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重物落水的聲音。
沒有十息的功夫,一陣亂箭就“嗖嗖嗖!”的射了水裡。眼看着一個插滿羽箭的靶子沉了水裡。河邊上立刻多出近三十人的黑衣殺手隊伍。
“稟告大人,二號、三號已經逃脫,一號得手,是否要安排人打撈屍首。”一個黑衣殺手拱手向被簇擁着的一個黑衣蒙面人說道。
“沒時間了,若我所料不差,很快對方大隊人馬就會趕來,立即收拾現場,然後馬上撤離,絕不能留下任何線索!”被簇擁在中間的黑衣蒙面人搖搖頭。
“是!”那個報告情況的黑衣殺手立即應道。然後一揮手,所有的黑衣人立即分組,有的開始收拾同伴屍體,有的撿拾散落的羽箭,有的鋪土掩蓋血跡,有的開始在現場撒一種粉末。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所有痕跡均被湮滅。
“衣服統一燒掉後,立即分散撤離!”被簇擁在中間的黑衣人頭領又帶人檢查了一遍後,確保沒有遺漏了,才揮手下令。
“是!”除了首領及拱衛首領的五個黑衣殺手,所有黑衣人立刻開始脫去身上的黑衣、面巾並集中在了河灘上一個坑裡,而這些殺手的黑衣下面,竟然穿着各種行業打扮的服裝。等所有人的衣服面巾都集中了,馬上有人上來點火。之後這些殺手,分三個方向迅速撤離了現場。
“留下一個,等所有衣服燒完然後埋掉!”見其他殺手都撤離了,那個黑衣首領才和五個簇擁着他的護衛一起脫掉了一身黑衣,並把衣服都扔進燃燒的火堆裡。
“是”一個樵夫打扮的殺手拱手應了一聲。
穿着一身水藍長袍的首領居然沒下遮臉黑巾,就這樣帶着其他人反身鑽進了林子。
我死死咬着一根樹枝,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兒動靜,肩膀上的傷疼的撕心裂肺。剛纔鑽了林子裡面以後,一邊跟殺手躲貓貓,一邊手忙腳亂的撿了些中不溜的石頭揣了外衫內袋裡,然後找個機會就給竹甲連着外衫捆一塊,用力扔了河裡。牽扯到肩上傷口的時候,差點兒就沒給我直接疼暈過去,但本着內心強烈的求生意識,我居然愣是忍住了。現在看來我的顧慮是對的,若冒冒然跳了河裡,先別說自己遊不遊的動,光那些箭就能給我射死!忍着疼悄悄從河邊一塊大石邊兒上鑽進了河裡,慢慢隨波潛到岸邊突出河面的一塊大石頭下面。藉着大石頭的遮擋,才勉強逃過一劫。
藉着水面的倒影,岸上人的動作和說話我在石頭下面看的隱隱約約,聽的一清二楚。慶幸福之和寶琳沒事的同時也暗自心驚:這是誰啊?居然要殺我們。我也就算了,無權無勢,殺了也就殺了。這程福之和尉遲寶琳可是老妖精和尉遲老黑的心尖兒肉,敢動他們,不怕倆老漢抄了他們老底兒,宰了他們滿門?
冷水一泡,肩上的傷口又開始作怪,疼的我恨不得直接一腦袋裝石頭上死了算了,但心裡強自告誡自己:要忍住,要忍住,不然這回就真掛這裡了。
終於,藉着倒影看見那個樵夫打扮的人開始挖土填坑。默默祈禱:大哥你倒是快點兒啊,都跟你說了馬上又人馬殺到,你咋還敢這麼漫條斯理的呢!
也許我的祈禱終於有了效果,那個樵夫打扮的殺手填好坑用力踩踩後,反身鑽了林子裡面。
剛想冒頭,輕輕一動就感覺肩膀疼的要死要活的,倆眼都發黑。緩了半天才緩過來。
有人走路的聲音傳了過來,一看水面倒影,心裡直接感謝諸天神佛,這樵夫裝扮的殺手居然又走回來了。
又給河邊巡視了一遍,並撒了一種粉末後,這個樵夫打扮的殺手才一路朝河上游方向跑了。
這麼精良的素質,到底是誰的人馬?一點兒活路都不給啊,這太可恨了!咱記住了,要是這次死不了,咱肯定跟你死磕了。心裡暗自發狠,這心念一起來,居然感覺肩膀都不是那麼疼了。
又在水裡貓了半天,才鼓足吃奶的力氣一路從河邊爛泥裡爬上河岸,然後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身子發軟,兩腿發虛,不行了,堅持不住了,要不是這箭沒敢拔,這會兒已經死透了。福之、寶琳兄弟這條命就指望你們了,用力讓自己坐起來,這樣目標明顯。呵呵,然後頭一歪,義無反顧的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似乎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但說的什麼卻聽不清楚。
想把眼睛睜開,卻怎麼也沒有力氣做到。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多少時間,心裡有聲音勸自己:“放棄吧,有什麼好堅持的,就這樣睡下去吧,一切都解脫了,再不會有憂傷,再不會有煩惱,再不會有無奈,一切都將成爲過去,讓一切都這樣結束吧。”
真的要結束了麼?真的沒有什麼可留戀的麼?自己真的就這樣甘心了麼?
