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冷不丁的,她撞上一個寬厚的胸膛,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一尖嗓子語氣不善。
“是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太子殿下,是不要命了嗎?”隨後又近乎諂媚道:“哎呦,我的太子殿下喲,您沒事吧?”
沐錦漓一哆嗦,近乎惡寒,這知道的是個太監,不知道的,還以爲堂堂太子殿下養了個男寵呢,呵呵。
藉着月色正濃,她低垂着頭掩去自己的容貌,不發一言地跪下請罪。
“看你不像個宮女,你是哪家小姐?怎麼獨自走到這偏僻的地方?”上官瑾淡淡地問,他的聲音溫和,隨着夜風融入這無邊的夜色,無處捕捉。
她跪在地上的身形未動,仍是沉默的。
大約是覺得無趣吧,上官瑾嘆了口氣,擺擺手道:“回去吧,快開宴了。”
沐錦漓如蒙大赦,站起來行了個禮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瑾身邊的太監仍是有些不滿的,“這誰家小姐,也忒不知禮數了,殿下問話也不答,莫不是個啞的?”
“走吧。”上官瑾神色種看不出喜怒,擡腳便往攬月閣走去,只是他忽然頓住了腳,彎下腰去。
本是個小插曲,沐錦漓也沒放在心上,與剛到宴會的顧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顧媱雖爲嫡女,卻不得她爹顧相成的喜愛。上次有沐錦漓纔拿到了那和尚的神藥,她爹也對她高看幾分。這會自然對沐錦漓親熱有加。
只是聊着聊着,沐錦漓卻忽的臉色一變,帶出了幾分驚慌來。
“你怎麼了?”顧媱也就那隨口一問,並不帶幾分真心。
“顧姐姐,我腰間那個繡着芍藥的荷包不見了,”沐錦漓急了,顧媱剛想說丟了就丟了唄,沒什麼大不了的,卻又聽她道:“肯定是剛纔與太子說話時丟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太子撿了去……”
話還沒說完,只見顧瑤眼前一亮,卻又裝作淡然的樣子,“你方纔遇見太子了?可是真的?太子與你說什麼了?”
沐錦漓只當沒看見,如實道:“我都嚇得不敢說話了,聲也沒敢出。想來那黑燈瞎火的,就算掉了荷包也不會發現。可那荷包對我很重要,怎麼辦呢?”她故作爲難地咬脣。
顧媱立刻道:“我幫妹妹去問問太子吧?太子爲人寬和,最好說話不過,妹妹放心便是。”
沐錦漓歡喜不已,“那謝謝姐姐了。"
這下倒好,連姓氏都省去了。她暗暗翻了個白眼。
顧媱一想到太子,臉上就燒的很。隨便編了個理由先走了,沐錦漓依稀聽到一句:“也不知這衣服入不入得了太子的眼。”
留下來的沐錦漓現在一片陰隱處,脣上勾起了不易察覺的微笑。且不說顧媱那邊正苦惱着怎樣才能勾搭上太子,成爲太子妃一事。這邊宴會已經開始了,後宮最尊敬的兩個女人同時坐鎮,也夠讓人期待的。
大越民風開放,男女同席也是常有的事,也有折了最美的花送與心愛之人以表心意之例,見怪不怪。
人漸漸多了起來,沐錦漓也不急着去找婉兒她們,反而來到一處雅亭,坐下捻起一塊糕點細細品嚐,順便看看周遭的風景。現在還不是時候,她還沒和皇后見面呢,唔…還真想躲起來不見那位糟心的皇后。
“請問是右相長女沐小姐嗎?”
還真是煩什麼來什麼。沐錦漓腹誹,面上卻不得不裝出幾分疑惑來,“我是,有什麼事嗎?”
官綠色服飾的小宮女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皇后娘娘有請。”
沐錦漓應了聲好,便跟在那小宮女的後面亦步亦趨,一路上接受的視線無數,有羨慕,也有嫉妒。在她們心裡,能被皇后娘娘召
見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三生有幸!
