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淡淡的流光勾勒出形體,倏然一轉,雲形騰轉,隱化龍身。
與此同時,被凝滯的雨水暴起,狂風暴動,以風捲雨,納天雷,展現風之動。狂風捲着暴雨,化作八條漆黑風龍,破空絞殺而來。
無數齒輪狀的風輪在風龍中疾旋,向着中間一圍,便要將雲九夜的元神罩住。
“嗷——”
電光火石的剎那,元神化形,一道龍影忽現,盤旋急轉,龍軀掃蕩,將一條條風龍打得粉碎,無數風輪切割在其上,竟是難傷其身。
雲九夜渡天劫而成天仙,元神本就不弱,更因爲《形墳》乃是以法塑身的法身之功,是以即便是元神,也依舊能夠顯化符籙,擬化出龍軀,與姜離爭鋒。
打碎風龍之後,雲九夜所化的龍影摩弄雲氣,神龍行空,迅疾無比地向前橫擊,風、雨,乃至天上被引下的雷霆,都被這強勢霸道的一擊給轟散,就連無形的黑暗都似被擊破。
迅捷無比,強勢霸道,論及龍威,竟是還要勝過蛟太子那正經龍宮出身的人一籌,儼然如同真龍橫擊,勢不可擋。
暗沉之色被龍爪擊破,近乎和黑暗融爲一體的模糊影子,都被這一擊轟震,竟是瞬間四分五裂,炸出數不盡的碎石。
石頭?
“這不是元神!”雲九夜看得分明,那哪裡是什麼元神,分別就是一塊大石。
心中念頭急閃,龍軀疾旋,一道道符籙在軀體上顯化,霎時盤踞成蛇陣。
一隻相似的龍爪,便在這時如同從虛空中探出,轟擊在雲九夜所化的龍影上。
姜離以魔羅劍典塑造僞身,看似和雲九夜的元神相對,實則一直隱藏在周邊,等待機會。
以他的能耐,真心隱藏,五品之內無人能夠察覺,雲九夜也不行。
“咚!”
本是無形的元神竟是被擊得發出洪鐘大呂般的聲響,一道道黃氣連成一體,令得龍影凝實,顯化金龍之身,鱗爪畢現。
姜離這一爪擊在龍身上,只覺如中大地,勁力難侵。
“地氣騰氳。”
金龍擋下突兀一擊,倏然扭轉身軀,那顯露厚重的鱗甲帶上輕靈,如同盤曲的毒蛇一般反擊,“雨形雲·地雲黃霙。”
爪弄雨雲,兼具不可測的變化,一爪攝來,似無處不在,又如封似閉,拘禁周邊空間,令得那黑暗散去,顯露出同樣的一條龍影。
只是相比較起金龍來,這條若虛若實的龍影身上還多出了兩隻翅膀,正是應龍之相。
姜離同樣以《形墳》功法擬化出應龍之身,倒弄風雨,叱吒雷霆。
“轟隆!”
雷光在爪間炸開,一道利劍般的電芒被應龍握持着,當空擊向金龍之爪。
“嘭!”
風雨轟然爆炸成氣浪,向着四面八方滌盪,雷電之劍應和天時,轟掣龍爪,雷霆轟掣,封閉之勢瞬間被破,但雷霆亦是被強行震裂。
‘《形墳》本經上的絕學······’
姜離感應到那一抹結合地之厚重,雲之綿柔的氣機,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該是《形墳》上最本源的法門,非是應龍變這些從中演化出來的分支。雲九夜身爲天君弟子,本身還和姬氏關係匪淺,果真是比姜離更受優待,連這等法門都有修煉。
念頭流轉,但元神之身卻是未停,倒不如說現在可不能有絲毫的停頓,否則定當受創。
“譁——”
浩大的氣機逆衝蒼穹,闢開垂下的雨幕,應龍和金龍同時騰躍,當空搏殺。
“嘭!”
爪相擊,如蒼茫大地般的力量撼撞風雷,霎時風破雷散,但金龍的龍爪上亦現劃痕。
姜離龍翼閃動,應龍之身在半空走出之字形,儼然如同龍蛇之軀般遊走,如同一個扭曲的“道”字,龍爪上殺機噴薄,利爪如劍,風雨隨行。
這一劍甫現,又突然消失,龍爪如同探入了虛空,不見蹤影。
遁去的一。
連剎那都不到,比雷霆都要快絕,這一劍便落在了金龍的頸部,爆發出的凌厲之氣令得金龍發出咆哮,感覺脖頸都要被分成兩截。
他身上黃氣騰轉,硬受一劍,龍尾掃蕩,霎時金光浮彩,光影閃過。
“嘭!
