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儀仗走到距離皇宮還有兩裡左右的南華門時,隊伍不再前進,這時候要等,等天子的詔。
唐寅坐在冕中,閉着眼睛,臉上還保持着一成不變的微笑。邱真走到冕下,擡頭看眼上面的唐寅,低聲問道:“大王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唐寅眼也未睜地說道。
邱真怔了一下,笑問道:“大王可是覺得禮數太繁瑣?”
唐寅哼笑一聲,說道:“我是覺得自己坐在這裡就像個傻瓜。”
“啊?”邱真一臉的驚訝和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搖了搖頭,唐寅話鋒一轉,問道:“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
“得等到天子派來使節宣旨。”
“如果他一直都不來呢?”
“不會的,大王多慮了。”邱真笑道。
並沒過多久,天子的使者姍姍而來,詔的內容全是毫無意義的場面話,冗長又無聊,聽得唐寅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使者宣讀完詔,儀仗的隊伍這才繼續前進。
到了皇宮的大門口,唐寅下冕,單獨進入皇宮的大殿,聽候天子的宣封並接受天子的賞賜。宣封的頭銜只是些虛名,賞賜的東西倒不錯,有玉帶、玉靴、玉製的馬鞍子等等玉器。
當然,這些東西本就是風國提供給皇廷的,現在只不過經由殷諄之手,又送還給風國罷了。
等殷諄的宣封和賞賜全部完成,唐寅這才退出大殿,返回皇宮的大門外。接下來,儀仗隊伍把聘禮送上。聘禮的總價值有多少已無從細細統計,共裝車一十八輛,總共九十九箱。
遞交完聘禮,唐寅這纔在皇廷樂隊奏樂的助興下,帶着一干隨行人員去往殷柔所住的永和宮。
說來簡單,實則禮數之繁瑣、過程之麻煩,讓唐寅感覺頭大了不止一倍。經過這一番的忙碌,花費不下一個多時辰,唐寅是辰時出的王宮,現在日頭當空,已接近中午。
不管唐寅的心裡有多厭煩,當他見到殷柔的那一刻,感覺一切都值了。
殷柔穿的是一身大紅的嫁衣,上面以金線繡着金黃色的鳳凰,雍容華貴,奪人眼目,向上看,頭帶金色的九翬四鳳冠,流蘇垂於額前,絕美的容顏若隱若現,給人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之感。看殷柔,那正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齒如瓠犀,螓首蛾眉,豈是一個美字所能形容?!
唐寅進入永和宮的大殿,呆呆地看着坐在鋪墊上美輪美奐的殷柔,久久回不過來神。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像是有好幾百年。
“你要站在那裡到什麼時候?”唐寅剛一進來,殷柔就看到他了,心裡又是激動又是緊張,血液上涌,臉色漲紅,心跳得厲害。
本來她是閉着眼睛的,默默地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動靜,最後她忍不住睜開鳳目,向唐寅看去,卻見他還在門口那站着愣神呢!
唐寅恍然驚醒,緩步走到殷柔近前,不自覺地伸出手來,撩起她面前的流蘇,輕聲說道:“柔兒今天好美。”
他的話讓殷柔心裡甜滋滋的,對她而言,哪怕是獲得了全天下人的稱讚,也比不上心上人輕描淡寫的這一句話。
她巧笑倩兮地輕拍掉唐寅的手,垂首低聲說道:“你總是不重禮數。”還沒到洞房花燭夜,流蘇是不能撥開的,臉也是不能給人的,哪怕對方是他的夫君。
唐寅笑了,放低手,握住她的柔荑,說道:“跟我走!”說着話,他拉起殷柔,在後者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攔腰把她抱起,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
“寅……”殷柔驚呼一聲,隨即把羞紅的小臉埋進他的懷中。哪有人這樣來接親的嘛,簡直像是來搶親的,不過,她並不討厭唐寅粗魯的舉動,反而爲之癡迷,心跳得更快。
出了大殿,外面早已準備好轎子,轎子並不大,又沒有屏障,由四名身材健壯的宮女擡着。唐寅輕輕把殷柔放在上面,而後,他在前引路,直向宮外走去。
走出皇宮的大門,宮女們放下轎子,殷柔和唐寅改乘外面的車冕。
在回王宮的路上,殷柔下意識地緊緊握住唐寅的手。街道兩旁的百姓太多,人挨着人,人擠着人,黑壓壓的一片,無邊無沿,分不清個數,就連房屋的頂上都已站滿了人。
以前,殷柔也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不過現在她所乘坐的是車冕,半敞開式的,想要回避四周人羣的目光,但躲都沒地方躲。
坐在她身邊的唐寅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和不自然,他低聲安慰道:“別擔心,再等會就到王宮了。”
殷柔邊強作鎮定邊咋舌地說道:“今天的人好多啊!”
