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元子的身後,站立着一個俊朗青年。其身披金甲,手持長戟,一動不動,如同戰神俯瞰一般。他的雙目深沉,氣息內斂,但任誰一眼看去,都能知曉這是一尊了不得的強者。此人,正是當年跟隨浩元子去往離淵宗的楊傲。自從敗在羅淵手中之後,他便潛心修煉,不再如往昔一般鋒芒外露。
如果當年的他可以說是一把出鞘的利劍,那寒光劍氣震懾四方的話,那麼如今的他就是經過十年磨礪,藏身劍鞘隱而不發的絕世神兵。無論是他的修爲,還是他的肉身,以及心性,都得到了極大的磨礪。
他沒有聽浩元子所講之道,因爲他知道那並不適合自己的路。他和浩元子一樣,在等一個人的到來,那個在他心中被贊爲絕世天才的強者。
羅淵隨手救了一衆凡人,但卻沒有急着趕往武元宗。他在無涯海上踏步而行,碧海無涯盡在腳下,而他想做的,則是再去聽一聽當年那撼動他心神,令他不禁垂淚的聲音。他想知道,當初的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這無涯海到底有着什麼樣的隱秘,爲什麼會有一股強大到令他窒息的力量突兀出現,卻只是抹除了那麼一小段的記憶。
“當初在暗礁島上的時候,小雅曾問我是否有心儀之人,怪哉。僅僅只是因爲莫名垂淚,莫非真的有什麼前世今生一說。”羅淵看着腳下的無涯海,攝來一團海水細細端詳,但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
“可爲什麼,我聽到的只有一聲哀嘆。”羅淵皺眉,在他的身邊,有着太多太多的謎團,但他卻沒有能去看清的能力。他緩緩盤坐,從他的體內走出一道灰色的身影,站立一旁,爲他護法。
“當初所遇的那名老者曾言我心中有情,但其修爲我卻無法看透,即便是如今回想也依舊難以看出端倪。”羅淵拿出當年老者爲他所做的那幅畫,他仍舊記得,老者所言“悲時愈悲,明時愈明。”羅淵定睛細看,這幅畫不大,但卻有着一股莫名的韻味,似乎能夠將這片天地收納其中一般。就如同,這畫中的無涯海便是真正的無涯海,而羅淵自身便是畫中人。唯獨不同之處,便是那天上的驕陽以及身旁的化身了。
“唉,一......界。”一道女子的聲音忽的在羅淵腦海中響起,依舊是幽怨,傷感,令人心生思念,撼動着羅淵的心神。但羅淵能夠聽到的,也僅僅只有一聲哀嘆,和短短續續的兩個字罷了。
羅淵收起手中的畫,強行壓制心中的悲,可那悲意卻如同潮水一般涌來。羅淵在這片悲意之中,就如同是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枯葉,根本無法抵擋。彷彿悲慟的他,纔是真正的自己,悲傷久久不散,連一旁的末流分神之身也開始變得模糊,隨後回到了羅淵的識海之中,無法承受。
數個時辰後,羅淵離去了,他的面龐之上仍有淚痕,他的腦海中似乎多了一個影子。但那影子,不帶他看清,便快速消散了。
“小子,你方纔是怎麼了?”羅淵腰間的竹筒閃爍,從中傳出了萬竹老人的聲音。
“你對無涯海的詭異瞭解多少,爲什麼都說是有情之人垂淚。還有,據說是其餘之人根本無法聽到其中的言語,而爲何,偏偏就我能夠聽到!”羅淵心生不安,他希望見多識廣的萬竹老人能夠給他一個答案,哪怕這答案是錯誤的。
良久,萬竹老人陷入緘默:“此事老夫也不知曉,無涯海自古以來便存在着。其中的隱秘太多太多,不是老夫可以打聽清楚的,且能聞人言之事,據老夫所知乃是古來未有。對了,小子,你聽到的是什麼。”
羅淵長出了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一界。”
