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誰會比唐寅更加複雜多變了,前一刻他還是殺人如麻、吃人不眨眼的惡魔,而後一刻,他又變成手忙腳亂下廚做飯、憨態可掬的天使。
韓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過了好半晌,她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是誰啊?”
“夫人不認識我了嗎?”蹲在竈臺前手裡還拿着柴火的唐寅故意做出難過的神情,黯然說道:“我就是被夫人醫救的唐……方哦!”
“你……你是唐方?”韓凝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唐寅的臉,沒錯,如果把他的另半張臉遮上,確是唐方,但他的另一半臉明明已經毀了,怎麼可能一夜之間恢復原貌?
“可你……你……你的臉……”
唐寅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笑道:“傷好了,容貌自然就恢復了。”
韓凝身子一震,搖頭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唐寅聳肩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夫人就當我天賦異稟吧!”
他身子的恢復能力本就夠不可思議的了,而臉上的傷痕一夜消失,連點傷疤都沒有留下,這更是讓韓凝無法理解。又過了好一會,她三步併成兩步,衝到唐寅所在的房前,推門一看,炕塌上根本沒人。
這下她不得不相信了,眼前的青年確是唐方。
“你……究竟是人是妖?”若在以前,打死韓凝都不會相信自己有天會問出這樣的話,但眼前的唐方,實在是超出她所能理解的極限。
唐寅不想嚇壞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儘量讓自己笑的和藹可親、安全無害,他柔聲說道:“我當然是人。夫人應該聽說過修靈者吧?”
“是的……”
“修靈者有光明和暗之分,暗系修靈者的靈氣有恢復受損身體之功效。”
“所以,你是暗系修靈者?”韓凝猜測道。
啪!唐寅打個響指,笑讚道:“夫人聰明!”
呼!雖然還不太懂他說的話,但有一點她明白了,他不是妖怪,心中也暗噓了口氣。她頓了片刻,還是走到唐寅近前,彎下腰身,將鍋蓋打開,瞧瞧裡面清燉的雞肉,疑問道:“哪裡來得雞?”
唐寅說道:“早上我起來散步的時候在村子裡揀到的。”
韓凝聽後,粉紅的小臉立刻變的煞白,她急聲說道:“這……這怎麼可以?快快快送回去,不然人家找上門來,我們拿什麼陪給人家?”
“不會有人找上門了。”
“爲什麼?”韓凝怔怔地看着他。
唐寅笑吟吟道:“因爲村中的人都走光了。”
“走光了?上……上哪去了?”
他做出無可奉告的表情,攤手道:“我怎麼知道?早上去村裡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顯然昨天晚上都搬走了,可能……”他笑眯眯地伸手指指天上,說道:“可能都搬天上去了吧?”
韓凝傻眼了,村民一夜之間都搬走了?這怎麼可能?怎麼自己才睡了一覺,就有天翻地覆之感?她不確定地疑問道:“公……公子沒有騙我吧?”
唐寅看眼鍋中的雞肉,感覺還得等會才能好,他抓住韓凝的手,說道:“既然你不信,我帶你去看。”
韓凝的手並不光滑,或許因爲經過幹活的關係,顯得有些粗糙,唐寅特意把她的手擡起來看看,上面有不少細細的疤痕。
“這是怎麼弄的?”
“公子……”這個時代雖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但一個婦女被男人如此抓着手,總不是件光彩的事。韓凝滿面漲紅,用力的收回手,不知是因爲羞澀還是自愧雙手的醜陋,她窘迫地說道:“公公子請自重。”
唐寅先是一愣,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還是收了回來,不以爲意的笑笑,再次問道:“手上爲何會有這麼多的傷痕?”
“是……是去山中採藥時刮傷的。”
聽聞這話,唐寅心中頓是一暖,同時生出愧疚之意。
生怕他會誤會,韓凝忙又解釋道:“不止是爲公子採藥,以前我也經常入山採藥,一是留爲己用,二是讓戰兒拿到城裡換些家用。”
“哦,是這樣。”唐寅陪着韓凝邊向村中走邊問道:“夫人,你恨風人嗎?”
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這麼問,韓凝搖搖頭,反問道:“風人長的很可恨嗎?”
唐寅仰面而笑,問道:“夫人覺得在下長的可恨嗎?”
“當然不,公子很……”韓凝頓住,瞪大本就不小的眼睛,驚訝道:“公子是風人?”
