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終於來了。
道君和業如來,就是覺者晉升的最大敵人。
其他人尚且還不會爲此而不惜一切,就算是天君,如果當真事不可爲也會離去,唯獨這二者和覺者的矛盾不可調解,也不會緩和。
業如來也不愧是另一個覺者,其因果之道的造詣和覺者同等,明明非是他晉升,卻撬動因果,代替覺者開啓了晉升儀式。
‘還是說,在道果的判定之中,這兩人本就是一體的,業如來的意志即是覺者的意志。’姜離看着這一幕,已經是感受到棘手了。
“業如來。”菩提樹下的白衣居士開口。
“業如來?”
披着黑袍的人影不疾不徐地走來,“誰是業如來?是你?還是我?”
“如果是你,那覺者是誰?”
“如果是我,那你又是誰?”
業如來緩緩擡起頭來,微風吹拂過髮絲,將帽檐揚起,露出了一張和覺者一模一樣的面孔。
“我是誰?你又是誰?”
魔音逐漸消隱,但魔念卻是越發激昂,迴轉於在座的每一個心中,勾動起此刻被激發的疑念。
在場的僧人中,絕大多數見到一模一樣的兩張臉,都露出震駭之意。
明明這世上有着各種假冒他人的手段,但他們還是直接信了。不僅是因爲魔念勾動心神,更是業如來和覺者的相似······不,應該說相同。
不是容貌上的相同,更是存在的相同。
當他們相對之時,簡直就像是照鏡子一樣,哪怕衣衫顏色不同,也能讓人難以分辨出真假。
“這······”日光菩薩麪皮抽動,失聲驚叫,“這怎麼可能?”
觀世音則是看向覺者,面露肅色地道:“首座,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還有文殊佛友之事,”談無爲接言道,“首座,文殊佛友死於大周司空之手,現在此人卻是堂而皇之出現在靈臺山,還請首座闡明原由。”
業如來和覺者的關係,就是最大的殺招,當業如來揭露面容之時,覺者的首座之位迎來了最大的衝擊。
本就因爲魔念而心神浮動,再發現這消息,不少僧人都露出崩潰之色。
作爲佛國的最高領袖,其本身的意義不僅僅是權力的巔峰,更是信仰的巔峰。哪怕覺者不修勾招法,也多的是人尊崇於他。
這便是宗教勢力的最大特點,作爲最高者,其本身也承載着最大程度的信任。
而當這個信任,這份信仰破滅之時,有些人會崩潰,有些人會憤怒,有些人則是心若死灰。他們當中有覺者的反對者,也有兩位菩薩麾下的人,不得不說,效果很好。
四品以下的僧人雖然影響不了局勢,但他們卻有可能影響覺者的心境。
一旦覺者心境有瑕,就會在接下來的交鋒中落入下風,更嚴重點則是會讓晉升失敗,乃至爲如來道果中的真靈所侵。
如來於菩提樹下證道之時,魔羅更是用盡諸般攻心手段都難以奏效,覺者要是動搖了,就代表着爲魔所侵,便註定失敗。
眼見得這場景要失控,姜離先一步開口道:“原由?很簡單。原本孤都和覺者商量好了,大周和佛國建交,爲兄弟之邦,佛法得以傳入大周,只是需要遵從大周之法。可文殊此人慾要狼子野心,欲行殺戮之事,已是淪爲了外道。所以,孤幫佛國除了他。”
反正這佛國也是要變成姜某人的了,爲了保衛自己的佛國,姜離當然是要開口接下觀世音和談無爲的攻訐了。
而此言一出,直接就是將文殊給打爲了外道。
你看,好好的事情你非攪和了,還開殺戒,這已經不是普通的違戒了,必須重拳出擊。
“這麼說,我佛國還要謝謝姜司空了。”觀世音寒聲道。
“阿彌陀佛,不用謝,”姜離雙手合十,道,“其實孤也通曉一些佛法,對於這等悖佛之人,孤既然見了,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說話之時,姜離含笑看着兩位白衣大士,那言語中的意思嘛······
如果這兩位也是悖佛之人的話,姜司空也不介意爲了他的佛國除了這兩位。
經過這麼一番打岔,似乎話題開始偏到了另一個方面。
無論是姜司空說他信佛法,還是大周和佛國建交,都足以讓衆人的心神再經一番衝擊。
眼見得這話題要被完全帶偏,日光菩薩憤然起身,叫道:“首座,你和業如來到底是何關係?”
“嚯?”