不,我不甘心,我的土豆,我的玉米、我的西紅柿!我還有牽掛,還有朋友在等我!最重要,我還不想死,至少不想死的這樣不明不白。
起來,一定要起來,我要讓想謀害我的人付出代價,老天既然給了我一個重生的機會,我絕不想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死,絕對不想!
努力是這睜開眼睛,一次……兩次……漸漸能感覺到一些力氣了……漸漸身體有感覺了,就這樣,加油!再努力一次,再努力加油!如同要破殼而出的鳥兒和堅強頂出土壤的種子,若不努力衝破這層窒礙,那就沒個活路。我要活,我要活,我一定要活!
光!一絲光,就在前方,我一定要抓住!一定要抓住!我要活啊!
猛的睜開眼,雖然視線還模糊,雖然還是沒什麼力氣,但我那消失已久的感覺,活着的感覺終於回來了。
視線漸漸聚焦,香燭青煙,六色幡旗,白色靈帳……白色靈帳?!
艱難的四周掃一遍,媽呀,我居然躺在棺材裡?!這是誰幹的好事?還好棺材沒蓋蓋子,要不就是醒了也白醒不是?
聽着周圍抽泣一片的哭泣聲,想喊一聲,但這嗓子像是被火燒過似的,乾的厲害。
鼓足力氣,忍着嗓子的撕痛,“呃——”的發出一聲。
靜!周圍所有的哭泣聲都安靜了,啥聲音都沒有了,甚至聽見有人上下牙打架的聲音。
“水——”有了頭一次,就有第二次,終於說出個字了。
“媽呀——!”不知道誰喊的。
“少爺?!”這是雙兒的聲音。
“樂休?!”這個聲音難分辨,好多聲音合了一塊兒發出來的。
“少爺!”雙兒的臉出現在我眼前,雖然還是滿臉淚水,但聲音卻充滿了歡喜。
“樂休!”程福之和尉遲寶琳的臉也出現在了我上空,都是一臉的驚喜!
“水——”我衝他們眨眨眼,終於第三次發出了聲音。
七手八腳的被人擡出棺材,送進房間躺了牀上,這回舒服多了。
立刻有被一大幫子白鬍子、黑鬍子,黑白鬍子老頭圍住我又把脈,又翻眼皮子的。嘴裡還連呼:“奇蹟,奇蹟!”
還是雙兒貼心,一碗水端來給我餵了下去,這個舒坦,頭一次,感覺到原來普普通通一碗白水居然是這麼好喝,順着嗓子眼兒一路從咽喉胸口滋潤到了胃裡。
有了這生命之水,身體似乎一下子就活泛起來了。連說話都順暢了不少。
“再來一碗!”雖然說話還是有氣無力的,但我卻滿懷期待的望着雙兒。
“好!”雙兒看着我大口喝水的樣子竟然淚流滿面,笑着伸手給臉上的淚水擦擦,用力點點頭。
送第二碗水來的不是雙兒,是一位滿身白衣的俊俏姑娘,雖然也是眼角帶淚,但卻帶了一絲沉穩。這誰啊?能確定不認識,但咋看着有點兒眼熟?
那姑娘溫柔的擡起我的頭,坐了我身後,我摟了懷裡緩緩餵了我一碗水。雙兒居然和另一個小丫頭相互扶了一起,倆人都是一臉開心的站了一邊兒抹眼淚。那個小丫頭也眼熟。
喂完水,白衣姑娘細心的用手巾給我嘴角擦擦,然後輕輕幫我掖掖被子,纔開口說道:“夫君,可好些了?”
