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剛探了進去,就看見管家筆直地站在那兒,身後是兩名僕人。心下一怔,剛欲轉身,便被兩人架着胳膊了。管家笑臉盈盈地走了上去,道:“小姐,實在是對不住!”右手一擺,兩人便將她押往大廳。
憐羽大怒:“放開我,放開我……”兩名僕人不爲所動,憐羽氣極了,“你們兩個狗奴才,敢這樣對我,我要取了你們的狗命……”不覺已到了大廳,只見喬嚴修橫眉怒目,道:“你敢!”
憐羽顫巍巍地走了過去,嬌聲道:“娘!”
火氣登時上涌,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看看你到底像什麼樣子,馬上就要出嫁了,還是一副沒規沒距的樣子。”
慕禛心中雖有她人,但沈禹巖那副放蕩的樣子,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揚臉道:“我是不會嫁給他,如果你們硬要逼我,那我只好死在你們面前。”說話間,已拔下發間的簪子,刺在脖頸。
唐鈺焦急萬分,勸道:“羽兒,不要衝動,萬事好商量。”喬嚴修也是個牛脾氣,氣道:“你便是死,我也要將你的屍體擡到沈家去。這門親事,不管你是同不同意,都必須嫁給沈禹巖。”
握着簪子的手劃了下去,一道血跡在脖頸處蜿蜒,憐羽倔強地說道:“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簪子又深了一分,鮮血如注。
喬嚴修卻不料憐羽態度如此強硬,當下擡腳踢去,簪子哐當落地,揚手甩了個巴掌,怒道:“你鬧夠了沒有!”喬嚴修自小寵愛憐羽,今日卻動手打她,當真難以置信。
這一巴掌可謂用盡全身之力,憐羽重重摔了開去,怔眼望着他,泣道:“從小到大,你最疼我,可今天,你卻爲了一紙婚姻打我。你明知我天性爛漫,無拘無束,卻還是逼着我進入高牆。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踉蹌爬起,跌跌撞撞跑回了房間。
喬嚴修沒好氣地看着唐鈺:“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說完後,拂袖而去。
唐鈺長嘆幾聲,道:“流蘇準備一些藥膏,送去給小姐。”流蘇應了聲是,又道:“夫人也別太擔心了,總有一天,小姐會想通的。”唐鈺悽然道:“但願如此。”
端坐銅鏡前,五個手印格外明顯,像個烙上去一般。嘴角溢出一線血絲,卻遠不如脖頸處的鮮血迸流。綠色的衫子紅了一片,觸目驚心。
淚水無聲無息蜿蜒下來。
這一巴掌,打碎了她所有的夢;這猩紅的一片血跡,讓她明白,自己不過是他們可用的籌碼。這種被親人拋棄的感覺,如切如割。
拿了妝臺上的雙字剪,對着喉嚨,臉上泛起一抹冷笑。剪刀漸漸近前,已觸到皮膚,憐羽突然住了手,暗道:“世間上的事,難道就只有死能夠解決嗎?我不信,我不信……”思緒幾轉,我還有娘,還有大哥,還有幺曲……我不能這麼認命!
幺曲拍着房門,大聲喚道:“小姐,你開開門呀!”無論幺曲如何叫喚、開解也是無用。
房中漸漸安靜下來了,幺曲只覺手心一陣疼痛,卻是手掌青腫了起來。暗歎一聲,又開始叫喚起來。憐羽躺在牀上,靜靜望着珠簾處的那管玉簫。一個身影漸漸向她走來,近了,又遠了,卻是秦慕禛,他微笑道:“小妹妹,眼前雖是一條深壑,可跨了過去,未必不是一片旖旎。別放棄!”……
一個聲音近了,卻是流蘇,她嘆息着道:“小姐還是不願開門嗎?”幺曲垂首道:“小姐這次可傷心呢!老爺也真是的。”說着便責怪起喬嚴修來了。
流蘇掃了她一眼,道:“幺曲,這樣的胡話下次可不許再說了,若是讓外人聽了去,指不定又生出什麼事端。”
幺曲撅嘴道:“這本來也是事實。”流蘇嘆道:“你愛惜小姐,我明白,只是身在喬府,你我不過丫鬟之流,哪有資格論及主子!”拉了拉她的手,輕聲道:“無謂的口齒還在爛在心裡好。”又柔聲道:“小姐有你,真是她的福氣!”
