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然沒有再回一趟林歲暮老家,只是林歲暮省了租房子的步驟,直接住在了紀明遠的家裡。
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她想,自己還真是長大了啊,當初跟紀海洋在一起磨蹭了一年才住到一起去,現在她剛確定下來人就已經在紀明遠家裡了。
她又想起紀海洋。
她有多久沒有想起紀海洋了?她當初那麼愛他啊。
有一次她看着紀明遠的時候突然想明白了,她一直都是安心於現在的人,現在她眼裡看的心裡想的是紀明遠,那麼消失在那個冬天裡的紀海洋還能怎麼樣?
只是回憶而已。
她從未如此慶幸自己一直活得這麼簡單。
紀明誠在知道林歲暮已經入住紀明遠家裡之後興致勃勃的問過紀明遠是誰先提出來的,深知他本性的紀明遠不加思索的說:“當然是我。”
他沒蠢到讓林歲暮給紀明誠嘲笑。
不過他承認當時他是被林歲暮震撼到了。他一直以爲肯定是他推她一把的,沒想到她看上去那麼弱弱小小的,原來有這麼大的勇氣。
她看着他跟他表白的時候,他心裡簡直就是狂喜。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就這麼停在一個這麼簡單的女人身邊。
對此沈家鬆照樣很迷惑,後來問過他一次:“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你到底是看上林歲暮哪一點了?”
紀明遠想都沒有想,直接反問了一句:“那你是看上樑容緋哪一點了?”
然後沈家鬆就明白了。
這種事情,從來都不需要什麼確定的答案或者理由的。有時候一瞬間的事兒,興許決定的就是一輩子。
紀明誠就說得更加粗俗易懂:“不就兩人看對眼了唄,就跟王八和綠豆一樣。”
林歲暮就安心的在北京安定下來了。
她樂於在雜誌社工作,不忙,只偶爾要她親自出去採訪,去的地方也不遠,幾個小時車程的問題。所以她每天都去買菜回家做飯吃,紀明遠有時回的比她還早,有時又要她等他吃飯。他是每次都叮囑林歲暮自己先吃飯的,但是每次回來依然看見餐桌上整整齊齊的擺着飯菜,林歲暮歪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電視,聽見他開門的聲音就扭過頭來,起身跑過來接他手裡的衣服或者包,臉上總是笑着:“你回來了?我去把菜熱一下,你去洗手。然後我們再吃飯。”
儘管每次都是這幾句話,紀明遠依然覺得那是他在整個一天中聽到的最好聽的話。
有一次紀明遠吃着飯,突然就擡起頭看着林歲暮:“歲歲,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過這樣的生活——就算回來的晚,家裡也有一個人等着我開飯,給我接東西,叫我去洗手,天天看着我笑——歲歲,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你在這兒,讓我覺得空空的生活一下子擠滿了,滿的我都想不起其他的事兒來。”
他叫她“歲歲”。他不像任何一個人那樣叫她“暮暮”。
她問過他,他只是挑挑眉說:“我就是喜歡叫‘歲歲’,不成麼?”
林歲暮就笑着翻白眼:“成,怎樣都成——”
林歲暮就被紀明遠這話小小的震撼到了。跟他在一起的這麼段時間,她慢慢的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他的習性,也知道他是比較內斂的人,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着實讓她沒有想到。
所以她笑:“紀明遠,你怎麼想的,就是我怎麼想的。”
然後兩個人對望着傻笑。
林歲暮覺得跟紀明遠在一起應該是很安心的。後來她聽說過紀明遠從前的習性,比從前的沈家鬆好不到哪裡去,私生活堪稱混亂。而且相較從前的紀明遠,他在她面前也是“蠢得可以”。
她同樣知道紀明遠家世不簡單,所以其實在她內心深處不是不害怕的。當年紀海洋給她的重創她依然記得。她甚至想,紀海洋,紀明遠,一樣的姓紀,一樣的家世不凡,那紀明遠會不會像紀海洋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她丟了?
所以她不知不覺養成一個習慣,原來的她每天晚上都會起來上廁所,現在她上完廁所躺回牀上之後還會神經兮兮的盯着紀明遠的臉看一會兒纔會接着睡覺。紀明遠總是依然在睡夢中,只是手摟着她把她往自個兒的方向湊。
她潛意識裡希望紀明遠跟紀海洋不同。儘管她只是喜歡他,還遠遠沒有到愛的地步,她還是這麼深深地希望着。
有一天紀明遠回來摟着林歲暮嘻嘻鬧鬧的時候紀明遠的手機響了。他的私人手機只有幾個熟識的人知道,所以紀明遠鬆開林歲暮,一邊咕噥着“紀明誠又想死了”一邊去拿手機。
沈家鬆最近在忙着跟他家裡樑容緋熱乎,根本不會來沒事兒找事兒,所以紀明遠幾乎可以肯定絕對是紀明誠來“找茬”。
果然,手機那頭傳來紀明誠聲音:“哥,媛媛回來了。”
紀明誠難得叫紀明遠“哥”,那通常都是有什麼衰事兒輪到紀明遠了他要幸災樂禍看戲了。
紀明遠掛了電話,林歲暮問他:“怎麼了?”