“什麼一界?還是一劫?”萬竹老人詫異開口,雖然不知其中所言,但這兩個字放在修士之中,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羅淵搖了搖頭,不再提及此事,他相信肯定還有更多的話語,只是他的修爲還是太低太低了,根本無法破開那冥冥之中干擾他的力量。
數日之後
“楊傲拜見少尊”金甲青年面對着羅淵抱拳開口,其中敬意乃是發自真心,與此同時他的眼中更是有着一股不屈的戰意。
“楊道友不必多禮,帶陳某進去吧,一別十年,想必浩元子道友都要等不及了。”羅淵隨口客套了一句,便直奔主題,他向來直爽不喜多言。
“好,道友隨楊某前來。”楊傲亦非話多之人,言罷一步踏下大地崩碎,出現了一處堪比胡泊大小的深坑。而楊傲,全是憑藉着這一腳的肉身之力沖天而起,向着浩元子所在之處而去。
羅淵輕聲一笑,暗感有趣,對於楊傲,他倒也沒什麼敵意。反倒是對於這名天才,有着些許好感,搖了搖頭身影一晃便跨越十數裡之遙,出現在了楊傲身旁。
“這,你莫非學會了瞬移之術?”楊傲瞳孔猛地一縮,驚聲問道。倘若羅淵真的在金丹中期的境界練成瞬移,化身之術,那麼等同於羅淵便是一個化神的存在。所需要的,只不過是時間的沉澱罷了。
羅淵搖了搖頭:“我曾試着悟過,然而所獲甚少,也許是修爲不足,總有隔膜無法突破。距離元嬰修士才能施展的瞬移之術,還差的很遠。”
二者皆是修爲高深之人,不過一陣攀談的工夫,便已跨越了數十里的距離,來到了浩元子的所居之處。
浩元子閉目盤坐,一呼一吸間有兩條化作龍形的白氣在口鼻之間翻涌。羅淵眉頭一挑,以神識去感知,卻覺得對方深不可測,如同深淵一般難以探查。浩元子在羅淵的感覺中,比同爲新晉元嬰的元離上人還要強出幾分。
“十多年未見,不曾想浩元子道友的修爲更是有所精進,可喜可賀。”羅淵不鹹不淡地開口道。
“陳道友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雖快,但也足夠發生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了。比如,廣陽古派。”浩元子雙目開闔,一道精光猛地射出,一雙蘊含着滄桑與智慧的雙眼,盯着羅淵,似乎想要將羅淵看透。
羅淵面無表情,但卻未曾接話:“肉身洗禮所需的主藥我帶來了,墨鐵液,庚金,天獸血,枯亦藤,寒山枳,還有一些配料。”
浩元子捋着鬍子,聽聞羅淵言罷,隨後淡淡開口:“道友可持祖令,於東芷山取納靈鼎,再至檀鄂山山腹中去洗心炎。以納靈鼎爲容器,煉化天材地寶,隨後道友置身其中,吸納藥力以及天地之力,如此想必可入銀符境。入了銀符境,便可與元嬰修士一戰。”浩元子仔細地說着,隨後更是取出了一枚玉簡,將大小事宜皆烙印其上,扔給了羅淵。
羅淵接過玉簡後,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不出多時,便已是萬事俱備,羅淵隨意尋了一座大山,一掌開出洞府。隨後佈下了道道陣盤,以免有人前來打攪,從而一個不慎,功虧一簣。
“此事......”
“韓王那老傢伙點頭了”
“其中或許有詐,並非十拿九穩之事,他們壽元無多,不若百年之後再去不遲。”
“柳王此言有理,當年他們便是壽元無多,全憑着些許延壽之物纔可拖延至今。或許再過百年,不須我等動手,他們自行道消,化作一捧黃土。”
萬仞大殿,直聳雲霄,其中有着三名氣息深沉,難見尊容的老者正在交談。他們的一呼一吸之間,天地風雲都在發生着莫大的變化,在他們的王座之下,更是有着無數生靈跪拜吟誦,渴求三人的庇護。
其中一人指尖輕擡,下方跪拜之人中,便有一人爆碎開來,金丹衝體而出,落在了老者的指尖。他的指尖似乎流轉着歲月,封印着時空,只要他心念一動,便可埋葬此處諸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