說罷,抱起小藥箱舉步上前,溫言道:“小姐,開開門,讓奴婢給你包紮一下傷口。”憐羽依舊不予理睬。流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道:“小姐這樣,夫人甚是擔心,小姐就算不顧念自己,也要考慮夫人呢。難道小姐要讓夫人終日以淚洗面、肝腸寸斷嗎?夫人雖說平時是軟弱了些,可性命坎上,保不準會向老爺以死相逼。老爺什麼樣的性子,小姐自然清楚,難道你要看着夫人血濺當場嗎?……”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筐道理,憐羽方輕聲道:“就你一個人進來。”流蘇遞了個顏色,幺曲一個激靈,忙跑去尋大少爺。
鮮血已染紅了半截綠衫,流蘇忙取出藥膏,輕輕塗抹在憐羽的脖頸,小心地爲她包紮好。塗抹之時,只見憐羽臉上微變,卻至始至終,未吭一聲。
流蘇甚爲心疼,看着那件血衫,道:“我幫你小姐換件衣衫吧。”憐羽淡淡地說道:“不用了,我累了,你出去吧!”流蘇張口欲說,又不知再說什麼,隔了半晌,才道:“小姐,爲了夫人,爲了自己,都該保重身子。”說罷,恭聲退了出去。
憐羽呆坐了半晌,方闔目睡了去。
到得喬胤鈞院落已是日暮時分,幺曲急匆匆,剛想破門而入,便聽到裡面一聲脆響,像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大少爺,那件事有眉目了。今天晌午我去悅溪玉行的時候,看見了跟那個一模一樣的玉佩,玉色透明,裡面似禁錮着一對鳳凰。我當即向店家打聽了,方知這玉乃是一位姓富的老者寄賣在那兒。”說着便取出一張紙箋,道:“大少爺,這就是老者的住處。”
喬胤鈞拿起一看,倏然塞入袖中。眉間愁容稍稍淡去一些,道:“最近藥店可有什麼異常情況?”祥生道:“一切正常。”“那批貨什麼時候能到?”“最快也要半個月天。”“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訂單那麼大,如果無法按期交貨,藥店只怕就要關門了。若是找到這個姓富的老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頓了會,又道:“多派些人手查找袁慶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趕緊去辦!”
幺曲大吃一驚,藥鋪出現了危機,訂單、交貨,這到底怎麼一回事?正自疑思,忽聽到腳步聲漸近,幺曲本能地躲到柱子後面。
但見來人正是藥鋪的掌櫃祥生,不禁多望了幾眼。只見他雙眉緊蹙,眸中晦暗,臉部肌肉緊緊繃着。
手心已是一把冷汗,惴惴不安地往回跑去。卻將搬救兵之事忘了乾淨。穿過廳堂的時候,正好撞上崔巧,崔巧膩笑着道:“幺曲,跑這麼快,後面有人追啊。”幺曲沒理她,徑直躍了過去。崔巧冷哼一聲。
崔巧五歲就被賣到喬家,呆了整整十五年了,在喬家是屬於老資格,又是伺候戚寶晨的貼身丫鬟,所以更加目中無人。平日裡,對其他丫鬟,非打即罵,威風凜凜。
這個秘密像個賭咒禁錮着幺曲,她躺在牀上,一宿不曾睡着。
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小姐,平時小姐的鬼點子最多了。可是小姐現在這樣,哪有心思理會這樣,何況大少爺又說要絕對保密。不行,不行……還是天亮就找大少爺問個清楚。
可我一個丫鬟,大少爺會不會嫌我多事呢?而且偷聽主人講話也是不對。
幺曲眉頭緊皺,抓着自己的頭皮,低喝:“該怎麼辦了?”
轉來轉去,最後豁了出去。明早去找大少爺問個清楚?
