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說你們這個地方可是真夠難進的了,今天要是沒有你九哥來接,怕是我還進不去呢。”一見迎出來的鄭南,洪宣嬌就瞟着門口泥塑石雕般的兩個紅軍守衛,撇撇嘴叫着。她現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先不要說丞相、天京鎮守使這一系列的頭銜,單就從前她掌握的女營,也已經由不足千人擴充到了近六千姐妹,而且擔負着整個天京城的巡查任務。
哪想到自己這個天京城的軍事最高統帥,到了新營卻是一點兒也不好使了。先是在頭道大門口,就被幾個內務部的守衛盤問了個底兒掉,由於身上沒帶關防,要不是幸好遇到了李福猷,早在那裡就被攔下了。等到了這個營中之營的軍械所門口更是說都甭說了,守衛只恭敬地說了聲“對不起,沒有特別通行證件誰也不能進去。”而後根本就不再理睬她們。氣得跟隨她的十幾個女牌刀手連翻着白眼兒,恨不能上去揍他們一頓才解氣。
洪宣嬌求助地看着李福猷,李福猷一吐舌頭,攤攤雙手,表示自己也是無能爲力,不過,他還是自己先進了大門,請出了寧王殿下。
“呵呵,是洪鎮守使大人光臨啦,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哦。”瞅着洪宣嬌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鄭南連拱手帶鞠躬打着哈哈。
洪宣嬌撲哧一下樂了,“你們這幫子文人啊,說話就是酸唧唧的,好象是在客氣,卻怎麼聽着都象是損人呢。”
鄭南嘿嘿一笑,“哎喲,你可是冤枉本王了,本王哪裡敢損咱們天朝的第一巾幗哦。絕對是發自肺腑,發自肺腑的歡迎。”說着,躬腰伸手做了請的手勢。
“就這麼個歡迎法啊?”洪宣嬌頭一甩,示意身後的牌刀手們不要跟進去,自己走進了大門,“到了你的地盤兒,門都進不來,還歡迎呢,哼!”
鄭南哈哈地笑了起來,一邊引着她朝自己的辦公處走,一邊解釋着,“這裡有着太多的機密,不這樣不行啊。再說,你洪鎮守使要來,也該提前打個招呼啊,不就沒有這種事情發生了嗎?”
見洪宣嬌還是嘟着臉兒一聲不吭,他又連忙說:“這樣吧,以後妹子要是喜歡來這裡,回頭我給你簽發個通行證,以後就方便了。”
洪宣嬌終於嘴角露出了微笑,“人家可沒有埋怨你們的意思,這種地方當然是守衛的越嚴越好。不過,那個什麼通行證可是你自己答應給我的,不是我硬要的啊,省得你日後數落人家。”
“當然,當然。”鄭南呵呵地笑着。
洪宣嬌邊走,邊瀏覽着這個神秘的地方。遠處,是一片的簡易茅棚,裡面不時地傳出各種鐵器撞擊產生的聲響,還有着一種奇特的轟鳴聲。稍近些的地方,正蓋着一排排整齊的房舍。最叫她注目的,還是那個茅棚邊聳立的大煙筒子,好粗好高,呼呼地向外冒着股股的濃煙。
“怎麼,作飯還需要這麼高的煙囪嗎?”洪宣嬌瞅瞅身邊的鄭南,奇怪地問。
“那可不是作飯用的。”鄭南比劃着說,“怎麼說呢,那裡在生產蒸汽,這個蒸汽用處可大了。就好比重載的大車需要馬來駕轅才能拉走一樣,有了馬拉車,省去了好多的人力。蒸汽也是如此,它可以帶動機器,節省了很多工匠的手工勞動,既快又省事。”
“是這樣啊,”洪宣嬌捂着嘴吃吃地笑了,“我還以爲你們這裡人多,作飯纔會冒出這麼大的煙呢。再說,現在還不到作飯的點兒呢啊。”
來到鄭南辦公的地方,洪宣嬌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是如此的簡陋。它只是一排帳篷中的一個,裡面除去應有的十幾把椅子,再就是一張很大的桌案了,可能是準備的匆忙,桌案表面還算光滑,桌腿卻都很粗糙,甚至連漆都沒漆。桌案上都是一張張畫着她看不懂的道道的紙。在一側,路靜正埋頭書寫着什麼,見到她進來,也只是擡頭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就又顧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請坐,宣嬌妹子。”鄭南看着洪宣嬌那略顯詫異的目光,一面招呼侍衛進來給她倒茶,一面坐下來,呵呵地笑着,“是不是看着很凌亂啊?沒辦法,剛剛開始總會有個過程,慢慢就好了。今天妹子光臨,有什麼事情嗎?”
“哦,”洪宣嬌機械地答應了聲,隨即婉爾一笑,“沒事就不能來嗎?”
“可以,可以。”鄭南接過侍衛端來的水,送到她的手裡。
洪宣嬌輕輕抿了口燙燙的茶水,心裡一陣暖融融的。無事不登三寶殿,她當然是有事纔來的這裡。“九哥要是有室你就先忙你的,我先坐這歇會兒,我不急的,就是想來看看你。”說着,她的臉微微一紅,輕輕低下了頭。
“那好,妹子先坐,我把手頭的事情處理一下再陪妹子聊天,晚飯就請妹子一起吃了。”鄭南笑着站起身,收拾着桌案上的圖紙,又把門口的侍衛叫了進來。
望着眼睛裡佈滿紅絲,臉色也明顯發鏽的寧王,洪宣嬌的思緒一下回到了昨晚的天王府。
剛剛吃完晚飯,二哥就打發女官把她叫到了御書房。一見到二哥,他就好象不認識了似的,上下仔細地打量着自己,把她瞅的既感莫名其妙,又覺得羞澀。
“二哥,怎麼了呀你?”洪宣嬌嗔怪地坐了下來,椅子上也好象有着鍼芒。
洪秀全呵呵地笑了,“朕是想看看,朕的妹子還是不是從前待字閨中的那個妹子了。”
洪宣嬌由打鼻子裡“哼”了一聲。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她心裡就感覺酸酸的。她和幾個哥哥不一樣,從小不愛紅裝,見到筆硯和女工就頭痛。她喜歡舞刀弄劍,爲此也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併成了洪秀全起事前難得的好助手。她的確堪稱是太平天國的第一巾幗,那不是因爲沾了誰的光,而是全憑藉自己深入虎穴時的機敏善變,攻城拔寨時的勇猛無畏,爲自己博得了衆人的讚譽。
遺憾的是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卻是草草率率,未能像她心目中想象的那樣。爲了政治目的,她委屈地事身於蕭朝貴。可以說,爲了二哥的所謂大業,她已完全捨棄了自我。現在,她又有了一種隱隱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二哥當年勸自己委身於蕭朝貴的時候就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