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機場高速進了城,車速便自然而然的慢了下來。
正值酷暑,雖說天氣預報的溫度並不算高,可臨近傍晚馬路兩側的行道樹似乎都已經被烤的冒了煙。
南方的溼度大,溫度高了就是悶熱,彷如是身處於桑拿房。
而燕京的熱,則就是燥熱了,那是一種讓人恨不得連自己身上的那層皮都扒掉纔可以忍受的氣候。
不過到底日頭已經快落山了,燕京的老人們有不少拿着蒲扇、拎着小板凳出了屋,或是找個樹蔭、或是找個陰涼地,侃大山、下象棋。
上一次付正義來燕京,還是三年前。
那時候急急忙忙的,燕京到底是個什麼樣他都沒看看個囫圇,便拎着電腦坐飛機回了金陵。
見時間還沒到飯點,付正義就說想要看看燕京城的模樣,於是到了王府井十字路口的時候,載着岡麗麗、冉穎的車便繼續直行,而跟在後面的小廖竟是頂着大紅燈直接左轉,便將車頭抵在了正指揮交通的那交通崗臺旁。
急促的剎車聲驚得那交警差點要蹦下去,可轉過臉一瞅臉上的怒意便瞬間消散,一個原地轉身便繼續指揮交通,便彷如停在崗臺旁的車根本就不存在。
坐在後排的謝運鵬猝不及防,擡起頭來便開罵了。“你大爺的!你丫的是衝崗臺衝的上了癮啊?”
轉過臉來的小廖笑道。“嘿嘿,這不是倍兒爽嘛……”
謝運鵬一瞪眼。“你丫的千萬可別來了勁!這四九城裡有不少禁忌的地兒!別以爲一張通行證就能百無禁忌,我一哥們當年就跟你現在一模一樣,結果誤闖了不能闖的地方,被幾個武警當場砸開車門硬拖了出來,楞是給關了三天才通知他家裡人去領的,之後我那哥們就再也不敢開車了!”
之前關於【雨瑤科技】的事情搞的心裡面有些堵,聽到這話付正義便問哪些地方是不能闖的?
謝運鵬撇了撇嘴。“不好說!有些單位、有些部門、有些領導喜歡折騰這個,也許昨天還可以進去掉個頭的門洞、巷口,隔一天邊上就會豎個不起眼的牌子,要是一個沒留意闖進去了,說不好旁邊蹦出來的就是武警還是大頭兵,給逮住揍了也白揍、關了也白關,肯早點通知家裡人過來接,那就要要謝天謝地了……”
“不是吧?這麼嚴重?”
見付正義似有懷疑,謝運鵬便一臉的正色的說。“這個可開不得玩笑!人都說不到燕京不知道官兒小、不去鵬城不知道錢少,這皇城根底下誰知道隔壁鄰居是什麼樣的人物?所以只要懂點事就會知道收捻些的,不然哪天真撞上了個硬茬子,哭都沒地方哭去……”
變燈了。
小廖油門一踩便拐上了臺基廠大街,前行不到五百米便放慢了車速,謝運鵬側過臉一看便示意付正義看前面那路邊的街巷。“這裡面是原先的安親王府,整條小街裡的四合院數量看起來是不少,可真正產權清晰、能直接交易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順着謝運鵬手指的方向一看,見那巷口擺着個遮陽傘底下有人正在賣燒餅,雖然說這是條東西向的巷子,但也足以容納兩輛車並行,付正義便問道。“車能進去不?”
小廖方向盤直接一撥,笑着說除非是看見有警衛站崗、攔車,否則是可以隨便進的。
老城區,光着膀子坐在家門口嘮嗑的,捧着個茶壺坐在路邊下棋的,大敞開來的院子里人聲沸騰,整條街竟是形容不來的活泛、有人氣兒。
瞅着車窗外面的街道,謝運鵬有感而發。“其實啊,住四合院就是圖個熱鬧,一小院裡少的五六戶、多的十來戶,常說的‘遠親不如近鄰’其實指的就是這種居住環境,外人看着覺得住着肯定不舒服,可真住裡面習慣了可就只會覺得這纔是過日子,我妹跟我妹夫那四合院早就贖回來了,可我妹還就喜歡住小公寓,說什麼清淨、沒人打擾,讓我家老爺子爲這事兒狠尅過一頓……”
“沒瞧出來啊,你這種橫行霸道慣了的衙內還有這麼接地氣兒的說法?”
謝運鵬臉綠了,當即可就嚷嚷了起來。“嘿!我說啊,怎麼這幾天是個人就想損我兩句啊?找平衡呢還是真想找茬啊?”