三更半夜,被這個秘密一折騰,半點睡意也無。穿好衣衫,信步走去。其時,月色如水,花柳輕拂,淡淡的香氣嫋嫋而來。幺曲深深地吸了進去,神態迷醉,如墮花海。
一陣輕嘆聲清晰入耳。擡頭望去,卻見一個少年皎潔的面容微微側揚,線條美極,可眉角出堆疊着無盡的憂思。他負手而立,一襲月白長袍隨風輕揚,與月色相宜,自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幺曲一時看得入了神,倒像七分迷醉三分沉思。
忽而,一直老鼠悉悉索索地從幺曲的腳便鑽過,柔軟的身體捱到了她的肌膚,低頭一看,卻是一隻大老鼠。幺曲大叫起來,跳到一邊。
少年竄過樹叢,搶步上前,道:“怎麼了?”幺曲半睜着眼睛,怯怯地說道:“老…老鼠,好大的一隻老鼠。”少年巡視了一圈,柔聲道:“沒事了,老鼠早就跑了。”幺曲狐疑地問道:“真的?”少年肅聲道:“真的。”幺曲方緩緩睜大眼睛,逡巡了一圈,撫胸長嘆一口氣。
少年微掃了眼,見這丫鬟眉目幾分熟悉,卻是憐羽身邊的丫鬟,方道:“姑娘是喬小姐的貼身丫鬟?”幺曲這纔想起行禮,斂衽爲禮,恭聲道:“見過沈少爺,奴婢正是喬小姐身邊的丫鬟幺曲。”
少年嘴角綻開一抹柔和的笑容,道:“夜闌人靜,不必那麼拘謹。姑娘那麼晚了,怎麼不在屋裡休息?”幺曲道:“睡不着便出來走走。沈少爺又是爲何?剛纔我見少爺眼含憂思,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話剛出口,便覺不對,忙道:“幺曲一時多言,還望沈少爺恕罪!”
少年目光澄澈,殊無半分怪責,道:“無妨,我也是睡不着,又見月色姣好,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來了。”
幺曲眸光一閃,道:“沈少爺憂慮之事,可是跟小姐有關。”少年不答,出神的望着那鉤月牙兒。
這樣一個俊朗出塵的少年,哪裡像個浪蕩子了?幺曲正自思量。忽聽到少年問道:“你家小姐怎麼樣了?”幺曲神色一暗,道:“誰也不見誰也不理,送去的東西也一口未動。”少年又道:“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家小姐?”幺曲疑道:“你要見我家小姐?”少年道:“正是。”
幺曲面露難色,沈禹巖道:“可是有什麼難處?”幺曲愴然道:“小姐連我都不理了,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
沈禹巖一笑,道:“這個忙還非幺曲不可。”湊到她耳旁,輕語了幾句。只看到幺曲也笑了。兩人就這樣達成了協議。
次日一早,幺曲便去了喬胤鈞的院落,但喬胤鈞早已出門去了。幺曲在門口枯坐半晌,才悻悻離去。
申時,幺曲端了湯藥又去叫門,喬憐羽仍是不應。幺曲便高聲道:“小姐,今天我上街看沈少爺在到處說小姐…說小姐…唉,怎麼說呢。”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來,想必沈禹巖說的昨日也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不過她還是想知道。
走到門口打開門,讓幺曲進來,不溫不熱地道:“不用遮遮掩掩,聽到什麼就說吧。”幺曲遂道:“他說小姐美若天仙,連嫦娥也不及萬分。”憐羽冷哼一聲:“這般膚淺的話,還是留着他那些鶯鶯燕燕。”像不屑卻更像是吃醋。
幺曲素來明瞭憐羽的心思,當下止了笑容,道:“小姐,其實這話我是蒙你的。”喬憐羽又氣又笑,嗔道:“你現在的膽子可愈發打了,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着便伸手去掐她夾肢窩。幺曲嬌笑連連,求饒不斷。