應龍遭遇重擊,當空飛退,卻又閃動龍影,扭曲的“道”字在空中疾走,化退爲進,而金龍則是矯矯而動,身如弓般曲起。
兩道龍影在半空劃掠,轟然相撞,整個天地都似分成了兩截,天上的烏雲向着兩邊散開。
緊接着,一道道神識破空而來,向着此處掃蕩,發現此地雨幕劃開,多出了一處空地,又向周邊擴散,但已是不見雙龍之蹤影。
這一系列的交鋒都如電光石火,在持續了短短兩息之後就分別退去,隱入暗中。
······
······
城外的激流中,黃色的馬車破水而出,慶忌一臉的心有餘悸,連連地揮動繮繩,驅使着馬車風馳電掣般疾走。他牢記姜離的叮囑,絕不回頭,只一心往着神都方向急急而奔,要將那信件送到姜離的師父手中。
順着激流一路駛離郡城,不多時就看到了城東的滄浪池。
蜀郡處於低窪之地,無天險可依,當初的建城者便在三個方向掘出了三個大池,分封河神,以成地利,這滄浪池便是其中之一。
慶忌知道如今滄浪池中也有重兵戍衛,當即就調轉車頭,要從池邊繞過。
也就在這時,一隻完美無瑕的玉手忽現,輕輕一撈,就將風馳電掣的慶忌給撈到手上。
而慶忌對此則是毫不知情般,依舊加持着馬車急急而奔。
夜幕中,身穿月白道袍的女冠在池畔亭亭而立,一雙鳳目低垂,看向掌上縮小了幾分,在掌中方寸之地疾馳的馬車,目光微動,一封信件就被憑空攝拿了出來。
信件上的八卦印記憑空消失,裡面的信紙飛出,在女冠身前展開。
“姜氏祖地出事了······”
公孫元希一目十行地掃過,鳳目輕眨,露出一絲疑色,“這是讓本宮去幫他解決姜氏祖地的麻煩?”
解決姜氏祖地的麻煩,並不算難事,至少對公孫元希來說不是。
但是,將信送到神都,交到她手中,再讓她安排事情,就不怕延誤?
“還是說這小子知道本宮在梁州······”
心中懷疑之際,公孫元希不自覺地又想起了那驚心動魄的三天三夜。
相比較起姜離來,她可是一直睜着眼睛,看着姜離的。
一直看了三天三夜,期間耳廝磨鬢,脣齒相觸,說不出的旖旎,這一切都深深刻在公孫元希的腦海中。這記憶有多深刻,等到身份揭穿之後就有多難堪。
公孫元希光是想想暴露之後的情況,面頰便浮現出羞惱的紅暈。
“最好不是本宮想的那樣。”
她自語着,指尖浮現一絲微光,如線一般射入了慶忌的腦袋。
“到神都之後,你親自將信件交到了收信人的手中,然後就回了姜氏的祖地,明白了嗎?”
公孫元希說着,輕輕擡手。
“慶忌明白。”
黃衣小人失魂般應着,就駕着馬車飛出了手掌,繞過滄浪池,徑直離去。
而公孫元希則是輕輕揮手,流光閃過,消失在池畔。
······
······
快卯時的時候,雨勢似乎有所減小,蜀郡郡城外的二聖廟中,一個個披着黃袍的力士如鐵塔般佇立,無視風雨,拱衛着廟宇。
二聖廟的其中一座殿之外,兩個太平教的醫者手持着節杖,守着緊閉的大門。
“這風雨似乎小了。”其中一個醫者敏銳察覺到情況。
“小點也好,”另一人嘆氣道,“再這般大風大雨下去,我的真氣都撐不到換班的時候了。”
風雨交加,二人就算在大殿屋檐下也免不了受難,只能運功阻擋,可這般長時間下去,以他們的功力,也沒法吃得消。
而吃得消的,完全可以不幹這苦差事。
“你說,我們要守到什麼時候?”那人嘆息完,又說道。
“守到裡面那尊神像被拆走的時候,”醫者也是長長嘆息,“在那之前,教主有令,禁止所有人入內,不得叫其受一點香火。”
“希望早點拆了吧。”
兩個人一邊閒聊着,一邊數着時間,等待着換班。
估摸着卯時差不多到了,雨幕中也隱隱出現了人影,正在接近。
二人當即露出喜色,就要與其交接,可孰料一道劍光閃過,兩人的神情同時一怔。
生者的光,從他們眼中消失了。
隨後,那道從雨中走來的人影踏上了臺階,經過了二人,輕輕揮手,真氣推開了大門。
殿內沒有一點燈火,但逐漸亮起的劍光,照亮了殿中所供奉神像的形體。
生牛角而具人身,這尊神像赫然正是炎帝。
“要我搬走神像······其實,可以更省力的。”
來訪的不速之客看着炎帝神像,低聲說着,緩緩揚劍。
“錚——”
劍鳴作響,一道劍光閃過,深刻的劍痕出現。
那尊屹立在神臺上的石像出現了裂痕,從左肩一直延伸到腰側,神像之首連帶着小半個上身緩緩滑落,嘭的一聲掉在了神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