孫悟空目中金光閃爍,看向這位佛國四品菩薩。
日光菩薩又將矛盾點拉到了正軌。
而那菩提樹下的白衣居士則是始終看着業如來,聽聞此聲,緩緩說道:“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你我終歸於一。”
終於肯定的言語令得衆人譁然,魔念因此而實質化,激化了每個人的心中雜念。
衆僧或喜或悲,或怒或恨,無論是反對覺者的,還是支持覺者的,都被激化了心中的另一面,情緒失控。
便是早已知曉的韋陀和廣力都因爲心中的擔憂而心神險些失控,忍不住要直接動手,殺向業如來。
然而覺者之心卻是八風不動,任憑他人如何,都無法影響其心境,只是平平注視着業如來。
“終歸於一······”
業如來輕聲念着這四字,哈哈一笑,“善!你我分離已久,也該到歸一之時了。”
這位火宅佛獄之主也是盤膝坐下,一朵黑蓮憑空顯現,承託着他的身軀浮起,和坐於金剛座的覺者平齊。
兩人相隔十丈之遠,皆是盤膝趺坐,身形不動,自有佛光暗華起臨。
只見佛光自覺者身上出,暗華從業如來身上起,兩者碰撞,不見不容之態,反倒倏然一合,化爲了一體。
天地就此而變,太陽隱於陰霾之後,那佛土竟是轉眼間就變成了昏天暗地之景。
從原來的清淨之地變爲了一片荒涼地帶,在場的衆人也同時感覺到座下蓮臺微微下沉,陷入了土中。
隨後,天地劇顫,忽而狂風起,大雨臨,狂暴的風雨打在衆人身上,被護身的真氣彈開,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雨是真的。”雨師元君看向傾瀉的大雨,秀眉揚起。
她可是在太平教當了幾十年的雨師,如今還晉升爲了掌控天象的應龍,風雨是真是假,她一眼即明。
“只要業如來想,這風雨就能是真的。”
姜離的靈覺也感應着風雨,察其根本的同時,聲音透過狂風暴雨之聲傳來。
以虛化實,虛實混淆,念動之間天地改,如同再造一方小世界,業如來之手段對於四品,乃至大部分三品來說,都是匪夷所思的手段。
風雨傾瀉,大地水漲,頃刻間就已是漫過了丘陵,覆過了山丘。
姜離等人所坐的蓮臺緩緩浮起,隨着水浪沉沉浮浮,而其餘僧人卻是有些墜入了水中,明明有着一身修爲,卻似常人般在風浪中大聲呼救。
“嗷——”
一條白龍騰空而起,卻是廣力菩薩現出了龍軀,矯矯一動,就要救援落水的僧人。
但還不等他涉水,天地忽變。
風雨頓消,水勢不見,天地從被覆沒的澤國變成了崇山峻嶺,還可見到山嶽上鬱鬱蔥蔥的草木。
“轟——”
半空傳來一聲巨響,只見那覺者和業如來不知何時出現在半空,依舊是相隔十丈遠,各自凌空盤坐,身形不動,一者背後立着菩提樹,一者座下現着黑蓮臺。
佛與魔,無形氣韻隔空碰撞,無數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樓般在半空出現。
“譁!”
水聲突起,崇山峻嶺突然被黑沉之景取代,入目所及皆是水流,竟是又在轉眼間改換了天地,化山爲海,衆人皆是落入了深海之中。
這一下,便是連姜離等人都承受到沉沉水壓,不過只見姜離手一轉,就令得水壓皆消,周邊之人還是坐着蓮臺,注視着這一場堪稱匪夷所思的交鋒。
“覺者也同樣擅長以虛化實之法,業如來的魔羅劍典實際上就是以覺者的功法爲基創出,而在空間上,這位佛國的首座還有掌中佛國。”
姜離看向那於深海中對峙的兩道身影,道:“對於以虛化實,覺者當然有法可破。但是,業如來現在可是以大自在天主道果爲憑依啊。”
有道果之助,誰上誰下?
似乎是呼應着姜離的言語,深海再變。
從不知多深的水底變爲無垠的草原,緊接着又有天火降臨,數不盡的流星墜下,燃燒大地。倏然間,火焰皆化繁花,遍地春色。
覺者和業如來隔空對峙,周邊天地不斷變化,從山到海,到平原,從水到火,再到參天樹林,又在頃刻間生機盡絕,化爲荒野。
種種景象隨着二人的氣機碰撞而現,天地數度轉化,到最終,周邊突兀化作了萬里高空,絕大多數僧人都在極天處的罡風下墜落。
而在同時,雙方的碰撞似乎終於達到了極限,天穹撕裂,一道道裂縫如蛛網般擴張,有血色的狂雷在閃爍,轟震,迴盪於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