紀明遠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髮:“沈家鬆堂妹回來了。現在跟機場等着叫我去接呢。”
紀明遠是被林歲暮推着出去的。
“你怎麼還不急不慢的呀,現在車況不好,人在那兒等你呢,你就快點去唄。”
林歲暮看着紀明遠半天沒有動作她都要火急火燎了。她自個兒最討厭的就是等人,要是紀明遠這個速度,加上還堵車,估計他今天都接不到人。況且還是一女孩兒,沒準兒還是一漂亮女孩兒呢。
紀明遠一點都不急,反而好笑的看着林歲暮:“你這麼着急幹什麼呀,你不知道她是誰!沈媛媛多叱吒風雲一人啊,當年她在大院兒裡誰都沒敢欺負過她。我跟你說她不是什麼老實妞兒,就是我今兒故意折騰她也沒事兒,那也是磨磨她銳氣。她家老頭兒把她弄出北京不就是要磨她麼——哎你別推我——”
林歲暮聽說過沈媛媛,紀明遠跟她說他們小時候的事兒的時候就會偶爾提到沈媛媛這個人物,張揚,鬧騰,任性,每次鬧出事兒來了都是沈家鬆去收拾爛攤子。她從小跟沈家鬆和紀家兄弟一塊兒玩,三個人都把她當親妹妹看。
她其實挺佩服她的,能鬧出那麼多事兒來,也想沈家鬆還真是對她包容得緊。
但是她總是隱隱約約對沈媛媛這個人有那麼點怪怪的感覺。
“歲歲,你還站那兒幹嗎呢,剛不是催的挺熱乎,趕緊的走吧。”
紀明遠的聲音把林歲暮拉回來,她“嗯”了一聲低頭穿起鞋子就跟着紀明遠出去了。
林歲暮其實不想去,她總是懶得動。紀明遠卻說:“那不行,一塊兒去。就媛媛不知道你了。”
她承認這句話打動了她,就是紀明遠這種把她結結實實融進他生活中的舉動讓她最招架不住,所以她還是跟着去了。
然後她就在機場看見一個高挑的女孩兒,扎着馬尾,穿着毛衣牛仔褲站在那兒四處張望。紀明遠沒有開口,但是直覺告訴她那就是沈媛媛。他們沈家人跟紀家人一樣有強大的氣場,站在人堆兒裡也能把他們給找出來。
紀明遠也看見沈媛媛了,只是他還沒招手沈媛媛就先看見他了,臉上馬上就綻開比太陽還燦爛的笑臉,直直的對着紀明遠跑過來,又及時的在他面前一點點兒距離處剎車,揚着臉笑:“紀明遠!”
紀明遠笑笑伸手拍沈媛媛的頭:“叫大哥。沒大沒小的。”
沈媛媛癟着嘴,又喊了一聲:“紀明遠!”
紀明遠沒再糾正了,摟過一邊的林歲暮對沈媛媛說:“叫大嫂。”
沈媛媛這才注意到旁邊原來還站着一個人。
林歲暮有些尷尬,沈媛媛卻沒有過多表示,臉上依然掛着笑容:“姐姐好。”
林歲暮知道她爲什麼總對沈媛媛有種怪怪的感覺了。原來女人還真是有強烈的直覺的。她是女人,沈媛媛也是女人,同性之間有一種幾乎變態的默契,彼此排斥又彼此無比了解。
她怎麼會看不出來沈媛媛喜歡紀明遠?而且是從小就喜歡,說是她愛紀明遠都絲毫不爲過。
沈媛媛不叫紀明遠“大哥”,也不聽紀明遠的叫她“大嫂”。明明對着紀明遠是笑到心裡去的燦爛,對着她卻只是淡淡的禮貌而又疏離,仔細感覺還有敵對的笑容。
林歲暮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
只怪她看上的男人太過優秀啊。而且看上她看上的男人的女人也太過優秀啊。
林歲暮被腦子裡的繞口令似的話繞暈了。直到紀明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什麼呢?”
她猛地擡起頭,發現紀明遠就在她耳邊說話,沈媛媛還看着她,她纔回過神來原來剛剛沈媛媛叫了她,她走神了還沒有回答,於是頓感尷尬,忙對着沈媛媛點點頭:“你好。”
紀明遠嗤笑的看了她一眼,回頭對沈媛媛說:“丫頭,要不先去吃飯?”
林歲暮沒忍住笑出聲兒來,這下紀明遠和沈媛媛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發覺自己又失態了,懊惱地決定閉嘴不說話。
紀明遠卻不肯放過她,好笑的問:“你笑什麼?”
她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像老是叫別人去吃飯。”
紀明遠聽了她的話也跟着笑:“這能怪我嗎,我要是不叫你吃飯你能老老實實的吃?”
林歲暮瞟了一眼沈媛媛,果然發現沈媛媛的臉色不怎麼好看。於是她臉上掛不住的扯了扯紀明遠的衣角:“去吃飯吃飯!”
她覺得紀明遠是有意無意的在沈媛媛面前說那些關乎他們兩人私人的話。
紀明遠在刻意刺激沈媛媛?
林歲暮又看了一眼明媚的沈媛媛,忽然覺得心裡不痛快起來。