沐錦漓嘲諷的彎脣,愚蠢的人啊……
不過很快,她的脣角壓了下去,因爲她已經見到了皇后,因保養得宜,皇后看着比實際年齡小很多,五官精緻,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一襲大紅色宮裝,梳着高貴優雅的婦人髻,珠飾環身,明明是和藹可親的模樣,但你卻覺得呼吸有些不舒暢。
她標準的行了禮。餘光瞥見上官瑾也在,身邊跟着一白衣女子,她給人的感覺和婉兒差不多,淡雅高潔,但細細區分還是天差地別,婉兒是乾淨的純粹,和她在一起很輕鬆,如春風拂面;但眼前這個人,心思深到可怕,如果不是前世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恐怕這會也會被她這美麗的皮囊給騙了,以爲她是一朵純潔的小白蓮呢。
呵呵。沐錦漓收回思緒,仔細聽着上面那位的“寒暄”。
“你也不必拘束,來,擡頭給本宮看看”皇后笑容可掬,開門見山,“瞧着倒是挺好的,聽說還未曾婚配?”
“臣女不孝,還想着在家侍奉爹孃,照顧妹妹。”她垂下眼。
皇后嗔了她一眼,笑容不減,“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不過女大當嫁,可別耽誤了自己,一輩子就一次的事,別委屈了。”
“是。”
正巧之前那個小宮女在皇后耳邊說了什麼,皇后笑容加深,對着上官瑾招招手道:“你皇祖母到了,咱們去迎迎你皇祖母。”
上官瑾道了聲“是”,扶着皇后出去了。
也就是沒她啥事了。沐錦漓退到一邊,她倒是想走,可皇后沒發話,她哪走得了啊。
“沐小姐。”一道輕輕柔柔的聲音,她擡頭看着,寬大的袖口下手指不自覺地握緊,她想殺了這個人,做夢都想!
“沐小姐可能不認識我,我叫孟傾漣。”孟傾漣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右相千金剛纔一閃而過的,是敵意,不,是仇恨!可是,她們素未蒙面,仇恨從何而來?
沐錦漓也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她頓了兩秒,向後退了幾步,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我討厭你身上的脂粉
味,還有,我有必要知道你是誰嗎?”她挑眉,完全一副被寵壞了的大小姐模樣,這也確實是她沐錦漓一貫的作風。
孟傾漣有一瞬間的失神,面上有幾分尷尬,心裡卻是安心不少。這右相千金一看就是蠢的,日後就算嫁給太子當正妃也好拿捏得很。只是她心裡仍是不甘,她跟太子自小青梅竹馬,一心一意守着他,到頭來正妃之位卻不是她的!
她恨沐錦漓!恨她太高貴,恨她的存在可以給皇后與太子帶來權勢。而她區區一個小小的太傅之女拿什麼去和她爭搶?
孟傾漣不說話,沐錦漓也不願搭理她,走遠一些想着事。剛纔看見上官瑾時他猛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足以讓她全盤皆輸的人。沐錦漓有些頭疼,這個人她實在是沒法搞定。
到底要怎麼把他從上官瑾身邊弄過來呢?沐錦漓很是認真地想法子,卻仍是一籌莫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姐姐?”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宴會早已開始,沐錦漓收了心思,開始打起精神觀看錶演。座位是按尊卑分的,家裡位階低一點的只能坐的後了些,只是原本應該在她上首的顧媱卻不見了人影。她朝對面的男眷席看去,卻不期然地對上一雙眸子。
鷹一樣的銳眼,似笑非笑,眸光深邃,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樣。這雙眼睛太恐怖,她連忙收回了視線,不自在地抿了口茶。
對面,上官雲寒也收回了視線。
當今祁帝后妃無數,卻子嗣凋零,只活了三個兒子。太子上官瑾,三皇子上官雲
寒以及六皇子上官扶瀟,其餘全部夭折!祁帝女兒雖多,卻皆用來聯姻,只剩下一個最小的公主與六皇子一母同胞,卻在幼年不幸走失,至今下落不明。
上官雲寒乃是太子最大的敵人,亦是最危險的豺狼,虎視眈眈的盯着那無上的權勢,只待羽翼豐滿,時機一到,便立即衝向獵物,瘋狂撕咬!