看着憐羽白紗纏繞的脖頸,不禁落下淚來,道:“疼嗎?”憐羽搖了搖頭,但見幺曲掌心青腫一片,倍覺感動,道:“幺曲,你總是待我那麼好。”幺曲道:“那小姐不生氣了?”憐羽笑道:“不氣了。”
但幺曲並非特別聰慧之人,如此激將之法,卻是誰教。憐羽含笑問道:“這話是你自己想的嗎?”幺曲一怔,隨即平靜下來,道:“自然,我要不這麼說,小姐又怎會開門。”憐羽猛地臉一沉,喝道:“你現在說謊可是臉不紅氣不喘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如此幫他。”
幺曲看了眼板着臉的喬憐羽,委屈道:“小姐,你真是誤會我了,我只是看準了你討厭他,又是個氣躁的性子,所以也想出這招。”幺曲心生一計,道:“小姐還說我們情如姐妹,可這點小事都不願相信,幺曲真是可憐呢。”眼淚簌簌掉了下來。
“小姐可還記得答應幺曲的事情?那時,小姐說要幫我實現一個願望,眼前我就有一樁心願,今天非了不可,可這節骨眼上,小姐卻又不理我,我是實在沒有辦法呀。”淚水如決堤之水奔了出來。
幺曲輕擡眼睫,瞟了喬憐羽的表情,但見臉有愧色,又道:“小姐若不記得了,那也罷了。”起身欲走。
喬憐羽忽道:“確有這麼一回事。”對着幺曲一笑,道:“你有什麼願意只管說,我儘量滿足你。”
“我聽他們說,今晚會有流星墜落,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對着流星許個願。可惜流星稍縱即逝,需到高遠空曠的地方纔看的真切。”憐羽一猜即中:“後山。”幺曲道:“真是,可惜後山既高且險,看來我的願望又要落空了。”幺曲邊說邊是喟嘆。
“我陪你去,不就是爬山嗎?難不倒我。”喬憐羽爽快地答應了。這也是在幺曲的意料之中。
幺曲還想說些什麼,喬憐羽搶言道:“我跟你是姐妹,這點小事真的沒問題,你就不要再勸我了。”
幺曲點了點頭,佯裝看了眼外頭的天,道:“現在天色已晚,上山也要一兩個小時,我們得趕緊啓程,否則天黑也到不了。”喬憐羽道:“好!”
兩人匍匐着向前行去,但因昨日大雨,路溼且話,走時極是艱辛。
冷風疾過,樹葉颯颯作響,羊角燈忽明忽暗,幺曲嚇得抓緊喬憐羽的衣袖,開始後悔答應幫沈禹巖。
喬憐羽卻是膽大,臉上未有絲毫恐懼,還對幺曲到:“世上根本就沒有鬼神,有的只不過是裝神弄鬼的人,只要心胸坦蕩,又何懼這些荒誕。”拉着幺曲道:“快走!”幺曲只好跟着喬憐羽繼續前行。
一路心驚膽戰,終於到了目的地。幺曲長吁一口氣。憐羽卻是**連連,見着大石便坐了下來,低頭弄着裙襬上的污漬。擡頭一看,周圍人影全無,只一盞羊角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喬憐羽一驚,大叫:“幺曲,幺曲……”餘音迴盪,卻不聞迴音。
突然,天上出現了幾盞孔明燈,每個孔明燈上寫有一字,拼湊起來正是“沈禹巖愛喬憐羽”。這些孔明燈一上一下,煞是奪目。
陰謀,這是一場陰謀。當她看到“沈”字時,就知道,幺曲騙了她。
心中有氣,大罵沈禹巖和幺曲。待憐羽精疲力竭之時,沈禹巖突地從她背後冒了出來,輕咳一聲。
喬憐羽毛骨悚然,猛然一個轉身,卻見一個黑影籠罩着她。面上一凜,嘴上卻道:“什麼東西,別藏頭藏尾了,我纔不怕。”聲音些微發顫,眼睛還不時轉看。
無星無月,茫然一片。那黑影像極了鬼影,又是那般飄蹤不定。
憐羽心下暗沉,一步步往後退去。沈禹巖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戲謔道:“喬小姐不是說沒什麼鬼怪了,怎麼現在又怕了?”
