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化成男子在人間已有半月，我享受這人間的樂趣，楊柳煙花之巷，小橋流水之家，留下我的腳印，也帶着我的串串憂鬱，延綿不絕。
我醉臥屋頂，看遠處漆黑的天空，巨大的黑暗吞噬了星星，只有一顆星閃耀的掛在空中，散射出幽幽的白光，我睜大雙眸，極力想找到他來的路徑，可是卻只剩下雙眸酸脹。
“金絲籠上仙，你在嗎？鶥兒又喝醉了，嗚嗚……”我衝着星星大喊。
可是，寂寞，寂寞，還是寂寞，一無止境的寂寞，再也沒人回答我的話。
“呵呵，你又躲起來了，不理你了。”
我又狂笑不止，側身一仰，一滴清淚順着眼角不知不覺已落下。
——————（分割線）
“仙子，仙子，我們講話吧！”
“好啊，上仙，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仙子，你怎麼問這個了？你不知道神仙是不能喜歡人的嗎？要不然會魂飛魄散的。”
“魂飛魄散？”
“那仙子，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呢？”
“我……”我望了望金絲籠，羞澀的不說話。
“好吧，我猜了啊。玉樹臨風類的？”
“……”
“溫文爾雅類的？”
“……”
“剛勁彪悍類的？”
“……”
“你？不會喜歡我吧？哈哈。”
“上仙再瞎說我就用同命鎖把你的嘴鎖上。”
“我猜的。應該不是吧。”金絲籠似乎沒有聽到我的羞澀，自顧自的說着。
我多麼想說一句，是的，我喜歡你。可是這句話有千斤重，只聽見我的心在滴血，因爲你說的對，神仙不能有情。
——————（分割線）
次日醒來，大地上一片蒼白，樹上，屋檐。全城被刺凌凌的白色覆蓋，就像被白骨覆蓋一樣。
“大娘，這是怎麼啦，長安城中爲何如此淒涼？”
“公子有所不知啊，三日前，如眷山莊的莊主仝鍈少爺在醉仙樓請客，有一個白衣公子千方百計的阻撓仝少爺，聽說他們還發生了廝殺，那白衣公子會使劍，傷了仝少爺，仝少爺回府後便感到身體不適，雙目開始紅腫，請了大夫也都沒看好，誰也查不出是什麼病，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沒想到第二日，仝少爺渾身就被一團灰色氣團環繞，人人都以爲他被妖怪附了身，更是治不好了。今日仝少爺再也沒撐住，怎奈何他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
“有這回事啊！”
“公子一看就是外鄉人，你不知道，這仝少爺待人溫和，從不對下人打罵，他慷慨大方，花費巨資修建城牆。而且每隔三日如眷山莊就會給窮人發糧食衣物，他簡直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要不是他的救濟，長安城裡一天得餓死多少人啊。可如今他閉了雙眼，以後誰來救濟我們啊，所以，爲了表示對仝少爺的感激，全城上下這才都掛起了白布。”大娘的一句話說得她不由得的落淚，我伸手接住淚滴，那淚滴裡的每一個分子都在詛咒我，咒罵我。
“誰叫你傷害仝莊主的，你怎麼忍心的啊！你個壞女人，以後全城的百姓沒了依靠，他們該怎麼活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誰叫他驕傲的來着。”
“你胡扯，仝莊主纔不會呢，壞女人快去救他。”
☆☆☆
淚珠化作白兔，蹦跳着帶着我，一路尋到了如眷山莊。
果然，沒到莊頭就看到一行人在路邊哭泣，他們個個身披麻衣，向上天做出祈求狀，一臉痛苦的樣子，這些，都刺痛着我的心。
“管家，在下華眉，能救莊主一命。”
“什麼？你？你可知道莊主是被妖魔附身，你一個人就可以救活莊主？”管家衝着我似乎很懷疑。
“我是仙，當然可以救他。”說着我抽出佩劍，銀色的刀尖劃過地面，霎時間對面的一堵牆隨風倒下，衆人驚愕的望着我。我五指舞動，集中意念，給磚塊施加靈力，反掌一個側推，牆壁完好如初，衆人這纔信服了我。
“小人不知大仙下凡救我家莊主，快請大仙隨我來。”
“帶路。”
我拂去衣服上的灰塵，白衣飄飄從衆人前面走過，淡淡的，沒有一點笑意，一種莫名的悲哀涌動在心中，彷彿接下來進去的，不是山莊的堂屋，而是一個牢籠，比天庭的牢籠更大。我壓抑着內心，更沒有任何言語，只是任由管家帶路。
堂屋中，仝鍈的身體被一團灰色之氣環繞，那正是三日前我對他投下的蠱毒，這種毒只有我的血才能解。我腦海中不停的浮現着老婦人的話，浮現着她悲傷的神情，還有滿城的白色，那滴苦澀的淚水。仝鍈，傷你不是我本意。
我張開左手，右手食指化作利劍，狠狠的向左手劃去，於是鮮豔的紅色液體就順着我的手掌流出。我雙手合掌，灰暗的靈光之中引出一顆血珠，我單手拖着血珠，從雙眼中逼出一道清淨的靈氣，注入血珠。我帶着血珠，走到仝鍈身邊，喔手指輕觸，將血珠一分爲二，在空中緩緩流入仝鍈的雙目。
