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偏向
謝箏回屋裡歇息時,已經二更過半了。
案子的狀況,她與蕭嫺說了不少,只覺得思緒清晰許多。
比起殺人奪命,蕭嫺更關注楚昱緲與易仕源的關係。
“從七品的主簿,家裡又不缺銀子,只要易家人腦子清楚,就不會讓易仕源娶楚昱緲,易仕源曉得緊跟着段立鈞,也不像是視官途如無物的。”
蕭嫺的這番話,不得不說,極有道理。
若真如易仕源所言,他盼着楚昱傑高中謀缺進入官場,可楚昱緲的年紀是斷斷等不到那個時候的。
易仕源平素與廕監們一道,與楚昱傑那樣的刻苦學子並不是一路人,他看重的是交際關係,而非真才實學。
如此性格之人,即便是對楚昱緲有好感,也不會叫情感衝昏了腦袋。
反之,楚昱傑蒙難,甚至最後做了替罪羔羊,楚昱緲想在京中立足,就不得不依靠易仕源了。
這算盤打得響亮。
她也是後路斷了,即便曉得陸培元是紹侍郎殺妻案的主審,不清楚在父母的死之中,陸培元到底是如何立場,可她只能仰仗陸家、蕭家了。
昨日,謝箏與她說過些對易仕源的質疑……
段家雖然知道,但段大人身處高位,自然曉得李昀督察順天府,在案子大定之前,段家是不敢在市井裡胡說八道,楚昱傑是真兇也就罷了,萬一不是,一點兒蛛絲馬跡落到李昀耳朵裡,聖上跟前,段大人要喝一壺了。
楚昱緲急得不行,她雖是文弱模樣,但畢竟是窮苦出身,雙手力氣不小,扣得謝箏的肩膀直髮痛。
謝箏心裡清楚,見楚昱緲哭得梨花帶雨,嘆息道:“我信你哥哥是無辜的,兇手要害的不僅是段立鈞,還有你哥哥。”
衙門裡沒有結案,更沒有開堂審案,衙役們也不會在外頭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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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毓衍:你跟楚昱緲在衙門門口說什麼呢?
她有蕭姐姐,有陸毓衍,如此想來,還是楚昱緲更可憐些。
閉上眼,是中秋那夜隔着幔帳望月誦讀詠桂詩的陸毓衍的側顏,是松煙說起過的同窗對陸毓衍的爲難和笑話……
偏過頭去,她瞧見陸毓衍正沿着臺階走過來,四目相對,她的心噗得重重跳了一跳。
謝箏怔住了,轉頭看着松煙。
松煙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一早出府去蕭家接人,這一路來來回回的,沒聽說什麼傳言呀。
她的聲音很低,沒有人聽見。
謝箏啼笑皆非,送走蕭嫺後,略收拾了一番,往門房上去。
謝箏:比慘大會。
謝箏的眼睛酸脹得厲害,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可我連哥哥都沒有啊……”
“紫雲衚衕裡都傳遍了,對着我們家一陣指指點點的,”楚昱緲哭得停不下來,“我到大街上又問了問,都是那麼說的,說哥哥是真兇,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謝箏不禁彎了彎脣角。
陸毓衍在幾步開外停下,道:“松煙,你看顧好楚姑娘,阿黛跟我走,潤卿在前頭等我們。”
不信纔是人之常情。
“兇手圖的,也許就是你哥哥不在了。”謝箏道。
其中,最可疑的自然是易仕源。
楚昱緲瞪大了眼睛:“爲何要這麼問?”
“我知你不信,換作是我,我也……”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淚水溢出,楚昱緲的聲音抖得厲害:“哥哥明明不是兇手,爲什麼要胡亂說?現在滿京城都在傳,說是哥哥殺了段立鈞!名聲都毀了!衙門抓不到兇手,就能讓我哥哥抵罪不成?”
蕭嫺今日去陪傅老太太用早飯,見謝箏過來,啐了一聲,笑道:“不耐煩看見你了,趕緊去趕緊去,讓人等急了,指不定還說我耽擱衙門查案子呢。”
楚昱緲鬆開了雙手,直直垂着,肩膀抖成了篩子,手攥成了拳,厲聲道:“你也什麼?你不是我,又怎知我?
什麼設身處地來想,那都是虛的!
爹孃都沒了,嬸孃也沒了,這些年就我和哥哥相依爲命,吃了多少苦!
楚昱緲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子,抱着雙膝矇頭痛哭。
半晌,她緊緊咬着後槽牙,逼着自己平靜下來,一字一字道:“我不信的!”
哥哥好不容易能等到下場考試,卻蒙受不白之冤,現如今名聲盡毀,能不能平安出來還不曉得,你卻跟我說,跟我說是……
謝箏把兩雙髒了的鞋子洗了,涼在窗沿。
前頭的陸毓衍壓着腳步,走得並不快,幾步轉彎入了一衚衕,謝箏四處一看,格外僻靜,並無其他人身影。
指腹捻着鞋子上的繡花,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楚昱緲的面色倏然慘白,難以置信看着謝箏,一張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腦袋懵得厲害。
楚昱緲長睫帶淚,道:“爲何?我們家無權無勢也無錢,就是窮苦書生,兇手圖什麼?”
一夜睡到天明。
那她呢……
楚昱緲最後哭喊的那些話,陸毓衍聽見了。
“什麼?”謝箏沒有領會。
楚昱緲要面臨的處境,與她何其類似?
楚昱緲對易仕源的信任,恐怕沒有好結果。
謝箏吃了一驚,昨兒個早上,衙役去紫雲衚衕喚楚昱傑的時候,是正兒八經地“請”,而不是“押”,即便是最後扣下了楚昱傑,那外頭也是不知內情的。
就像她,她會在最初時對陸毓衍質疑,但她也從最初時就全心信賴蕭嫺。
“楚姑娘,”謝箏反問道,“若是你哥哥真的蒙難,你往後要怎麼養活自己?只靠成衣鋪子那點兒縫補錢,可不夠你吃住的。”
謝箏苦笑。
到了順天府外,謝箏剛從轎子上下來,擡眼就見楚昱緲與守門的衙役在爭論着。
松煙和轎子已經候在了外頭。
“楚姑娘?”謝箏出聲喚她。
聞聲,楚昱緲轉過頭來,眼睛通紅,她原本就生得楚楚可憐模樣,伴着淚眸,愈發招人憐惜了。
林駙馬和秦駿來過衙門裡,但並不知道大牢里扣押了誰,知道實情、又膽兒大的,恐怕是昨日一道被請來衙門裡問話的監生們了。
陸毓衍突然頓住了腳步,謝箏險些撞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扶住了。
謝箏說了一半,就被楚昱緲打斷了。
“蘇公子呢?”謝箏問了聲。
人心本就有偏向,與聰慧愚笨無關,而是遵從本心。
那雙桃花眼底,滿滿都是關切。
胳膊上的手握住了又鬆開,謝箏回過神來之前,那隻手已然落在了她的額頭上,似是安撫一般貼着。
我只有哥哥了啊……”
謝箏嘆了一口氣,不管真相如何,她是已然相信了的。
謝箏纔剛心疼了一瞬,楚昱緲就提着裙子衝了過來,扣住她的肩膀,道:“爲什麼?”
陸毓衍:還用比?肯定是她更慘。
謝箏:我跟她比,你爲何要替我迷之自信?
陸毓衍:不可能讓你比她慘。
謝箏:……是不是應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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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彤彤1609的香囊,感謝書友lanner1228、嘰裡呱啦嘻嘻哈哈的平安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