“呵呵,夫人果然機敏聰慧。”唐寅正色說道:“既然村裡的人都死……都搬走了,夫人和戰兒也不要再留在這裡了,隨我去風國吧,我會照顧你們娘倆,不讓你二人再吃一點苦。”
唐寅或許殘忍無情,但也是極重恩情的人,如果沒有韓氏娘倆,現在的他,早已葬身魚腹,他不知自己怎麼做才能回報二人這麼大的恩情,他只能儘自己所能,給他娘倆最好最舒適的生活。
對於村中居民一夜消失的事,韓凝一時間還是無法消化,她喃喃說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一下子都搬走呢?”
而事實勝於雄辯,當她和唐寅進入村裡的時候,整座村子,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僅沒有人聲,連雞鳴狗叫都沒有,偌大的依白村,彷彿一夜間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死地。
第一家沒人,第二家沒人,第三家第四家……統統都沒人,就連村長家都是空空如也,正如唐寅所說,村裡的人都搬走了,連家中的牲畜也都一併帶走,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人們如此倉促的全部離開?
韓凝百思不得其解。
不僅她沒解,依白村村民無故消失之事在寧國也成了無頭的懸案。
在村子逛了一圈,連半條人影都沒發現,韓凝稱不上難過,但多少有些落寞,隨唐寅又返回家中。
路上。唐寅笑問道:“夫人還未答覆我到底願不願意隨我回風國?”
“公子爲何執意要帶我和戰兒去風國?”
“照顧你們,答報夫人和戰兒的救命之恩。”
“我不想因救公子一命而成爲公子的累贅。”
“不會是累贅。”唐寅正色道:“我是真心實意想這麼做的,我可以保證,在風國會給你娘倆最安逸最舒適的環境,我想,這也更利於戰兒的成長。”
他的話令韓凝怦然心動,不過她與他畢竟是素昧平生,之間還談不上熟悉,貿然隨他去往人生地不熟的風國,她的心裡也多少有些沒底。
似乎看出她的顧慮,唐寅笑了,說道:“夫人請放心,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絕不會害你和戰兒。”
被他說中心事,韓凝很不好意思,她連連搖頭說道:“公子誤會了,我絕沒有猜疑公子的意思。”
“既然如此,夫人還猶豫什麼呢?現在風國已是天子腳下,不再是邊荒蠻地,夫人到了這邊,很快就能適應的。”
聽得出來,他是真心邀請自己去往風國,韓凝笑了,一直以來,除了親人,再沒有誰對她如此好過。她點頭應道:“那就煩勞公子費心了。”
“哈哈!”聽她應允,唐寅大笑,話鋒一轉,又問道:“夫人恕在下冒昧,戰兒真是你的兒子嗎?”這也是他心裡一直以來的疑問,她太年輕了,而韓戰又太大了,這對母子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彆扭。
唉!韓凝輕輕嘆口氣,幽幽說道:“我是孤兒,上面只有一姐姐,相依爲命,戰兒其實是姐姐的遺孤,姐姐、姐夫因故去世後,留下戰兒無依無靠,我便收養了戰兒,當時戰兒還小,總是吵着要找孃親,我就讓戰兒管我叫娘。後來戰兒慢慢長大,小時候的事也記不大清楚了,真的把我當成了他的孃親。”
“原來是這樣。”唐寅想了片刻,驚訝道:“這麼說夫人還未成過親?”
韓凝玉面一紅,說道:“我的夫君已經病故了……”
說的是李義哪個病鬼吧?成親當日他就掛了,這叫什麼成親?唐寅笑了笑,怕她難堪,也沒有點破,說道:“等到風國,風國才俊,任小姐挑選!”他對她的稱呼也由夫人改成了小姐。
回到家中,韓戰業已醒了,見到娘和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回來,他也是嚇了一跳,經過韓凝好一番解釋,他才相信這青年就是他救回來的唐方。
第一次見識到修靈者的厲害,尤其是暗系修靈者的神奇,韓戰開始纏着唐寅要學暗系靈武。
他學暗系靈武,唐寅並不反對,在他看來,暗系靈武是最適合用來自保的,不過唐寅不會外宗的修煉心法,而修煉暗系內宗靈武風險又太高,極有可能受到黑暗之火的反噬,他只能推脫回到風國後,找專門的老師教導他暗系靈武。
韓凝對去風國有些擔憂,但韓戰卻是十分高興,聽完之後,樂的嘴巴都合不攏。他早就討厭生活在村民的鄙夷之下,早就討厭再被人叫成掃把星了,如果不是捨不得他娘,他找就離開村子到外面闖天下了,現在聽唐寅說帶他們娘倆離開,他心中哪能不興奮?
印象中很少見到戰兒有這麼高興的時候,韓凝漸漸打消疑慮,打定主意,決定跟隨唐寅去往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