不多會，仝鍈全身灰氣消散，整個人似乎更有飄逸的仙氣，他睜開雙目，茫然的看着衆人。
“呀，莊主好了！”
“莊主醒了。”
“莊主醒了。”
……
僕人們聽到這句莊主醒了，都聚集到堂屋門口，探頭向裡屋張望着。
“多謝華眉兄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
“莊主？上仙？你們認識？”管家說。
“上仙？”仝鍈疑惑的望了我一眼，“華眉兄是我在醉仙樓認識的。”
“哈哈，莊主真是好福氣，竟得和神仙交友。”
“華眉兄是神仙？你瞎說什麼呢。”
“莊主，這個公子確實會法力，剛纔小人都看見了，是他施法就的你啊！”
“這……”
☆☆☆
書房內，仝鍈獨自站在書架旁，扶着胸口，一連三嘆，臉上表情甚是緊張。
他取下一張紙，遞到我跟前。
“別後春秋幾許，
相思濃濃不去，
無雁錦書難寄。
閒愁孤寂，
等紅顏隨風遇。
仙子可都記得它？那時仙子整日哭泣，我爲了博得仙子一笑，就隨手做了一首小詞，仙子很是喜歡，我就送給了仙子，可是仙子走的時候並沒有帶上它。”
“仝莊主此話怎講？”
“華眉兄你就是畫眉仙鳥。仙子別來無恙。”
“你，你怎麼知道的？”
“仙子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息，那是凡人所沒有的，我與仙子日夜相處，仙子的氣息我當然記得，其實那日醉仙樓一遇我已認出仙子，但是，我不敢認，我怕認出你後會落下空虛，如今仙子也該回去了。”
“上仙，你下凡有何事？難道……”
我話音未落，就覺得到院子裡仙氣騰騰，該來的還是來了，該走的還是要走了。
“大膽畫眉仙鳥竟敢私下凡塵，看本王今日捉了你好回去向王母娘娘交差。”李天王託着寶塔，領着衆天兵，氣勢洶洶的對着我。
我抽出佩劍，灰色的寶劍張來鋒利的刀鋒，向天兵射去，天兵架起盾牌，抵擋暗器。我將劍懸空，雙手合掌，默唸口訣，佩劍聽我指揮，化爲千萬把劍，雨點般向天兵射去，李天王大手一揮，一道天然屏障放在我前面，我拿劍刺去，結果屏障卻將佩劍吸取，我受到屏障的反攻，直直的向後倒去。天王打開寶塔，寶塔的金色光芒，照得我全身緊縮，我脫下片片羽毛，落到地面化成雨水。光芒越照我越感到被收縮的緊，呼吸急促，法力漸漸消散，無奈之下，小小仙鳥終鬥不過神塔。我化爲原形，痛苦的躺在仝鍈的腳旁，折斷的翅膀，流出深灰色的血液。
仝鍈托起我虛弱的身體。
“仙子，我已成凡人，想出手相救仙子也是心有而力不足，如今仙子被天王打回原形，我的內心，何嘗不是痛苦的，王母娘娘派天王來尋仙子，他們也只能照做，仙子迴天庭後定要好好修煉，不要像我，修煉了三百年還是個小小金絲籠，連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上仙，我不怪你，當初你放我走，我已心滿意足了，現在被收回天庭我也沒有遺憾，正如當日所說，來人間走一遭，我不後悔。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會下凡來。”
“仙子回去吧，仝鍈此生認識仙子無怨無悔。”仝鍈並未直接回答我的話，他輕輕的將我放回塔中，隨後轉身，雲淡風輕。
李天王用寶塔將我鎖住，我們踏着一方雲彩，頭也不回的朝天庭飛去。
我張開雙眸，看遊絲從我身邊穿過，看人間大地萬般開闊，看仝鍈的山莊熱鬧非凡，我更加寂寞，漫漫修仙路，寂寂獨一人，從此天庭沒有你的陪伴，誰會比誰更好過，長安城內，當年惹事的少年已不在，換你一頭銀髮，一身白衣，單獨過活，你下凡的目的，是否是我，你想保護的人是否是我，你的心願是否達成。
☆☆☆
回庭後，我被王母娘娘禁足，再也逃不出牢籠。
我依舊夜夜笙歌，懷念遠方的人。
“仙子別哀嘆了，金絲籠前輩再也回不來了，他再也不能修仙了，你們的緣分也到此結束了。”困着我的銀絲籠勸我道。
“咦？上仙怎麼知道？”
“當日仙子下凡之後立刻就有婢女回稟了娘娘，娘娘也立即就下旨捉拿仙子。怎奈何金絲籠前輩偏偏如阻撓李天王，他如何鬥得過天王，天王將此事又回稟給娘娘，娘娘氣極了，就廢了金絲籠前輩的法力，將他打入凡間，永世不得修仙，所以仙子才能在人間有幾日的逍遙時光，這都是金絲籠前輩給仙子的。小仙看的出仙子對金絲籠前輩有情，但是，神仙之間不得有情，仙子如何將這條給忘了，前輩成全了仙子，仙子定不可辜負他的心願。我手中的這塊水晶玉佩是前輩讓我交給仙子的，仙子請收下。”
我接過水晶玉佩，仔細端詳，正面，一個“仝”字剛勁有力，背面，一首小詞恰到溫柔：
別後春秋幾許，
相思濃濃不去，
無雁錦書難寄。
閒愁孤寂，
等紅顏隨風遇。
雨過後化成蝶，淚流後理成連，深情之後才知道你我同命，此生同結。在夢裡，在心裡，我爲君衣袂飄飄。天門相隔，我與君心心相印。天人相離，我與君愛過無悔，少一個認憔悴，願君千里之外，逍遙自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