東交民巷西側縱深不過五百米,小廖將車拐上前門大街才擡頭瞅了一眼內後視鏡,衝着付正義嘿笑了起來。“付哥,這幾天謝少就是個炸藥桶、誰碰炸誰……”
“嘿!怎麼說話呢?怎麼說話呢!我怎麼就成了炸藥桶了?小廖,你丫的今兒不說清楚哥跟你急眼啊!”
小廖一撇嘴。“還真忘了之前在ktv裡鬧騰的那事兒了啊?”
一聽這話,謝運鵬可就是一愣,想了想才梗着個脖子怒道。“是那幫鱉孫欠揍!可不是我要鬧騰的……”
小廖笑着沒吱聲,不過付正義仔細瞅了瞅謝運鵬,這才發現他臉上還有着淤青,而小廖的後脖頸上也有着比較清晰的傷痕。
察覺到付正義在觀察自己,謝運鵬咂了咂嘴索性將事情說了出來。
一週前跟付正義在穗城分開,他就坐飛機回了燕京,雖說好不容易也讓岡麗麗隨着一起過來了,可岡麗麗住進賓館之後就根本不出門,對他也是不冷不熱的,搞的謝運鵬心急火燎的卻也無可奈何,於是便拉着一幫哥們出去喝酒,結果在ktv裡跟人打起來了。
“那幾個小崽子是真不是玩意兒,想女人了就該去哪去哪找去,人家那家ktv是正兒八經的消費場所,那鱉孫見一女學生條順盤靚的想上去拍,被拒了竟然還敢將人拽進包廂裡要硬上!爺我是見不着也就算了,見着了怎麼可能不上去揍丫的……”
小廖擡頭瞄了一眼謝運鵬,便哭笑不得的嚷了起來。“哎呦哥哥啊,就算想動手你也先回來吱個聲啊,踹開門就闖進去動手,要不是小四兒正好上廁所跟在後頭瞧見了,就憑你這身板非出大事不可!”
謝運鵬臉一紅竟是翻了個白眼。“拉倒吧,甭說就那麼幾個小崽子了,再來幾個哥哥我也全撂倒!當年一個打八個的事兒又不是沒幹過……”
大致明白了是什麼事兒,付正義聽到這裡忍不住追問。“運鵬,當年一個打八個,結果如何?”
斜了付正義一眼,謝運鵬就從兜裡掏出煙來,取出一根叼在嘴裡,邊點邊很是含混的說後來自己住了半個月的醫院。
開車的小廖揚聲嚷了起來。“謝少,聲兒大點成不?聽不見啊……”
吐了個菸圈,謝運鵬不情不願的重複了之後,徒然就提高了聲量嚷了起來。“不過當年那羣小子一個都沒跑掉!出了院我挨着個去撈出來、收拾的,最後那幫孫子都進去躺了一個多月呢……”
等謝運鵬說完吹噓完當年的輝煌戰績,付正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衝着他豎起了大拇指。
謝運鵬故意擺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呦?不容易!能得你的誇獎可真心不容易!”
見小廖也在等着自己說些什麼,付正義點了根菸起來纔開口道。“我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強大不是靠欺負比你弱小的來體現!雖說你這傢伙就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但幸好還有着點自覺性,明白在什麼人面前可以囂張、可以跋扈,還算是個爺們……”
謝運鵬似有不解,撓了撓頭纔開口道。“怎麼聽着不像是在純粹的夸人啊?”
小廖想要張口,付正義擡伸手便拍了拍他肩膀、遞了個眼色。
話本已經到了嘴邊,被擋回去的小廖撲哧一樂便衝着付正義豎起了大拇指。“哎呦喂,付哥啊!還是你牛!到底是文化人,這話說的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隱隱覺得自己是被譏諷了,可謝運鵬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讓小廖直奔晚上吃飯的地方。
十數分鐘之後,小廖將車開進了一個地下停車場,付正義正準備開門下車,見有身穿黑色制服的侍者跑了過來便停了一下,等車門打開這才下了車。
謝運鵬將車門關上,轉過臉便衝着付正義笑道。“正義,咱們正好繞了一大圈,今兒給你接風的地方要是你能猜的到是什麼檔次的,我立刻給你辦張這裡的會員卡!”
見小廖沒拔鑰匙、連車門都沒關便也下了車,付正義琢磨了下目前身處的大致位置,便‘哦’一聲問這裡是不是長安大廈?
謝運鵬當即便驚呼了起來。“呦喂?你來過?”
示意謝運鵬在前面帶路,付正義進了電梯便笑着說。“運鵬,我保證今天就算是你輸了也沒辦法兌現那張會員卡!”
謝運鵬歪着脖子嚷了起來。“叫板是吧?只要你能贏,別說一張了,十張我也立馬給你辦妥!”
見小廖直接按了九樓的按鈕,付正義很是無語的搖起了頭。“還十張呢,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