而六皇子則有些大隱隱於市的感覺,身處無情的帝王之家,卻能全身而退,做一個閒散皇子,閱遍天下古籍,博覽羣書。
她倒是從沒有見過這位六皇子,還有點好奇呢。
倒是這會兒上官瑾不在,看來有好戲看了,沐錦漓笑了笑,心情好了幾分,看歌舞也越發有興致了,卻不忘瞪一眼身旁的妹妹,“少吃點,宮中糕點都膩得很,回頭你又該幾天吃不下飯了。”
沐錦繡嘴裡還塞着東西,唔唔了兩聲,手中的糕點放下不少。
沐錦漓聽着上面皇后說着什麼,引得太后開懷一笑。而孟傾漣,則破天荒地坐在皇后下首,時不時爲二人斟酒,舉止優雅談吐得體,看得出教養極好。沐錦漓心裡一下子酸酸的。
怪不得上官瑾前世會尊她爲後,除了身份,她確實樣樣比不上孟傾漣……
原來自己如此不堪,呵呵…
“姐姐,想什麼呢?”沐錦繡捅了捅她姐姐,又忍不住抱怨道:“怎麼你今天老是走神?”
“沒事。”沐錦漓搖了搖頭,又看見妹妹嘴裡的油膩,無奈地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給妹妹擦拭,邊擦還邊數落,“這麼大人了也不知道注意一下,讓人看了笑話……”
沐錦漓打斷,“好了啦,下次不會了。”正巧對上溫婉投來的視線,溫婉淡淡地掃一眼渾然不覺的沐錦漓,又看了看沐錦繡,眼裡染上幾分笑意。看得沐錦繡不好意思,吐吐舌頭便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那邊溫婉也笑着收回了目光。
表演仍在繼續,只不過已經輪到了各家千金一較高下的時間,無非就是跳個舞畫個畫作個詩,好沒意思。
沐錦漓自認爲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才藝,唱歌?她五音不全;跳舞?她四肢僵硬;至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什麼的,更是想都不要想,她小時候什麼都沒幹,光顧着玩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繡兒,我出去一會兒,你乖乖帶着在這裡。”沐錦漓囑咐好妹妹,便起身出去,她倒沒亂走,直接去了燈湖附近的假山,果不其然,她見到了自己相見的。
一處隱蔽的假山後,站着一男一女,女的便是顧媱,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紅着臉,正小聲道:“太子殿下……”
上官瑾臉色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淡淡道:“小姐的荷包本殿已歸還,小姐還有事?”
“臣女還……還沒有感謝殿下呢。”聲音細弱蚊蟲,不仔細聽絕對聽不清她說的什麼。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沐錦漓也不再聽下去了,轉身離開。她已經儘量將前世的事一一還原,只不過把對象換成了顧媱而已,而她,將會是一個盡職的旁觀者。
不動聲色地遣走顧媱。上官瑾陷入了沉思,不多時,喚出一個如影子般存在的男人,問:“剛纔是誰在?”
男人一身黑衣穿在身上,完全融入夜色,跪着的身體裡蓄滿了力量,只要他的主人一聲令下,那力量,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回主子,右相長女。”
哦?竟然是她?他看得出母后想拉攏沐家,沐瞿職位雖不如顧相成,卻爲人耿直,在朝中人緣極好,門生又多,確實在某些地方勝過了顧相成。
而且,沐瞿又疼女兒疼得緊,要想拉攏,聯姻不就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