夫君?!這玩笑開大了吧,我還沒娶親呢!想說話,卻眼皮子發沉,有這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李大人只是昏睡過去而已,各位還請放心!”一個白鬍子老頭拱手向房間裡的一羣男女老少稟告道。
老妖精、程裴氏、尉遲老黑、黑白雙氏、程福之、尉遲寶琳、白衣姑娘、雙兒和另一個小丫頭都鬆了一口氣。
“你確定沒看錯?”老妖精瞪眼道:“上次也是你們說樂休已經死了,害我們都準備給他辦喪事了。”
“這個……”白鬍子老頭一臉尷尬,話都說不出來:“這個……說來慚愧,當時李大人真的生機全無,這咋又活過來了,我們也一頭霧水呢。”
“告訴你”尉遲老黑一臉怒氣:“我女婿要是再有個閃失,我要你們統統償命,到時候你別怪我尉遲老黑話梅說道前頭。”
“爹,你這話重了。”白衣姑娘皺眉瞪了一眼尉遲老黑,然後款款向白鬍子老頭行了一禮:“這些日子有勞各位御醫了,我爹不會說話,尉遲紅這裡代我爹向各位賠禮了,我家夫君還請各位細心診治,尉遲紅自當銘感五內。”
“李夫人言重了,我等自當盡力,我等這就去討論藥方,這李大人還需安心靜養爲是。”白鬍子老頭拱手還禮後,先退出了房間。
“對這幫人還客氣啥!哼!”尉遲恭嘀咕一聲,然後起身探頭看看內屋裡躺在牀上的我,嘆道:“這小子命真大,看着瘦瘦弱弱的,這麼重的傷居然也挺過來了。”說完咬牙切齒道:“不給這些刺客拉出來活剮了,難消我心頭之恨!”
難得老妖精沒湊話,只是皺着眉毛似乎再想什麼。
“這事兒,我看有蹊蹺。”老妖精緩緩道:“敢在這長安城裡衝了你我兩家下手的,嘿,真是好膽量。現在還不是冒冒失失報仇的時候,等一切查明白了,想不給我們各說法,哼,那可不行!”老妖精眼裡寒光乍現。
程裴氏點點頭,看看老妖精,再看看尉遲恭:“我夫君說的不錯,尉遲大哥,兩位嫂嫂,這事兒不簡單。下這黑手的人估計巴不得我們滿城亂報復呢,所以在事情沒清楚之前,這口氣咱得暫時忍忍。”
尉遲恭和黑白雙氏點點頭。
程福之和尉遲寶琳一臉戾氣,但有幾位長輩在,還沒他們發話的權利。
尉遲紅一個人靜靜走到內房門口,看看昏睡的我,然後看看在座諸人:“今兒也晚了,程叔叔、程嬸嬸就跟我爹孃一起住了莊上吧,等夫君好了,一切自然大白於天下,既然敢動我尉遲紅的夫君,自然也要有接受我報復的準備才行。”
……………
坐了牀上,悶頭一口氣連吃三碗粥,看看微笑着坐了牀邊兒上的尉遲紅,心裡不禁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當日突然遇襲後,程福之、尉遲寶琳在聽了我吼的一嗓子後,當機立斷,騎馬突出,然後拉了一票人馬趕回現場,並找到了暈倒在河邊的我。
李大帝得知盧公、鄂公的兩個愛子和我遇刺的消息後,大爲震怒,一面下令太醫院全力搶救我,一面下令三省,全力追查。老妖精和尉遲老黑也發動人手,開始輯兇。甚至李靖、李世績也暗中命令軍方人手介入開始調查。
但對手給現場處理的十分乾淨,一絲線索也沒留下。所有人的這股邪火一時居然憋屈的沒處發泄。
被救回的我,一直處在昏迷中,眼看就要掛了。這時候尉遲紅居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要立即嫁給我。
所有勸說尉遲紅的人都被她頂了回去,唯一支持她這個決定的是她的親哥哥尉遲寶琳,當天就是他親手給妹妹送進花轎的。
而代表男方前去迎親的是跟我關係深厚的老妖精與程裴氏。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卻因爲昏迷不醒的新郎而顯的格外悲涼。
在尉遲紅進門後的第三天,太醫宣佈我重傷不治,尉遲紅剛下紅妝就着孝服,堅強的操辦起我的喪事。
結果守靈至第三天,眼看着再過一天就要落葬了,我居然還魂醒了。所以纔有了當時“夫君”的稱謂。
還能說啥,還有啥能說?看着眼前的尉遲紅,我這心裡竟沒有半點兒當初的牴觸,相反,充滿了感動和敬佩。這樣重信守義的姑娘,以前是我做夢也不敢想的,如今卻活生生的坐了我面前,而且……最欣喜的是……她是我的妻子,要跟我相扶相攜一生一世的妻子。
雖然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有浪漫的故事,甚至我們都沒有見過面(這點有待考證,咋總看着眼熟呢),只因爲父母的一句承諾,甚至可以說是連承諾的稱不上的戲言,但她真的就在我重傷瀕死的時候,義無反顧的嫁給了我。沒有推諉,沒有怨言的嫁給了我,這需要怎樣的勇氣?需要怎樣的操守?這樣的一個姑娘,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敬她、愛她呢?這樣的遭遇不刻骨銘心,那還要怎樣纔算刻骨銘心呢?
所以,在知道了一切後的那一瞬間,我的心,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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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玉樹的遇難同胞致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