喬憐羽狠狠瞪着他,不怒反笑:“說過又怎麼樣,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你如果真想約我,也不必借鬼神之說讓我屈服吧。還是你根本就是無恥的人。”
沈禹巖嬉皮一笑,竄到她的面前,道:“喬小姐,這話就說笑了,我壓根就沒有嚇你的意思,只是沒想到你的膽子那麼小。”說着,豎起一根小指頭,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嘆了聲,又道:“此刻光線晦暗,又無月色,小姐的狼狽也正好被遮住,豈不很好。本來我也沒想到這個妙法,只是今兒聽府上的丫鬟說。今晚有流星墜落,相愛的人只要十指緊扣,便會生死不相離。我這也是爲了我們的將來着想,你應該感謝我纔對。”
憐羽冷笑道:“照你這麼說,我還真該感謝你,感謝你讓我有孔明燈可看,感謝你爲我着想,感謝你把我當猴耍。”揚手便欲摑了出去,卻被沈禹巖一把抓住,與他五指交纏。
彼時,流星劃過,絢美至極。一手挾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手,霸道地吻了下去。深深地、如吸吮般吻了下去。淡淡的香味在二人的鼻翼間流轉。憐羽頓感噁心,奮力掙扎,但沈禹巖氣力太大,憐羽哪裡掙脫得開。手腳並用,也毫無益處。
憐羽一聲**,脖頸處又有血跡溢出,霎時紅了白紗。沈禹巖鬆開手,愧疚地道:“對不起!”憐羽給了他一巴掌,吼道:“沈禹巖,我沒想到你是這麼無恥的人,你想用這種手段逼我就範。我告訴你,不可能,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喜歡你,更不會嫁給你。”說完就哭着跑了下去。
望着她踉蹌的背影,只覺落寞無限。
幺曲從大石後面走了出來,亦有些氣憤,道:“沈少爺,你太過分了。”說罷,呼喊着“小姐”,追了下去。
行至蓮池前,忽見一個身影閃過,瞧着身形,像是大少爺。心念一轉,定是那件事,便悄悄跟在後面。果然是大少爺,他從後門悄聲出去,徑直上了一輛馬車,掀簾之人正是藥鋪的掌櫃祥生。
本欲跟了出去,可思緒一轉,大少爺機智過人,定有良策解決,便悄悄回了屋子。
夜,靜謐、詭異。
喬胤鈞一顆心怦怦亂跳,眼皮也一直跳個不停,總覺着有什麼事情發生。握着“鳳凰焚玉”的手全是冷汗。他輕聲問道:“祥生,還有多久呢?”祥生恭敬地回道:“大少爺,還有半柱香的時辰。”喬胤鈞又問:“有沒有備馬?”祥生道:“只備了一匹。”喬胤鈞喊了停車,跳下車來,將祥生從馬上拽了下來,一躍而上,道:“你們趕緊跟上。”話未說完,人已到了兩丈開外。
“大少爺,萬萬不可!”祥生朝着喬胤鈞的背影大喊,可他哪裡聽得到,策馬狂奔。
祥生上了馬車,命馬伕快點,一顆心懸到了嗓子門口。
喬胤鈞策馬前行,片刻功夫就到了城外的古剎。未到之時便聽到鐘聲如洪。可到了寺廟前,鐘聲卻突然停了。心下惴惴。
擡頭一看,寺名乃靈泉寺,氣勢恢宏,只是林木萎焉,生機全無。喬胤鈞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一路上,全無人影。走至大殿的時候,突然聽到殿內有誦經的聲音。進去一看,又是無人。
喬胤鈞也是個不信鬼神之人,聲如洪鐘地道:“想必誦經的便是富先生了,既然有心,又爲何不願現身一見。”許久都沒有迴應,只見香案上的香爐嫋嫋生煙,奇香無比,聞得久了便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這香有……”話未說完,人就到了下去。
等祥生他們趕來的時候,只見外頭有一匹馬,寺內人跡全無。找了許久,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祥生匆忙趕了回去。
喬嚴修、唐鈺知道後,都是憂心忡忡。唐鈺更是淚流滿面,央求道:“老爺,你一定要救救胤鈞啊。”喬嚴修安慰好唐鈺,方道:“藥鋪出了那個大的問題,你們怎麼也不跟我商量呢?”
祥生怯怯地道:“老爺,大少爺不願你擔心,纔將這件事瞞了下來。”喬嚴修雷霆大怒:“大少爺這樣,難道你也要跟着他胡鬧嗎?”祥生低頭不語,半晌才道:“少爺今日也只說去個那個姓富的老者,誰也沒……”
喬嚴修瞪了他一眼,道:“祥生,你在喬家算是老人兒了,怎麼也這般糊塗呢?”祥生忙跪了下去,道:“祥生知錯,如今該怎麼尋大少爺呢?”
喬嚴修低眉沉思,道:“所有的問題皆因那塊“鳳凰焚玉”,而這個消息又是從悅溪玉行得知,這就說明事情一定跟悅溪玉行有扯不開的關係。”頓了會,續道:“天亮幫我備車,我要去拜訪一下悅溪玉行的老闆。”祥生心中好奇,卻也只是道:“好。”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長,不論是喬憐羽還是沈禹巖,抑或是喬嚴修夫婦,都是個不眠之夜。
聽着窗外的風聲,眼睛又開始一眨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