早在十多天前鎮江城內的人就已經這麼多了。唐寅笑道:“公主和王公成親,千載難逢的一幕,人人都想看個熱鬧嘛!”
殷柔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什麼,對唐寅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嫁給你後,你可不能欺負我!”
唐寅聞言,不由得仰面而笑。殷柔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道:“你別光笑嘛,倒是說啊!”
“放心,我寶貝你還來不及呢,哪還會欺負你?!”看着她粉嘟嘟的面頰,唐寅忍不住輕撫了一下。
只是這麼一個小動作,立刻引來周圍百姓們的尖叫聲和歡呼聲,聽着四周傳來的陣陣轟動,殷柔小臉紅的像是熟透的蘋果,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寅臉上的笑容更濃,把殷柔柔若無骨的小手也握得更緊。此時,別看他臉上笑容滿面,和殷柔有說有笑,實際上,他也緊張得很,整個心已提到嗓子眼。
他和殷柔所乘的車冕是敞開的,萬一這時候蹦出刺客,能直接攻擊到冕內,自己倒是沒什麼,可殷柔不會靈武,任何的攻擊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傷害。
全天下想致唐寅於死地的人不計其數,想在這場大婚慶典上鬧事,找風國黴頭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唐寅和殷柔的車冕由皇宮回到王宮,一路上卻是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進行的如此順暢,可以說要完全歸功於中尉府和暗箭、暗影這三個部門的盡心盡力,在他們的嚴密監控之下,把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都已扼殺在搖籃之中。
順利回到王宮,唐寅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也讓在明處、暗中執行任務的中尉府、暗箭、暗影人員無不長長鬆了口氣。
王宮裡,前宮那邊早已大擺筵宴,偌大的廣場,放眼望去都是人,前來賀喜的王公大臣們加到一起得有五、六百人之多。
殷柔只是打了個照面,走了個過場,而後在一干宮女的簇擁下回到唐寅的寢宮。
唐寅則留在宴會上,與前來道賀的衆人把酒言歡。
首先向他敬酒道喜的就是越澤。他晃悠着圓滾滾的身軀來到唐寅近前,舉杯說道:“公主殿下之美,可謂是天下無雙,唐王弟能與公主殿下喜結良緣,真是讓人羨慕啊!”
他這倒是心裡話,當然,除了羨慕之外,他更多的是嫉恨。
唐寅也拿起酒杯,含笑說道:“越王兄客氣了!誰不知道,越王兄後宮三千,個個貌美如花,越王兄才真的是讓人羨慕呢!”
聽聞這話,周圍的大臣們皆哈哈大笑起來,紛紛拱手說道:“是啊,安王殿下已享盡齊人之福了!”
越澤搖頭嘆了口氣,說道:“皆是些庸脂俗粉罷了,難登大雅之堂,又哪裡比得上……”公主殿下。如果可以交換的話,他寧願用他的後宮三千隻換殷柔一人。
這時,靈霜也走了過來,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兩位王兄還是別互相羨慕了,喝酒!”
“對、對、對,喝酒、喝酒!”越澤舉起杯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唐寅和靈霜亦是把杯中酒一口喝乾。
很快,又有其他的大臣們過來敬酒,唐寅的周圍已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越澤神情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覺老天真是不公,無論什麼好事都讓唐寅先佔了。風國之強,已能匹敵川國,風軍的戰力,更是獨步天下,這些都不是安國能與之相比的,可就連唐寅娶的女人也是天下第一絕色的公主,越澤越想心裡越不平衡,一個人低着頭,喝着悶酒。
不知什麼時候,靈霜走到他的身邊,緩緩坐下來,笑問道:“越王兄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不覺得無聊嗎?”
越澤已有幾分醉意,擡頭看了靈霜一眼,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抹了抹嘴,說道:“王妹不去陪王弟喝酒嗎?”
靈霜向遠處的唐寅望了望,笑道:“王兄現在恐怕是顧不上我了。”
“是啊,迎娶了公主,風王眼中哪裡還容得下其他的女人?”說話之間,他自斟自飲的又喝了一杯。
靈霜的神情頓是一黯,隨之眼中又閃爍出詭異的精光。她微微一笑,拿起酒壺,說道:“來,越王兄,王妹陪你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