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祁衍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這種反應。
自從那次之後, 唐讓讓躲他就像躲魔鬼,恨不得把自己團成一個球, 滾的遠遠的。
她甚至都沒在學校附近兼職, 特意拐到了昌平郊區, 沒想到還能撞到祁衍。
祁彧意味深長的一笑,手指拎著手機在桌面上晃盪,挑眉道:「呦,這不是那誰嘛,這麼巧。」
他跟唐讓讓也不算生疏。
小時候唐讓讓天天往祁家別墅跑, 家裡面除了祁衍就是祁彧了。
祁彧比唐讓讓還小, 唐讓讓頗執著於擔當『知心姐姐』的角色,每次都要孜孜不倦的給祁彧灌輸略幼稚的心靈鶏湯。
要不是看在祁衍的面子上, 祁彧早就把鶏湯掀翻了。
季悠實在是好奇,小心翼翼的問道:「誰啊?」
她希望祁彧偷偷的趴在她耳邊告訴她, 誰料祁彧毫不遮掩的說道:「從小到大甩了我哥兩次的女英雄。」
季悠:「......」
她尷尬的恨不得堵上祁彧的嘴。
但同時,對面那個優雅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瞬間垮塌了。
還有人能甩祁衍哥兩次?
唐讓讓渾身發麻,慌張的無以復加, 她都能感覺到, 祁衍在聽到祁彧的話後, 危險的磨了磨牙。
她越是慌亂越是手足無措, 把手裡的噴霧罐子東捏西捏, 想要努力緩解自己的不自然。
也不知道哪下突然按到了噴頭,一道白花花的霧氣飛射而出,正噴到祁衍臉上。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海底撈, 準備的東西質量真是好,那力道橫掃千軍,水珠碎而不散,一丁點兒都沒浪費。
清淡的香氣四溢,但氣氛卻徹底冰封了。
在喧囂的海底撈餐區,只有他們這一桌寂靜無聲,好像被隔離出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麻辣的湯鍋膽大包天,還在孜孜不倦的翻滾,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但也沒有誰投給它一個眼神。
祁衍一閉眼,還是感到有水霧進了眼睛,眼底頓時一陣酸澀,生理性的眼淚被擠了出來。
他擡起手輕輕一摸,冰涼的指尖稍稍緩解了些眼睛的痠痛。
緩了片刻,他就強迫自己睜開了眼睛。
痛疼和忍耐對他來說是和家常便飯一樣的習慣,這點痠疼更是不算什麼。
饒是這樣,他的眼睛裡也浮出些紅血絲,眼淚蓄在眼角,遮蓋了以往陰冷的氣場,讓他顯得更像個普通人了。
唐讓讓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下脣,在上面留下兩個深深的牙印。
她趕緊鞠躬道歉,態度特別誠懇:「祁總,祁老師,祁上帝對不起,我我...我噴我自己!」
季悠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就見唐讓讓舉起噴霧,努力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對著自己的臉就要噴。
好在祁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硬是把她的手掰了下去。
季悠都能看到,他用的力氣有多大,把小姐姐的手腕都捏紅了。
這邊的動作有些大,不少服務生偷偷的望了過來,眼神既擔憂又好奇。
女經理自然也看到了,她心裡咯噔一跳。
面試的時候,明明見這小姑娘挺機靈勤快的,怎麼才交給她兩桌就弄出了錯。
女經理恨鐵不成鋼,踩著高跟鞋蹬蹬蹬的跑了過來,滿臉堆笑。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是我們員工沒有培訓好,請問您還好嗎?」
她當然看見了祁衍通紅的眼睛,於是狠狠的瞪了唐讓讓一眼。
剛想說,你還扯著人家客人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拿熱毛巾。
誰料低頭仔細一看。
額......
怎麼好像是客人抓著唐讓讓?
祁衍斂起情緒,鬆開唐讓讓的手,目光深沉的落在她白晰的鎖骨,聲音冷淡道:「聽說你們店裡有特殊服務,那就現在,讓她給我做。」
女經理一怔,他們店裡擦鞋和美甲都有專業店員在做的,唐讓讓沒接觸過這方面的培訓,可能做不好。
但人家有這個要求,也不算太過分,女經理不敢拒絕,只能將目光投向唐讓讓:「讓讓你......」
雖然顧客就是上帝,但是員工也是需要公司保護的對象。
如果唐讓讓覺得此刻給顧客擦鞋是受到了侮辱,那完全可以當場拒絕。
大不了,餐廳就永遠失去這一個客源。
唐讓讓一臉茫然,「特殊服務」這個詞實在是太多含義了,如果對面是祁衍,那完全不能怪她想歪。
祁衍把餐巾一甩,淡淡道:「走吧。」
說罷,他站起身,得體的扯了扯襯衫的下襬。
純黑的襯衫勾勒出他緊緻精細的腰線,常年的辦公室生活把他的皮膚慣的格外的白,白晰的脖頸和手腕若隱若現,又美好又危險。
唐讓讓情不自禁的移開了眼神,心跳亂作一團。
祁衍就像一塊含毒的冰淇淋蛋糕,誘人可口,但想要嘗試,付出的代價也太大。
她痛定思痛,終於咬牙道:「祁總,我不是那種出賣肉-體的女人!」
女經理頓時石化,這都什麼跟什麼?
