚訝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yn森,拳頭也隨之慢慢握緊,她冷笑着說道:“既然陛下把注意打到我川國頭上,那可就休怪我翻臉無情!”說着話,她看也沒看唐寅,轉身向外走去。
見狀,唐寅嚇了一跳,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肖香的手腕,眉頭緊鎖,問道:“你要做什麼?”
“做我該做的事!”肖香頭也沒回,冷冷說道:“陛下以爲我是一女子,便以爲我好欺,我要讓他明白,我不僅僅是個女人,更是川國的國君!”
“你要殺他?”唐寅眯縫起眼睛。
肖香樂了,轉回頭,看着唐寅,說道:“我現在去除掉天子,不正好稱了王兄的心願,做了王兄一直想做但卻沒敢做的事嗎?”
唐寅暗歎口氣,說道:“如果你是要去殺天子,我現在便不能放你離開。”
“爲什麼?”肖香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唐寅。
唐寅不是一直在覬覦天子的寶座嗎?由自己去殺掉天子,那麼自己就是弒君的罪人,無法再去爭奪天子之位,沒有了自己這個對手,唐寅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爲九五至尊。
“我以前就對你說過,我對天子之位沒有興趣,也沒有那個野心,我只是想打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而已。”唐寅對上肖香審視的目光,幽幽說道。
肖香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如果說以前唐寅一直在掩飾他的野心,那還情有可原,可是到了現在他還在這麼說,難道他對天子真的沒有取而代之之意?是自己一直誤會他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好笑,搖頭說道:“這麼說來,王兄豈不是皇廷的第一大忠臣?”
唐寅樂了,擺擺手,說道:“談不上是什麼忠臣,對殷諄,我也是厭惡多於喜歡,但這和我要取代他是兩碼事。”
肖香又凝視唐寅好一會,然後,嘆息了一聲,泄氣了。她要殺殷諄,必須得有唐寅的配合才行,如果唐寅反對的話,她自己無論如何也辦不成此事,畢竟在上京內外駐紮的全是風軍,鎮守皇宮的侍衛也是以風人爲主,川人侍衛只有一個兵團罷了。
“不能殺天子,又不能違背天子的聖旨,難道真要我嫁給他不成?”肖香喃喃說道。她不僅不喜歡殷諄這個人,而且從內心來講她根本就瞧不起他,要和一個被自己瞧不起的人度過一生,她想想都覺得可怕。何況,雅彤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以後如果哪天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恐怕,也會步雅彤皇后的後塵呢!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公主!”肖香眼巴巴地看着唐寅。
“公主?”“殷柔公主,哦,現在該稱爲風王妃纔對!”
唐寅皺着眉頭說道:“這又和柔兒有什麼關係?”
“皇位唾手可得,如果不是怕傷害王妃,王兄爲何就不敢再進那一步?”肖香問道。
唐寅默然。就算他嘴上不承認,但心裡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殺掉殷諄,最傷心難過的就莫過於殷柔,到那時,殷柔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永遠的失去她,他的心都縮成一團,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對他也再勾不起任何的貪念。
見唐寅久久沒有說話,肖香明白,自己的推斷對了,唐寅果然是因爲殷柔才容忍殷諄到現在。
爲了區區一個女人,連唾手可得的皇位都可以視而不見,肖香不知道自己該笑唐寅癡情還是該笑他蠢笨。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她羨慕殷柔,也嫉妒殷柔,很想弄明白殷柔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能把唐寅這樣野心勃勃的人都牢牢掌控在手裡。
許久,她低聲問道:“王兄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其實,川王殿下要拒絕天子的賜婚,很簡單。”沒等唐寅說話,書房門外先傳來話音。
唐寅和殷柔不約而同地向外看去。只見房門口站着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人,高高瘦瘦,臉頰白淨,斯斯文文,目光狡捷。這位正是風國的治粟內史,張鑫。
見唐寅和肖香看向自己,張鑫立刻表現出一臉的驚慌,急忙拱手施禮,說道:“微臣見過大王、川王殿下!剛纔微臣一時失言,還望大王、川王莫要見怪。”
旁人或許不喜歡張鑫,但是唐寅很是看重他。見是張鑫來了,唐寅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而後含笑說道:“張鑫,快進來!”
“謝大王不怪!”張鑫應了一聲,走進書房。他剛進來,肖香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張大人剛纔說本王要拒絕天子的賜婚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