祁衍轉回頭來,眼神冰冷的盯著唐讓讓看了片刻,直到看的唐讓讓渾身發毛,他才輕啓脣:「你準備用哪個地方的肉-體給我擦鞋?」
「嗯?」唐讓讓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尷尬硬掰道,「我的...手,我絕對不會出賣我膚若凝脂的纖纖玉手。」
祁衍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兩步,皮鞋踏在瓷磚上,發出清脆沉穩的聲響,彷彿貼著唐讓讓的心跳。
唐讓讓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低頭看去。
祁衍穿了一雙黑亮的尖頭皮鞋,其實一點都不髒,畢竟他出門都有專車接送,很少需要踏上灰突突的路面。
喜歡穿尖頭皮鞋的人,性格往往極具攻擊性,祁衍的攻擊性,大概更是個中翹楚。
餐廳裡亮黃色的燈光反射在透亮的鞋面,柔軟光滑的鱷魚皮晃得唐讓讓有些眼花。
「再說一遍。」
祁衍挨唐讓讓很近,好像一低頭就可以咬住她的嘴脣。
當然他一點都沒有越矩,反而恰到好處的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要做什麼。
唐讓讓到底涉世未深,心理防線瞬間就垮塌了。
她哭喪著臉,一邊低著頭往休息區走,一邊小聲嘟囔:「人家都是用**抵債,怎麼輪到我就成擦鞋了,我擦還不行嗎。」
雖然她家裡以前是做服務業的,但唐讓讓卻是嬌生慣養長大,沒怎麼幹過活,更別說給人擦鞋了。
祁衍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快的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再擡眸,已經又恢復了深不可測的神情。
「你們吃,籤我的單,我先走了。」
說罷,他也不留戀,拎起自己的大衣就跟在唐讓讓身後走了出去。
季悠和祁彧對視一眼,祁彧冷哼:「還真是見色忘義,也不謝謝我選的好地方。」
季悠卻望著祁彧喃喃道:「和祁衍哥相比,我們真的挺幸運了。」
祁彧幫她把碎髮別到耳後,淡淡道:「不管是我們,還是我哥,最後都會得償所願的。」
「嗯。」季悠乖巧的點點頭,火鍋氤氳的熱氣薰得她的臉蛋微微發紅。
與此同時,祁衍走進相對簡陋的休息室,靠在不那麼舒適的硬木椅子上,卻一點都沒有挑剔。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蹲著的小姑娘身上。
她還穿著服務生的制服,長長的馬尾辮順著脖頸垂到胸前,白嫩圓潤的臉蛋隱在蓬鬆的劉海陰影裡,脊背彎出一道優美瘦削的弧線。
她最近瘦了很多,可老天有眼,她瘦哪兒都不瘦臉和手。
她自己口中的纖纖玉手其實又白又胖,圓乎乎的,捏起來軟的像麪糰。
祁衍很喜歡她肥嘟嘟的臉蛋,雖然他從來都不說。
唐讓讓蹲成了一個球,目光垂在他的鞋尖,手裡拿著白色擦鞋布和鞋油。
祁衍掃了一眼那管用掉一半的鞋油,神情有些複雜。
要是真的蹭上了,他的tardini就算是毀了。
幸好唐讓讓比劃半天,又把鞋油給放下了。
因爲祁衍的衣物都有專人打理,根本不需要她多此一舉。
她只是用擦鞋布輕輕替祁衍擦拭著,就像她在宿舍裡擦桌子一樣認真。
擦著擦著,她開始注意到了別的地方。
祁衍的腳踝很秀氣,是那種褒義的秀氣,骨肉均停,纖細筆直,凸起的骨節圓潤光滑,半截沒入西褲裡。
每個人都有一雙欣賞美的眼睛,唐讓讓也不例外。
哪怕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年紀,她也知道自己喜歡祁衍。
只不過那時候的喜歡,無外乎願意跟他分享巧克力,願意在玩過家家的時候跟他扮演夫妻。
唐讓讓胡思亂想,還真的把祁衍的皮鞋當做桌面擦了。
擦了一圈之後,她還自然而然的嘟起紅脣,湊上去吹了一口,因爲她就是這麼吹桌子上的灰的。
祁衍猛地把鞋縮了回來。
唐讓讓嚇了一跳,仰頭看他。
祁衍脊背繃的筆直,手指緊緊摳住硬木椅子的把手,面色有些不善道:「唐讓讓,你真是什麼動作都敢做。」
她就那麼大的膽子,以爲他真的不會用卑劣的手段逼她留在他身邊?
唐讓讓擡起漆黑的眸子,仰視著他,鼓起臉又吹了口氣,挑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